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鬼火照金陵
- 靖南王:耿氏千古事
- 文子小語
- 3566字
- 2025-07-30 18:28:00
順治二年五月十五,殘陽如血,將南京皇城的琉璃瓦染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色。仿佛是上天也在為大明王朝的覆滅而悲泣,用這濃烈的色彩宣泄著無盡的哀傷。
耿仲明身著沉重的鐵甲,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進武英殿。腳下的碎瓷片在他的靴底發出清脆而又破碎的聲響,每一聲都像是在訴說著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破敗。他的靴底,還粘著半張被撕碎的《大明崇禎歷書》,那破碎的紙張仿佛是大明王朝命運的縮影,支離破碎,不堪一擊。
忽有寒鴉驚起,從殿梁上撲騰著翅膀飛過,撞翻了檐角的風鈴。叮當聲在寂靜的殿中回蕩,仿佛是歷史的警鐘在敲響。與此同時,一幅殘破的《永樂大典》書頁從空中飄落,宛如一只孤獨的蝴蝶,最終輕輕蓋在他鐵甲護臂的“懷順王”印上。
“王爺小心!”韓鐵手突然大喝一聲,拔刀出鞘,一道寒光閃過,將一條從梁上垂下的白綾斬斷。那綾緞上墨跡斑斑,細看竟是弘光帝朱由崧的絕命詩:“三百年來養士朝,如何文武盡皆逃...”詩句中透露出的絕望和悲憤,仿佛穿越時空,刺痛了耿仲明的心。
這時,多鐸的大笑聲從殿后傳來,那笑聲張狂而又肆意,充滿了勝利者的傲慢。“懷順王來得正好!”滿洲貝勒拎著個鎏金鳥籠,大踏步地走了出來,籠里關著只斷翅的朱雀——那是南京太廟的祀鳥。它在籠中無力地掙扎著,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多鐸一腳踢開腳邊一具文官尸體,尸體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是對這個世界最后的控訴。“這幫南蠻子,寧可把《太祖實錄》燒了也不獻出來。”他的臉上露出不屑和憤怒的神情。
耿仲明瞥見廊柱上未干的血字“靖康恥猶未雪”,心中猛地一震。他的思緒瞬間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毛文龍在皮島對他說的話:“哪天建奴要是打進關內,漢人的血能把紫禁城染透。”如今,這一切竟真的變成了現實,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痛苦和無奈。
夜宴藏殺機
秦淮河上,畫舫張燈結彩,燈火輝煌。滿洲將領們在畫舫上縱酒作樂,摟著搶來的歌姬,歡聲笑語,熱鬧非凡。而耿仲明卻獨自坐在角落,眼神黯淡,陷入了沉思。他摩挲著毛文龍留下的玉佩,那玉佩溫潤而又光滑,仿佛還帶著毛文龍當年的體溫。當年奇襲鎮江堡前夜,毛帥就是用這塊玉換了他半囊火藥。
“耿二哥怎的悶悶不樂?”孔有德拎著酒壺,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袖口沾著胭脂痕,臉上帶著醉意。“聽說你昨日私放了棲霞寺的和尚?”他突然壓低聲音,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警惕。“多爾袞的粘桿處(注:清初特務機構)可都記著呢。”
耿仲明抬起頭,看了孔有德一眼,沒有說話。這時,艙門猛地被踹開,多鐸帶著一身酒氣闖了進來。他的臉上紅撲撲的,眼神中透著一股兇狠和殘暴。他將一個血淋淋的包袱砸在案上,包袱散開,十幾只耳朵滾落出來,每只耳垂都穿著翰林院的銀耳墜。“這些南蠻學士,居然說滿洲人不懂《春秋》大義!”他憤怒地咆哮著,聲音在畫舫中回蕩。
說著,他揪起個歌姬的頭發,歌姬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拼命地掙扎著。“你來告訴懷順王,什么叫華夷之辨?”多鐸惡狠狠地說道。
歌姬突然從發髻拔出銀簪,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狠狠刺向多鐸咽喉。耿仲明眼疾手快,箭步上前格擋,簪尖仍劃破貝勒的顴骨。鮮血順著多鐸的臉頰流了下來,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驚訝。“是東林黨余孽!”孔有德大叫一聲,拔出刀來。那女子見行刺失敗,咬舌自盡,血濺在耿仲明戰袍的龍紋補子上,像朵怒放的紅梅。
枯井埋密匣
三更時分,整個南京城都陷入了沉睡之中,只有月光灑在大地上,給一切都披上了一層銀紗。耿仲明獨自來到廢棄的魏國公府,這里雜草叢生,破敗不堪,仿佛是一座被遺忘的空城。院中古井沿上刻著“洪武二十八年敕造”的字樣,井繩早已朽斷,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他解下腰間火銃,用槍托敲擊井壁第七塊磚——這是當年毛文龍在遼東教他的暗號。磚石松動,露出個鐵匣。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小心翼翼地打開鐵匣。里面竟是一套簇新的明朝二品武官服,壓著泛黃的《東江塘報》。借著月光,他認出這是天啟六年自己寫給毛文龍的軍報:“...建奴于遼陽鑄紅夷炮,乞速調登州火器營...”
“王爺果然來了。”陰影里走出個瘸腿老卒,左袖空蕩蕩的,臉上帶著歲月的滄桑。他是當年鐵山之戰幸存的東江兵,眼神中透著一絲忠誠和堅定。老卒從懷里掏出半塊虎符,雙手遞給耿仲明。“史閣部臨終前,讓交給肯給漢人留種的人。”他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
遠處傳來梆子聲,打破了夜的寂靜。耿仲明迅速將鐵匣沉入井底,轉身時,發現韓鐵手正站在月洞門前,刀已出鞘三寸,眼神中透著警惕和緊張。
舊部現鬼蹤
端午夜,天空中陰云密布,月光被遮擋得嚴嚴實實。耿仲明巡視城防至通濟門,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忽見雉堞間磷火飄蕩,隱隱約約有《破陣樂》傳來——這是毛文龍當年在皮島犒軍時的曲子。那樂聲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充滿了詭異和神秘。
“裝神弄鬼!”他厲喝一聲,聲音在夜空中回蕩。他將火銃對準黑暗處,眼神中透著警惕和憤怒。
墻垛后轉出個戴孝婦人,懷中抱著個襁褓。耿仲明瞳孔驟縮——這竟是當年在鐵山為他擋過箭的百戶遺孀!婦人的臉上布滿了淚痕,眼神中透著絕望和悲傷。她跪地泣血:“毛帥廟被拆那日,奴在梁上發現了這個...”
她抖開條白綾,上面用血畫著遼東山川地形圖,標注著后金糧道。最刺目的是圖角題字:“耿二,別忘了你是漢人!”筆跡與毛文龍絕筆一模一樣。
突然箭如飛蝗,從黑暗中射了出來。婦人后背瞬間插滿白羽箭,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她倒在地上,眼神中還帶著一絲眷戀和不舍。耿仲明拔刀格擋,卻見范文程之子范承謨從敵樓走出,笑吟吟道:“王爺,這妖婦用邪術惑亂軍心...”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狡黠和陰險。
王印烙新痕
次日清晨,陽光灑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滿城張貼著告示:靖南王耿仲明剿滅前明余黨有功,賜滿洲名“格日勒圖”。捧著圣旨的太監特意強調:“這名字是攝政王親擬的,意為‘光明磊落’。”
耿仲明在滿堂恭賀聲中接過圣旨,發現黃綾背面有指甲掐出的痕跡——是個“逃”字。他想起昨夜那婦人臨終塞進他袖中的東西:半枚弘光朝的“抗虜忠義”銅錢,邊緣磨得鋒利如刀。
“謝主隆恩。”他跪得筆直,腰間玉佩卻突然墜地,碎成兩半。玉中竟藏著一粒火藥,在青磚上灼出焦黑的“毛”字。多鐸的瞳孔猛然收縮,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驚訝和懷疑。
當夜,耿仲明在值房擦拭佩刀。刀刃映出窗外晃動的黑影——至少有二十名粘桿處探子盯著他。他忽然笑了,往刀鞘里塞了張字條:“韓兄弟,明日去雞鳴寺求個平安符。”
韓鐵手看到字條后,心中明白了耿仲明的意思。他點了點頭,眼神中透著一絲堅定和決絕。
雞鳴寺里,香煙裊裊,鐘聲悠揚。韓鐵手來到寺廟中,他的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尋找著可以傳遞消息的機會。突然,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耿仲明安排在這里的舊部。他假裝不經意地靠近對方,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將字條塞到了對方手中。
舊部接過字條,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然后迅速將字條藏了起來。他向韓鐵手點了點頭,眼神中傳遞著一種默契和信任。
與此同時,耿仲明在值房里也沒有閑著。他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思考著逃跑的計劃。他知道,這將是一場生死攸關的冒險,但他已經別無選擇。
“王爺,有客人來訪。”門外傳來衛兵的聲音。
耿仲明心中一驚,他不知道來的是誰,是否會對他的計劃造成威脅。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說道:“請他進來。”
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人。耿仲明定睛一看,竟然是多鐸。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覺,但臉上卻依然保持著鎮定。
“懷順王,近日可好啊?”多鐸笑著說道,但眼神中卻透著一股寒意。
“托貝勒的福,一切安好。”耿仲明回答道。
多鐸在屋里轉了一圈,然后停在耿仲明面前。“聽說你得到了攝政王親賜的滿洲名,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
“多謝攝政王和貝勒的恩典。”耿仲明說道。
多鐸突然湊近耿仲明,壓低聲音說道:“耿仲明,你最好老實點。我可知道你最近干了不少見不得人的事情。”
耿仲明的心中一緊,但他還是裝作鎮定地說道:“貝勒何出此言?我對朝廷可是忠心耿耿。”
多鐸冷笑一聲,說道:“哼,忠心耿耿?那你為什么要私放棲霞寺的和尚,為什么要和那些前明余黨有聯系?”
耿仲明心中暗暗叫苦,但他還是強裝鎮定地說道:“貝勒,這都是誤會。那些和尚是無辜的,我只是看他們可憐,才放了他們。至于那些前明余黨,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
多鐸看著耿仲明,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希望你說的是真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他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耿仲明看著多鐸離去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氣。但他知道,危險并沒有過去,他必須盡快實施逃跑計劃。
夜晚,月光如水,灑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耿仲明和韓鐵手按照計劃,悄悄地離開了值房。他們避開了粘桿處的探子,朝著城外的方向走去。
在城外的一個偏僻角落里,他們遇到了前來接應的舊部。舊部已經準備好了馬匹和干糧,他們迅速騎上馬,朝著遠方奔去。
馬蹄聲在夜空中回蕩,耿仲明的心中充滿了希望和期待。
然而,他們并不知道,多鐸并沒有輕易放過他們。他已經派出了大量的人馬,在后面緊緊追趕。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