“叮當，叮當，叮當。”

鄭氏鐵匠坊內，大錘小錘的聲音交替響起，仿佛在演奏一篇華美的樂章。

通紅的鋼胚在鐵砧上被百鍛之后，逐漸有了鐵槍的形態。

“這打鐵其實和做人一樣，自身的材質才是關鍵。如果不是上好的料口，再精妙的鍛造工藝都只是表面光，經不起任何激烈戰斗的檢驗。”鄭老板一邊用小錘為槍頭修形，一邊說道。

對面正在掄大錘的李牧若有所思，開口問道：“難道百煉成鋼是錯的？”

“百煉成鋼，那都是書生的臆測。鐵之所以能夠成鋼，是由鐵中含碳量的多少決定的，和是不是百鍛沒有直接關系。鍛造只能改變它的形態，修正它的內部的紋理走向，卻改變不了它的本質。”鄭老板噗嗤一笑。

“原來打鐵居然蘊含了這么多門道。”李牧恍然大悟。

“其實真正決定一件鐵器刃口鋒利與否的關鍵，不在于鍛造過程，而在成型之后的淬火。”說完，鄭老板就將那件剛打造成型的槍頭插入了一旁的菜籽油槽中。

一陣“滋啦”過后，鄭老板迅速的將槍頭從油中拿出，然后放在一旁讓它自然冷卻。

“小李牧，你的鐵槍頭現在就算是鍛造好了，接下來只需打磨開刃即可。”鄭老板放下手中的小錘和鉗子，然后就拎起一旁的大茶壺，美美的喝了一大口。

李牧看著碳火爐中剩下的那些鐵料，就說道：“鄭師傅，剩下的那點鋼材我能不能打造幾把小飛刀？”

“當然可以了。剩下的材料留在我這里打造尋常工具也是一種浪費。你可以試著按照我剛才教你的方法鍛造它們。”鄭老板說道。

說完，他就一邊觀摩李牧打鐵，一邊指點他敲打修形的關鍵。

“小李牧，你真是天生的打鐵圣手。如果不是你已經拜師學醫，我都想留你在我這里繼承我的鍛造手藝了。”看著李牧那老練的動作，鄭鐵匠不停的感慨道。

僅僅在一旁觀摩了兩天，親自上手打鐵時，表現的就像是一個打了多年鐵的老鐵匠。

拿李牧和他門下的那些鐵匠學徒一比較，那些學徒的表現簡直蠢笨如豬。

很快，李牧就用剩下的材料打造了三把五寸長的小刀。

看著親手鍛造成功的三把小刀，李牧非常滿意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接下來打磨，費時費力，就讓我徒弟他們做吧。你給我說說合金是什么東西。真的有那種能夠集合韌性、硬度、耐磨性等優秀指標為一體的極品鋼材嗎？”

看到李牧完工之后，鄭鐵匠就拉著李牧往他住的院落走去。

其實打磨也有訣竅，比如刃口的角度，打磨的光滑程度等等。

不過鄭鐵匠總不能把吃飯的手藝全部泄露給李牧，總要留下一手。

“我也不是很確定，但我覺得既然治病救人的藥方不能依靠單一的藥材來治病，那么想要獲得一種優質的煉兵材料，也應該遵循君臣佐使的道理熔煉出適合的材料。”李牧將他對煉兵材料的思考告訴了鄭老板。

“對啊，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呢。既然鐵和鋼的區別是因為里面含碳的多少，那么往鐵里添加其他東西不就能得到更好的材料了嗎。難怪古人鑄造神兵往往需要獻祭才能讓它誕生，原來關鍵不在于獻祭儀式，而在于獻祭時添加到原材料里的東西。”

鄭老板腦海中靈光閃現，好似明白了鍛造神兵的關鍵。

可是很快，他眼中的光芒就變得暗淡起來，因為他并不清楚如何獲得其他種類的純凈金屬。

甚至常見的金、銀、銅、鐵，想要將他們提純都無比的艱難。

他能發現鋼和鐵的本質區別，就已經超越了天下大部分鐵匠了。

這是他打了一輩子鐵，才參悟出的道理。

正因為掌握了這個道理，讓他打鐵成鋼的過程比其他鐵匠省去了許多功夫。

也正因為掌握了控碳技術，讓他成為了懂得鍛造兵刃的鐵匠大師。

“可惜，提純金屬非我等凡人能夠做到極致。據說仙人煉兵，以道火為爐，能夠直接從普通的金屬礦石中提煉出純度極高的金屬，甚至是金精。”鄭鐵匠忽然感慨道。

“仙人距離我們這些凡人太遠了。我覺得還是一步一步的摸索，將來終會有所成就。”長了這么大，李牧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仙人之事了，可是一次都沒有見過。

雖然他隱約感覺仙人對他而言應該無比熟悉，但是不知道那股熟悉感從何而來。

外加莫大夫有意無意的將仙凡之間的隔閡描述的比天還高，讓李牧感覺仙人距離他們很遠。

甚至他從莫大夫平日里的話語中能夠聽出對仙人的某種仇視，但他并不知道這種仇視從何而來。

“袁小哥和陳家人一起去了縣城，你怎么不去呢？”

兩人一邊閑聊，一邊鄭鐵匠居住的后院走去，在來到后院之后，鄭鐵匠忽然問道。

“袁大哥想贏陳小姐的芳心才去的，我跟在身邊不合適。”李牧連忙說道。

鄭鐵匠聞言之后，也笑了笑，但是并沒有多說什么，可是那神態似乎并不看好猴子哥和陳小姐之間的關系。

也不知為何，李牧心里也總覺得此番猴子哥和陳家人一起去縣城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恰逢鄭鐵匠允許他觀摩打鐵的過程，他就獨自留在了鐵匠坊內。

原本打鐵時是不允許外人觀摩的，可是李牧給鄭鐵匠施針解決了他多年的背疼老毛病，作為感謝鄭鐵匠才允許李牧在一旁觀摩了。

然后鄭鐵匠就發現了李牧那超強的學習能力，還有那一點就透的悟性。

就在兩人閑聊之時，李牧忽然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然后他就看到陳小姐的侍女綠荷姑娘一臉焦急的跑了進來。

“李公子，你快去看看袁少俠吧，他快不行了。”看到李牧之后，綠荷直接說道。

“袁少俠不行了？哪個袁少俠不行了。”猛然間李牧有點反應不過來，然后他就蹭的一下跑到了綠荷面前，按住她的肩膀問道：“我猴子哥怎么了？”

“袁少俠可能中毒了，他在昏迷前讓我回來找你。”綠荷被李牧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還是言語清晰的說道。

“中毒，怎么會中毒呢？他不是和你們家小姐一起去縣城了嗎？”李牧詢問道。

“我也不知道具體過程。小姐和袁少俠一起外出辦事，我就留在客棧里等候他們。可是不到半個時辰，小姐就扶著袁少俠回來了。袁少俠在客棧里堅持了不到半個時辰，嘴唇就開始發黑，然后不停的冒冷汗，最后在他昏迷前，讓我回來喊你過去。”綠荷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介紹了一番。

“他現在在什么地方？”李牧連忙問道。

“袁少俠和小姐現在正住在縣城的平安客棧。”綠荷說道。

“李小哥，等等。從長青鎮到縣城就算快馬加鞭也要一個時辰，你那幾把飛刀應該磨好了，還是帶著防身吧。”

看到李牧就要和綠荷一起離開，鄭鐵匠忽然開口說道。

僅此提醒，讓李牧忽然意識到，猴子哥都遭到了暗算，他如果沒有萬全的準備就匆匆過去，很有可能無法解決問題。

“綠荷姑娘，你先回去告訴你家小姐，讓他請縣城里的大夫先給我猴子哥救治，我準備一些藥材后就過去。”最后，李牧對綠荷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