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進入游戲世界前，周正義眼前先彈出了一道條款。

是市面上所有游戲都會用到的統(tǒng)一格式聲明書。

大意是，什么癲癇患者，光敏感患者，或者內含血腥暴力元素等等，心理承受能力弱者不建議體驗本游戲巴拉巴拉。

屬于是一份免責聲明，周正義看都沒看便點擊了【確認】

這玩意他見過的多了，但沒有任何一款游戲會真正讓自己不適。

剛進入游戲世界的瞬間，眼前一片漆黑。

很快，一行文字浮現于周正義的面前。

【從無暇世界遠道而來的訪客啊，你將進入「明日灰燼」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只有選擇。】

【在這個世界，沒有盡善盡美的結局，只有選擇過后需要付出的代價。】

【你所熟知的「善良」與「美好」，在此地無效。】

【人性也將扭曲成你從未見過的模樣。】

【——你，準備好支付代價的籌碼了嗎？】

不得不說，這像模像樣的臺詞，加上完全漆黑的背景。

幾乎把人類對未知的恐懼感瞬間拉了上來。

還真讓周正義有那么一剎的窒息。

就連彈幕也密集了些許。

【丟！這游戲搞的還真像那么回事嗷……】

【確實，這大半夜的，看到臺詞我都有點害怕，該不會是什么恐怖游戲吧？】

周正義笑了笑。

“大家別慌。”

“這種一驚一乍的小把戲，對我來說完全沒用。”

“你看臺詞吹的牛逼，但我還真不信了，這世上還有人性之善解決不了的事情。”

“如果有，那就一定是還不夠善！”

“看我善良小王子怎么破解！”

【你又是善良小王子了？】

【別吹，先做。】

【本來很討厭新星，但看主播忽然裝起來了，期待一手新星打臉怎么說？嘿嘿。】

【夠嗆，新星要是能把人性琢磨的明白，還做啥游戲，直接聘請國家級的心理學教授得了。】

在彈幕的調侃中。

很快，周正義面前的游戲臺詞如同被瓦解般碎裂成粉末。

緊接著彈出的，便是難度選擇。

【請問你要以什么難度體驗本次CG？】

【不假思索】

【稍作猶豫】

【難以抉擇】

【崩潰邊緣】

“CG還有難度選擇？”周正義愣了愣。

作為游戲主播，他這幾年直播生涯玩過的游戲也有百八十款。

見過精良的CG，也見過糊弄的CG。

可，讓人選擇難度的CG，還是第一次見……

“先選個不假思索吧，看看這人性游戲到底是啥成分。”

虛擬頭盔能夠捕捉到用戶的腦波，周正義想法才剛落下。

眼前的黑暗忽然消散。

“呀呼！”

“女士們！先生們！火車載你上天堂！”

“曙光之城是人心之向往！”

一聲俏皮的歡呼拉開了故事的帷幕。

不知是誰的喊聲傳來。

映入周正義眼簾的，是一輛在軌道上疾馳飛奔的火車。

透過旁邊窗戶的光反射，周正義發(fā)現自己穿著一襲正式的乘務制服，帶著白色的圓帽，站在車頭。

面前，還有一大堆他看不太懂的儀表盤。

標題在此刻緩緩浮現，又快速隱去。

【第一幕：火車難題】

“喲，我們扮演的居然是一名火車長啊。”

“這倒是挺新鮮。”

周正義下意識伸手在那些儀表盤上摸了摸。

雖然觸感十分真實，不過那些按鈕都撥弄不動。

看來，這個CG可交互的地方并不多。

屬于是半封閉式場景。

之所以不是全封閉，是因為此時后方的門被打開。

一名漂亮的異國金發(fā)美女走了進來。

落落大方的上前擁抱了周正義一下，又淺淺在他臉頰上一吻。

此舉，給彈幕們全都看愣住了。

【臥槽！美女乘務員！這么主動？】

【這是能播的游戲嗎？小心管子等會來封你號嗷！】

【你們猜猜她親過來的時候，我把什么拿出來了？/狗頭】

【懂了，把狗頭拿出來了。】

【爬！】

【嘖嘖，還是主播會玩啊。你要這樣玩，我可要給嫂子打小報告了。】

“不是，這是劇情啊，我也不知道這劇情會這么設計……”周正義哭笑不得解釋了一句。

很快，又聽那美女道。

“親愛的，馬上就要到曙光之城了。”

“仔細算算，已經半年沒跟孩子們見過面了，他們在你母親家也不知道過的怎么樣了，有沒有聽話呢？”

兩段臺詞一出，周正義的代入感就來了。

無它，只因自己也是個有老婆，而且剛剛成為父親沒多久的人。

看著面前笑容可掬的美麗妻子，周正義心情也變得好了不少。

“肯定會吧。”他隨口笑答道。

不過，這種回答是無關緊要的。

通常來說，在沒有給玩家彈出選項的劇情過場中，這些NPC的指令都是被預設好的。

無論玩家怎么回答，哪怕說一句‘你寄吧誰啊’，對方也會微笑著說出接下來的話。

“還真是期待看到那兩個小家伙呢。”提到孩子，‘妻子’眼里的寵溺幾乎掩飾不住。

“嚯嚯，老哥兒們，時間過的可真快啊。”就在此時。

門外又出現幾人，一對看起來上了年紀的夫婦，一對稍微年輕點的夫婦，以及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

看起來像是個大家庭。

不過，他們與自己的‘妻子’乘務員女士身份不同，無法隨意走入車長室。

因此，只是借著房門打開的間隙，禮貌的向自己打了一聲招呼。

通過幾人的裝束，周正義判斷他們大概是車上頭號艙的乘客。

“誰說不是呢，一晃眼11年都過去了。”老婦人也笑道。

“還記得當年我們第一次搭乘這趟列車時，你還只是個年輕的愣頭小子，剛來到這趟列車上。”

“現在，也是個靠譜的火車長啦，發(fā)車11年來風里雨里，從未出過任何事故。”

“你真是太棒了！”

一番簡單的招呼后。

無論是那幾名乘客，還是妻子，都紛紛離開此處。

車長室的門再次閉合，又恢復了安靜。

周正義快速分析著劇情：“看來，那幾個人應該跟故事中的‘我’是多年的列車好友？因為他們經常搭乘這趟列車的緣故，所以跟我也比較熟絡了。”

“但問題是，這個開局很溫馨啊，咱們作為一名火車長，有一個漂亮的妻子，還有兩個聽話的孩子在前方的城市等著我們。”

“以及，車上還有相識多年的老友，熱情的向我打招呼。”

“這哪里有半點考驗人性的地方？”

周正義話音剛落，火車駛入了前方的山洞。

雖然車廂內有燈，但車窗外的一切都十分黑暗。

隧道不算長，大約半分鐘左后便駛出山洞。

而就在周正義還對游戲展開一頭霧水的時候。

忽然，桌上的對講器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

“報告長官！有個變態(tài)的家伙在前方一公里以外，將五名屠殺了附近整個村莊的罪犯綁在了鐵軌之上！他們被綁的很死！鐵路組那邊根本無法解開他們的繩索！剎車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就有鬼了……”周正義被這忽如其來的報告嚇了一跳。

雖然看不太懂一堆儀表盤的數據，但是其中最大的那塊盤表顯示的時速300公里，他還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這種龐然大物以極高的速度行駛，想剎車，哪里是一公里能解決的事？

“靠！這逼游戲設計師，難道是想玩道德綁架那一套？”周正義瞬間反應了過來。

“因為來不及剎車，所以導致被迫碾死五個人，讓玩家背負罪惡感？”

“這手段也太低級了！更何況只是游戲，玩家怎么可能會對五組數據生成的NPC產生負罪感？”

“這就是新星所謂的顛覆人性的考驗？”

“差的也太遠了……”

周正義的悶哼還沒結束。

忽然，又聽對講機那頭傳來聲音。

“長官！您還可以變道！距你300米不遠處有一條向右行駛的岔道！”

“那太好了！馬上變道！”周正義面露喜色。

雖然只是游戲，雖然那頭被綁著的，也是本就該死的殺人犯。

但因為沉浸式體驗的緣故，真實感很強。

加之，自己玩的也不是什么打打殺殺的升級題材游戲。

能不殺人，還是盡量避免殺人為妙。

此時，游戲內也彈出了一道指引提示。

灰色透明的箭頭，指向一旁的拉桿。

字幕浮現。

【推動它，即可完成變道】

“哈哈，這還用考慮？不變道那還是人嗎？”周正義欣喜著，手才剛攀上拉桿，還沒來得及發(fā)力推動。

此時，對講機那頭再度傳來急促的聲音。

“等會長官！！那個變態(tài)的家伙一定是瘋了！他竟然在右側的軌道也綁上了一個無辜的路人！”

對講機話音剛落，眼前便彈出一道抉擇提醒。

【請選擇：拉動拉桿（碾死1人）、或不作為（碾死五人）。倒計時：10、9、8……】

“什……”周正義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摸著拉桿的手也微微一僵。

一股前所未有的矛盾感涌上心頭。

不變道，碾死五個。

變道，碾死一個？

這是什么狗屁選擇題？

橫豎都要碾死人？

為什么會有這種題目出現？

不只是周正義傻眼了。

突發(fā)的變故，讓剛才還嘻嘻哈哈的彈幕，此刻也紛紛摳出了問號。

【？？？】

【？？？？】

【臥槽！】

【這什么鬼選擇？】

【這，這……選不變道吧？反正那些家伙也是罪犯！死有余辜！】

【這不對吧？從數量上來說，5大于1啊，一口氣殺五個人還是殺一個人，帶來的心里感覺也不一樣吧？我覺得還是得變道。】

【不，變道就是主動殺人了！不變道，是我們無力控制，特殊情況，不該我們背鍋！】

【別特么聊了！主播你快選啊！倒計時要結束了！！】

此時的周正義，大腦還處于宕機狀態(tài)。

確實。

10秒很長，長到可以見證歷史，見證一個的短跑冠軍誕生。

但10秒也很短，短到讓人面對突發(fā)狀況的時候，甚至無法反應。

就在周正義晃神的功夫，他已經失去了最佳變軌的時機。

而短短十幾秒后。

“咔嚓！”

一段密集的骨碎聲傳來。

“噗呲！！”緊接著，大量黏稠的鮮血傾灑在了前窗玻璃上。

很顯然，那五個窮兇極惡的罪犯的生命，在剛剛那短短一瞬之間，便化為了烏有。

但火車沒有停下，仍舊轟鳴著駛向遠方。

回想起剛才火車即將駛過時，那五名罪犯驚慌失措的發(fā)白臉龐。

周正義雙目瞪大，內心受到了一定的沖擊。

呆了一會，這才勉強的笑了笑。

“就……就這啊？”

“說實話，真的還好。”

“畢竟只是五個殺人犯而已，死不足惜……”

“再者，這只是數據而已……”

“這真的不算什么，這真的不算什么……”

彈幕倒是將他的勉強看的一清二楚，毫不留情拆穿道。

【主播被嚇傻了就直接說。】

【被嚇尿了可以先去換條褲子，我們能理解。】

【確實，剛才變道那一幕出來的時候，我的確是有點被驚到了，沒想到還有這種矛盾的人性選擇。】

【新星這款新作的CG，在我這里至少勉強算合格了，有點東西的。】

【新星的游戲設計師是怎么做到，讓人選哪個都TM難受的，真牛逼……】

就在彈幕眾說紛紜之際，忽然一條彈幕默默飄過。

【等會，兄弟們你們有沒有發(fā)現一件事？】

【這只是簡單級的難度啊，往上還有三個等級呢……】

所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彈幕瞬間反應變得激烈。

【臥槽！我把這個給忘了！】

【不是哥們，你管這個叫簡單難度？那往上的三個難度是什么變態(tài)啊？】

【而且這個簡單難度的命名就很曖昧，它的名字叫做「不假思索」，不假思索都這么刺激了，那稍有猶豫，難以抉擇，甚至崩潰邊緣，又是什么情況？】

【不行！我已經迫不及待了！我現在就要看到其他難度！不給我看其他難度我要鬧了！】

【主播，你不會不敢玩了吧？你剛不是還號稱自己是不會被任何陰暗面影響到的樂天小王子嗎？】

周正義本來，是不想再體驗一遍剛才帶來的抉擇感了。

那種感覺確實不太好受。

可一眼掃過彈幕，他又意外發(fā)現。

自己播這款游戲的時候，人氣居然比之前漲了不少！

從剛才僅有200人，又跑掉了幾十人。

到現在短短一個CG過去之后。

直播間后臺，已經來到了300人之多！

而且禮物，也淅淅瀝瀝又漲了十來塊。

大家好像……還挺喜歡看這種新穎另類的游戲類型？

收起念頭，周正義下定了決心。

“誰說我不敢的？無非再來一遍CG的事。”

“我已經接受了這個設定，做好了心理準備，它接下來就算再扭曲，又能扭曲到哪里去？”

“記住我說的話，玩這種游戲，就是要笑著玩！只要笑的足夠開心，就不會有心理陰影！”

“等會你們看我笑不笑就完事了！”

說罷，周正義果斷選擇了暫停，并且點擊了【重新開始】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