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五年的吉安,秋風瑟瑟,寒意漸濃。吉安行轅內,殘燭搖曳,昏黃的燭光在斑駁的磚墻上跳動,將耿仲明那魁梧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好似一只困獸在張牙舞爪,盡顯他內心的煩躁與不安。
案頭擺放著一道黃綾詔書,在這微弱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詔書上“靖南王耿仲明即刻進軍廣東”十二個朱砂大字,仿佛是一道道傷口滲出的鮮血,觸目驚心。
耿仲明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和憤怒。他坐在桌前,手指輕輕摩挲著詔書,心中思緒萬千。此次進軍廣東,看似是清廷的一道普通軍令,可其中卻暗藏玄機。
這時,親兵韓鐵手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按住刀柄,神情緊張地說道:“王爺,詔書背面——”
耿仲明聞言,猛地一驚,迅速翻轉詔書。在搖曳的燭光下,幾道暗紅指痕和半個模糊的滿文火漆印赫然顯現出來。他的指尖瞬間顫抖起來,眼中閃過一絲警覺——那竟是議政王大臣會議的密印。
“好個一石二鳥之計!”耿仲明冷笑一聲,聲音中充滿了嘲諷和不屑,“他們是想讓我漢軍與李成棟殘部拼個兩敗俱傷,坐收漁翁之利啊……”
就在他話音剛落,窗外突然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緊接著,案上的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火星四濺,仿佛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韓鐵手抽出佩刀,警惕地注視著窗外,低聲說道:“王爺,怕是有刺客。”
耿仲明鎮定自若,擺了擺手,說道:“無妨,他們不敢輕易進來。這詔書背后的秘密,看來還不止如此。”他重新坐回桌前,陷入了沉思。
此時,窗外風聲呼嘯,樹枝被吹得沙沙作響,仿佛是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行轅內的一切。耿仲明深知,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而這個陰謀的背后,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勢力,他一時還無法揣測。
“韓鐵手,你去召集幾位親信將領,我要和他們商議此事。”耿仲明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
韓鐵手領命而去,很快,幾位將領陸續來到行轅。他們圍坐在耿仲明身旁,神情嚴肅。
“諸位,此次朝廷下旨讓我等進軍廣東,可這詔書背后卻有議政王大臣會議的密印,其中定有蹊蹺。大家有何看法?”耿仲明開門見山地說道。
一位將領皺著眉頭,說道:“王爺,依我看,這很可能是多爾袞等人的陰謀。他們想利用我們漢軍去消耗南明殘部的力量,然后再找機會削弱我們。”
另一位將領也點頭表示贊同,說道:“是啊,如今朝廷對我們漢軍本就心存疑慮,此次讓我們進軍廣東,說不定就是個陷阱。”
耿仲明聽了眾人的話,陷入了沉思。他知道,這些將領所言不無道理。如今清廷內部斗爭激烈,多爾袞勢力龐大,對他們這些降將始終有所猜忌。此次進軍廣東,很可能就是多爾袞等人的一個陰謀。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謹慎行事。”耿仲明說道,“我們既要完成朝廷的軍令,又要避免陷入他們的陷阱。大家回去后,要加強營中戒備,密切關注各方動向。”
將領們紛紛領命而去,行轅內又恢復了寂靜。耿仲明望著窗外的夜色,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出這背后的陰謀,保護自己和部下的安危。
鐵甲凝秋霜
拂曉時分,吉安校場上,三千鐵甲將士肅立如林。他們身著厚重的鎧甲,手持利刃,在秋風中顯得格外威武。然而,他們的臉上卻透露出一絲憂慮和不安。
耿仲明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上校場。他抓起一把新鑄的“順治通寶”,銅錢在他的指縫間滑落,發出清脆的聲響。然而,令他震驚的是,竟有七成銅錢斷成了兩截。
“這就是兵部撥的餉錢!”耿仲明暴喝一聲,聲音如洪鐘般在校場上回蕩。他的臉上充滿了憤怒和不滿,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失望。
他隨手將斷成兩截的銅錢扔在地上,佩刀一揮,劈碎了身旁的糧袋。頓時,霉變的米粒中鉆出密密麻麻的黑蟲,散發著一股刺鼻的氣味。
親兵們見狀,紛紛騷動起來。有人發出了驚呼聲,有人則滿臉憤怒地咒罵著。就在這時,一名親兵突然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眾人圍上前去,只見他分到的棉甲內襯里縫著寫滿咒語的黃紙。
“這是何人所為?”耿仲明怒目圓睜,大聲喝道。
陳紹宗走上前來,低聲說道:“王爺,昨夜營外來了群黑蝶,停在帥旗上就不走了……”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恐懼和不安。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戰馬驚嘶聲。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匹隨耿仲明征戰十年的棗紅馬,竟在眾目睽睽下撞柱而亡。
耿仲明心中一痛,快步走到棗紅馬身旁。他撫摸著馬的尸體,眼中滿是悲傷。這匹馬跟隨他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如今卻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生命。
“王爺,這一切恐怕都不是巧合。”陳紹宗說道,“有人在暗中算計我們。”
耿仲明點了點頭,說道:“我也猜到了。他們想從內部瓦解我們的軍心。不過,他們打錯了算盤。”他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大聲說道:“將士們,不要被這些小伎倆所迷惑。我們是軍人,要相信自己的實力。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將士們聽了耿仲明的話,士氣大振,紛紛高呼:“愿為王爺效死!”
耿仲明看著眼前的將士們,心中充滿了感動。他知道,只要有這些忠誠的將士們在,他就有信心應對任何挑戰。
“陳紹宗,你去調查這些餉錢、糧袋和棉甲的來源,看看是何人從中作梗。”耿仲明說道。
陳紹宗領命而去,耿仲明則繼續留在校場上,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他知道,前方的道路充滿了艱難險阻,但他絕不會退縮。
贛江邊的蘆葦蕩里,一片寂靜。秋風拂過,蘆葦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古老的故事。
耿仲明獨自劃著小舟,在蘆葦蕩中穿梭。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神秘的微笑,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自信。船板下藏著一個鐵匣,匣中鄭芝龍的親筆信還散發著淡淡的海腥味。信上寫著:“海上十萬甲,待君共舉義……”
耿仲明深知這封信的重要性,它是他與海上勢力聯系的重要紐帶。然而,他也知道,這封信一旦落入他人手中,將會帶來巨大的麻煩。
突然,對岸亮起了火把,火光映紅了夜空。尚可喜的鑲藍旗鐵騎如黑潮般涌來,馬蹄聲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耿仲明心中一緊,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他猛拽纜繩,水中升起一張掛滿倒鉤的漁網。昨夜他故意在此“遺失”的假密信正纏在網上。
“耿兄這是唱的哪出?”尚可喜騎著馬,緩緩靠近,撫摸著網中染血的碎布,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和嘲諷。
耿仲明大笑一聲,說道:“尚兄不妨問問多鐸,去年正藍旗在揚州少了多少真滿洲!”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挑釁和不屑。
尚可喜臉色一變,他沒想到耿仲明會如此直接地揭露他的傷疤。“耿仲明,你不要血口噴人!”尚可喜怒喝道。
耿仲明冷笑一聲,說道:“尚兄,大家都是明白人。如今朝廷對我們這些漢軍本就心存疑慮,你我又何必互相猜忌。”
尚可喜沉默了片刻,說道:“耿兄,我此次前來,只是想看看你在搞什么鬼。這封信到底是真是假,你最好給我一個交代。”
耿仲明看著尚可喜,說道:“尚兄,這信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耿仲明行得正,坐得端,問心無愧。此次進軍廣東,我們本應齊心協力,共同完成朝廷的軍令。何必在這些小事上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