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潘仁坤整個身子癱靠在椅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自動筆，眼睛已經穿透了天花板，開始搭建他輝煌的“聯賽夢之隊”。

“你要是死活不參加……那我只能臨時拉壯丁了！輪滑社那幾個家伙，王超滯空能力一流，陳浩那小身板突破賊快……要是能把二年級那個牧葉學長也拉來鎮場……”

話還沒說完，潘仁坤眼神里的光瞬間黯淡下去，像被戳破的氣球，肩膀重重垮了下來：“……可牧葉是二年級的，不歸我們班管??！”

“不止這些呢，”陸凡語氣依舊平淡，卻像精準的手術刀，剖開潘仁坤天真的幻想，“王超是B班的體委，陳浩在C班也是主力，他們班肯定先緊著自己用。再說——”

陸凡目光掃過教室里已經熱火朝天開始討論組隊的其他男生，“聯賽是以班級為單位的，你這東拼西湊的‘雜牌軍’，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

陸凡的話仿佛平地卷起一陣凜冽寒風，吹得潘仁坤從臆想的高塔上結結實實摔了下來。

剛才還熱火朝天的組隊藍圖瞬間凍結、碎裂。

潘仁坤仿佛看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空曠的球場上，冷風嗖嗖地刮過脖子，灌進衣領，帶來一種無處遁形的狼狽和刺骨的挫敗。

“天啊！我的高光時刻！我的MVP獎杯！我的……聯賽啊……”潘仁坤像被抽掉骨頭一樣趴在桌上，發出痛苦的哀嚎，仿佛世界末日提前降臨。

不能在女生面前瀟灑灌籃，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抱歉，愛莫能助。”陸凡的聲音里聽不出多少歉意，更像是對某種現實的陳述。

目光飄向窗外湛藍的天空，焦點卻落在不知名的遠方。

作為相識最久的朋友之一，陸凡自然明白潘仁坤的小算盤。

籃球？狗屁！

這家伙連三步上籃都走不利索，腦子里全是聯賽那天能吸引多少道女生崇拜的視線，尤其是一個他盯了許久、隔壁班的漂亮學妹。

“喂喂喂！”潘仁坤突然像裝了彈簧一樣彈坐起來，剛才的“聯賽幻滅”似乎眨眼就被拋到了腦后，臉上的痛苦瞬間切換成八卦專用的賊兮兮表情，湊近陸凡壓低聲音：“我說陸凡，你真沒個……特別在意的女孩？嗯？比如……那個誰？依柯？”

“在意的女孩……？”陸凡仿佛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晃了一下神，聲音低得如同夢囈。

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個清冷的身影——銀色的長發，那雙仿佛能倒映星空卻又如冰封湖泊般平靜的眼眸。

為什么每次見到憐汐，總有一種穿越漫長時光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纏繞心頭？

這感覺像細密的藤蔓，悄然生長。

陸凡沒有回答潘仁坤的問題。

但那想起某個人時，嘴角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一抹極淡、卻無比真實的微笑，如同被窗外的陽光親吻過，瞬間點亮了陸凡略顯疲憊的臉龐，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柔和的光暈。

潘仁坤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無奈地長嘆一聲：“得，又‘當機’了！”

潘仁坤太熟悉陸凡這種狀態了——就像被人驟然按下了暫停鍵，思緒飄到了九霄云外。

無聊地轉身回到座位上，潘仁坤準備和別人再絮叨幾句八卦。

教室的另一角，正和幾個女生笑語盈盈討論著啦啦隊服的依柯，聲音忽然頓住。

那雙原本帶著笑意的明亮眼眸，像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空氣中的微妙變化。

洛依柯側過頭，目光穿過擁擠的桌椅，準確地落在那個沐浴在午后金色光芒里的身影上。

看著陸凡微微上揚的嘴角和放空的眼神，依柯臉上活潑的笑容慢慢斂去，化為一抹更深沉、更復雜的神色，里面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或是探究？沒有人知道確切答案，只有窗外的云影在清澈的眼底悄然流過。

就在這時——

“嘎吱——”

教室門毫無征兆地被推開了。

踏入的并非帶著課本的科任老師，而是班級的靈魂人物——班主任朱萍。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女士西裝套裙，勾勒出干練的線條，細邊框眼鏡后的目光如同兩柄精準的探照燈，沉穩而銳利地掃視著略微騷動的班級。

所過之處，沸反盈天的議論瞬間化作死水般的寂靜，連空氣都似乎凝滯了。

陸凡被開門的動靜驚動，猛地回過神，和其他同學一樣立刻坐直了身體，下意識地微微低下頭，避開那道似乎能看穿人心的視線。

在明珠中學，朱萍老師的名字是自帶“嚴謹”、“嚴格”雙重光環的，她執教嚴厲、管理精細的風格在學生中素有“鐵娘子”之稱，那雙慧眼總能精準地捕捉到任何試圖隱藏的松懈或差錯。

那道凝聚了強大氣場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教室后方的某個角落。

“陸凡同學，”朱萍的聲音響起，出人意料地并不嚴厲，反而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甚至略有關切的平穩，“跟我出來一下，有事找你談?！?

“咯噔！”陸凡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墜入了冰窖。

原本屏息凝神的同學們，目光“唰”地一下，齊整整地聚焦在陸凡身上。

那眼神里充滿了無聲的探尋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天吶！被朱老板親自點名叫出教室？

這小子到底闖了什么彌天大禍？是上次模擬考的試卷涂錯答題卡？還是值日衛生沒做好被抓了現行？

總不會是上次偷偷在廁所隔間吃泡面被監控拍到了吧？

在多數半大孩子的認知里，被班主任單獨約談，其威懾力不亞于被召喚去校長室等待宣判。

尤其對象是朱萍老師時——那場景仿佛已經浮現在眼前：冰冷的辦公室，肅殺的氣氛，老師條理分明的批評教育如同細密的針雨，精準地扎向你脆弱的小心臟……

而你？連一句辯解都如鯁在喉，因為踏入“領地”的那一刻，反抗權就已自動宣告破產！

沉重的腳步聲踏在地面上，每一步都敲在大家緊繃的神經上。

陸凡深吸一口氣，在全班數十道目光的洗禮下，緩緩站起身，朝著門口那道代表著未知審判的黑色身影走去。

走廊明凈的光線從門口涌入，將陸凡纖瘦的背影拉得很長，卻顯得無比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