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五年的寒冬，贛江十八灘猶如一條蟄伏的巨龍，在亂石間奔騰咆哮。江面寒風(fēng)凜冽，吹得人臉上如刀割一般。耿仲明身著黑色披風(fēng)，佇立在江邊，眼神冷峻地盯著水面上飄來的松枝。那松枝排列成三長兩短的形狀，正是他與陳邦彥約定的暗號。

“在狼窩邊釣鯊魚，陳將軍好膽色。”耿仲明忽然冷笑一聲，那笑聲在寒風(fēng)中顯得格外冰冷。

身旁的韓鐵手急忙攔住他，神色焦急地說道：“王爺，那陳邦彥上月剛剮了咱兩個千總……這其中怕是有詐啊。”話還未說完，只見蘆葦蕩里緩緩搖出一條烏篷船。船頭立著一個身著儒衫的獨臂人，腰間卻懸著五顆滿洲兵首級，在寒風(fēng)中晃蕩著，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此人正是陳邦彥。他身形挺拔，雖然只有一條手臂，但氣勢卻絲毫不減。他目光炯炯地看著耿仲明，高聲說道：“靖南王可知？清虜在南昌焚書，用紙灰拌馬料！”說著，他一腳踢開船板，露出一箱發(fā)霉的《永樂大典》。那些書頁在寒風(fēng)中微微翻動，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悲哀。

書頁間突然寒光一閃，耿仲明反應(yīng)極快，刀尖已瞬間抵住陳邦彥的咽喉，輕輕一挑，便挑出一枚藏著的毒鏢。毒鏢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仿佛是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

陳邦彥微微一笑，絲毫不懼，說道：“靖南王果然好身手。不過，我今日前來，并無惡意。”

耿仲明冷哼一聲，說道：“陳將軍，你上月剮了我兩個千總，這筆賬該如何算？”

陳邦彥臉色一肅，說道：“靖南王，那兩個千總作惡多端，殘害百姓，我不過是為民除害。如今國難當(dāng)頭，我們應(yīng)該摒棄前嫌，共同抗清。”

耿仲明看著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思索。他知道，如今局勢復(fù)雜，清軍勢力強(qiáng)大，若能與陳邦彥合作，或許能為自己增添一份力量。但他又對陳邦彥心存疑慮，不知他此番前來是否真心。

“陳將軍，你有何合作之法？不妨說來聽聽。”耿仲明說道。

陳邦彥微微一笑，說道：“靖南王，如今清軍在江西一帶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我們可以聯(lián)合起來，共同攻打清軍，收復(fù)失地。而且，我手中還有一些清軍的情報，對我們的行動會有很大的幫助。”

耿仲明點了點頭，說道：“陳將軍，此事容我考慮一下。你先隨我回水寨，我們再從長計議。”

陳邦彥欣然答應(yīng)，隨著耿仲明上了岸，朝水寨走去。

金樽藏鴆毒

水寨里，燈火通明。陳邦彥和耿仲明相對而坐，桌上擺滿了酒菜。陳邦彥伸手拍開酒壇泥封，一股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他笑著說道：“這是用清虜知府腦袋泡的‘狀元紅’！”說著，將酒液倒入杯中，酒液入杯竟泛出詭異的翡翠色。

耿仲明眉頭微皺，他心中暗自警惕。他指尖在杯沿輕叩三下，韓鐵手立即押上一個五花大綁的細(xì)作。

“貴軍的劉把總，”耿仲明一腳踹在那細(xì)作身上，踹得那人吐血，“昨夜向阿濟(jì)格告密去了。”說著，他將毒酒灌進(jìn)細(xì)作喉嚨，頃刻間那人七竅流血，皮膚上浮出滿洲文刺青。

陳邦彥臉色大變，他沒想到耿仲明早已識破了他的計謀。他看著耿仲明，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驚訝和敬佩。

“靖南王果然心思縝密，我佩服。”陳邦彥說道。

耿仲明冷笑一聲，說道：“陳將軍，你以為用毒酒就能害我？你也太小看我了。”

就在這時，江面突然傳來戰(zhàn)鼓聲。那戰(zhàn)鼓聲沉悶而有力，仿佛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預(yù)兆。

“不好，清軍來了！”韓鐵手喊道。

耿仲明站起身來，神情嚴(yán)肅地說道：“陳將軍，如今清軍來襲，我們先放下彼此的恩怨，共同抗敵。”

陳邦彥點了點頭，說道：“好，靖南王，我們攜手共進(jìn)。”

兩人走出水寨，只見江面上火光沖天，清軍的戰(zhàn)船正朝著水寨駛來。尚可喜的旗艦“撫南”號在火光中格外顯眼，如同一頭兇猛的巨獸。

刀光裂密信

“王爺快走！”親兵撞開門，胸口插著一支刻“靖南王府”的箭。他滿臉是血，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喊道。

耿仲明心中一緊，他急忙劈碎桌案，取出暗格里的密信。他就著燭火一照，“陳部藏有前明玉璽”八字在火焰中顯出朱砂底色。

他心中暗自思索，這密信不知是何人所寫，是真是假。但如今局勢危急，已無暇顧及這些。

江面火光大作，尚可喜的旗艦“撫南”號正撞沉烏篷船。陳邦彥獨臂揮劍，砍翻三個登船的清兵，他的身影在火光中顯得格外英勇。突然，他回身將一個鐵匣拋向耿仲明，大聲喊道：“接著！這比傳國璽更……”話音未落，炮火吞沒了他的身影。

耿仲明伸手接住鐵匣，心中五味雜陳。他看著陳邦彥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王爺，我們怎么辦？”韓鐵手問道。

耿仲明咬了咬牙，說道：“先離開這里，找個安全的地方再打開鐵匣。”

說著，他帶著韓鐵手等人，趁著夜色，離開了水寨。

殘燭照孤忠

破廟里，殘燭搖曳。耿仲明用刀撬開鐵匣。里面既無玉璽也無珍寶，只有半塊焦黑的東江軍腰牌，和一幅用血畫的皮島布防圖——正是當(dāng)年毛文龍授他火器戰(zhàn)術(shù)時，在沙地上畫的陣型。

看到這些東西，耿仲明心中一陣激動。他想起了當(dāng)年在東江鎮(zhèn)的日子，想起了與兄弟們并肩作戰(zhàn)的情景。

“大帥……”他喉頭滾動，眼中閃爍著淚光。突然，他揮刀砍斷神案。裂縫中掉出一本冊子，他急忙撿起，只見冊子上記錄著三年來陳邦彥暗救的七百東江舊部名單。最后一頁墨跡未干：“耿帥若見，我已赴死。諸君藏身鄱陽湖……”

耿仲明看著冊子，心中感慨萬千。他沒想到陳邦彥一直在暗中幫助東江舊部，這份情義讓他十分感動。

“王爺，清軍追來了。”韓鐵手說道。

耿仲明抬起頭，只見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火把組成的長龍正沿江搜來。

他咬了咬牙，說道：“我們不能讓這些兄弟的名字落入清軍手中。”

說著，他帶著眾人，朝著鄱陽湖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