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這回是真.撤離了 (一)
- 戰術小隊:我在華北打游擊
- 北海的狼
- 3480字
- 2025-07-27 23:41:12
UH-1Y“毒液”巨大的旋翼撕扯著白洋淀傍晚濕熱的空氣,它緊貼著浩瀚無垠、在夕陽下泛著金紅色波光的蘆葦蕩梢頭,最終在鬼不靈村西北方向一片相對開闊的淺水灘涂上艱難降落。
狂暴的下洗氣流將一人多高的蘆葦狠狠壓伏在地,渾濁的泥漿如同暴雨般四濺,卷起漫天飛舞的葦絮和濃重的、帶著水腥與腐敗葦根氣息的泥土味道。
艙門被粗暴地拉開,金紅色的夕照混合著淀區特有的、飽含水汽的熱風涌了進來,與艙內慘白的應急燈光形成刺目的反差。
“擔架!絕對平穩!管線注意!”
蘇北的吼聲幾乎撕裂喉嚨,眼睛死死鎖在監護儀屏幕上那條微弱起伏、仿佛隨時會拉平的曲線上。
夏陌躺在特制擔架上,加壓輸血袋高懸,自體血回輸設備的管路閃爍著微弱的運行指示燈。
她的臉色在夕陽余暉下呈現出一種死寂的蠟黃,加壓包扎的腹部紗布邊緣,暗紅的血漬如同不祥的烙印,仍在緩慢而頑固地洇開。
娜塔莎半跪在另一側,戴著無菌手套的手指緊緊搭在夏陌頸側的留置針接口上,感受著那微弱得如同游絲般的脈搏,另一只手快速而精準地調整著活性藥物泵的流速。
“血壓58/32!心率138!血氧89%!自體血回輸運轉正常,回收率偏低!加壓輸血流速維持最大!加溫毯功率100%!”
娜塔莎的聲音嘶啞緊繃,穿透了直升機旋翼最后的哀鳴,每一個報出的數字都像冰冷的鉛塊砸在人心上。
艙門外,兩名全副武裝、渾身濺滿泥漿的海軍陸戰隊員早已跳入及膝深的泥水中。沉重的裝備讓他們的動作略顯滯澀,但效率驚人。
他們迅速架設起特制的鋁合金滑軌,“咔噠”的鎖定聲在引擎轟鳴中幾不可聞。
兩人用身體構筑起人墻,M27 RWK短管步槍的槍口警惕地指向暮色四合、蘆葦搖曳的各個方向。
直升機巨大的噪音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打破了淀區傍晚的寧靜,無數受驚的水鳥撲棱棱振翅飛起,掠過金紅色的天空。
擔架被極其小心地抬出艙門,順著滑軌平穩滑入泥水。蘇北和娜塔莎如同連體般緊跟著跳下,泥漿瞬間沒至小腿。
兩人弓著腰,雙手如同焊在那些維系生命的管線上——輸液管、氧氣管、心電監護導線、自體血回輸軟管,冰冷的泥漿灌進靴筒也渾然不覺。
另外兩名隊員緊隨其后,一人扛起那臺嗡嗡作響、閃爍著指示燈的銀色自體血回輸主機,另一人則背起恒溫保存著備用O型血漿和廣譜抗生素(頭孢曲松鈉、萬古霉素、甲硝唑注射液)的軍用恒溫箱,沉重的醫療背包甩在肩上。
“毒液二號呼叫金鷹!‘夜鶯’落地!執行Alpha預案,立刻撤離!重復,立刻撤離!完畢!”
機艙內負責通訊的陸戰隊員對著喉麥嘶吼,隨即敏捷地躍入泥漿,濺起大片渾濁的水花。
UH-1Y再次升空,向東南方蕭海平預設的佯動區域飛去,引擎的嘶吼迅速被廣袤的水域和漸起的晚風吞沒。
噪音消失的剎那,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驟然降臨。
只有風吹過無邊蘆葦蕩發出的連綿不絕的沙沙聲、此起彼伏的蛙鳴、歸巢水鳥零星的啼叫,以及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
濃重的水汽、泥土的腥氣、葦根腐敗的霉味,混合著擔架上散發的血腥、碘伏消毒水以及現代抗生素的冰冷氣息,構成了一種窒息般的、緊繃到極致的氛圍。
“方位!西北,目標點‘雀巢’,距離五百米!快!”
蘇北急促地低吼,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他布滿泥污和血漬的臉上,只有眼睛亮得嚇人,銳利地掃過眼前這片暮色中迷宮般的金色水域。
一名陸戰隊員迅速展開防水地圖,用身體和手掌嚴密遮擋著微型強光手電的光束,只透出指縫間一絲微弱的光暈。他快速辨認,聲音壓得極低:
“確認!沿左側淺水洼邊緣行進!繞過前方那片高密度葦叢!水深預計不過膝,但淤泥吸力極強,小心陷落!注意腳下葦根!”
隊伍立刻楔入這片金色的迷宮。打頭的陸戰隊班長將步槍斜挎,抽出加裝了消音器的M45A1手槍,用槍管謹慎地撥開擋路的蘆葦叢。
鋸齒狀的葦葉邊緣刮擦著作戰服,發出沙沙的輕響。他每一步都先用靴尖試探腳下的虛實,確認是硬實的淺灘還是吸人的淤泥。
抬擔架的兩人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泥水沒過小腿,每一次拔腳都帶著沉重的吸力,發出“噗嗤”的悶響,身體因用力而微微顫抖,沉重的擔架卻保持著驚人的平穩。
蘇北和娜塔莎深一腳淺一腳地緊貼擔架兩側,弓著腰,雙手如同精密夾具般死死穩定著設備的管線。
每一次涉過稍深的溝汊或踩入松軟的淤泥坑,擔架產生不可避免的輕微晃動,監護儀上夏陌的血壓數值便會驟然下跌幾個點。
她的心率也隨之加快,微弱的報警指示燈閃爍起紅光,又被持續加壓輸血和強效血管活性藥物艱難地拉回基線。
微光夜視儀的視野里,世界籠罩在一片幽綠之中。
無邊無際的蘆葦在暮色中迅速褪為深綠,化為高聳的、隨風搖曳的綠色壁壘,沙沙的聲響如同持續不斷的低語,完美地吞噬著行蹤,也遮蔽了所有視線。
腳下的路如同布滿了陷阱,硬實的淺灘、吸力驚人的淤泥坑、長滿滑膩水草的狹窄溝汊交錯出現,每一步都需萬分謹慎。
“停!”
打頭的陸戰隊班長猛地蹲下,左拳緊握高舉過頭頂。所有人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凝固在原地。
只有監護儀發出的微弱、規律的嘀嗒聲和眾人粗重壓抑的呼吸在蘆葦的沙沙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夜視儀中,前方蘆葦叢深處,隱約透出一點極其微弱、幾乎與環境熱源完美融合的橘紅色光斑——是篝火的余燼!
“熱源!十一點方向,距離約六十米!微弱余燼,溫度持續下降。旁邊…一個靜止小型熱源,人形,體溫約33.5度,體表特征模糊,呈低代謝警戒姿態,疑似潛伏哨或休息中的漁民。”
他的聲音通過骨傳導耳機冰冷而精確地傳入眾人耳中。
蘇北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任何接觸、任何暴露都可能讓這千鈞一發的轉移徹底崩盤,夏陌那如同狂風殘燭般的生命經不起絲毫驚擾。
隊伍在死寂中等待了漫長的幾秒。前方的葦叢除了風聲,再無其他異動。
“繼續前進,保持靜默,繞過該區域。”
班長低聲下令,重新選定了一條更靠近深水葦叢邊緣的路徑,那里淤泥更少,但水面更深。擔架需要被更高地抬起。
隊伍在越來越深的暮色和越來越密的蘆葦中艱難穿行,天邊的金紅徹底褪去,深沉的藍紫色籠罩了大地,水面上開始蒸騰起淡淡的霧氣。就在眾人感覺體力即將透支時,前方密集的蘆葦豁然開朗。
一片略高于周圍水面的土崗出現在眼前。土崗邊緣,緊挨著浩瀚無垠、在夜色中如同墨海般深邃的葦塘,坐落著一個小小的院落。
坐北朝南兩間茅草房。柵欄門朝西開著,左右四棵高大的楊柳樹在傍晚微涼的夜風中輕輕搖曳,柔軟的枝條低垂,幾乎拂到地面。
從柵欄門往西望去,不到五十步,便是白洋淀的一個淺水灣。
一片蔥蘢茂密的蘆葦,如同墨綠色的厚重帷幕,直從那碧琉璃似的淀水里蔓延到岸上來。風兒一吹,蘆葦起伏搖蕩,發出一陣永不停歇的沙沙喧笑聲,在漸深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單看這小院一角,映襯著無垠的葦海和泛著星光的淀水,確是一幅隔絕了戰火的、美妙秀出的田園畫兒。
院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周青峰的身影閃了出來,借著最后的天光。
他眼中交織著深切的憂慮和沉默的堅毅。沒有言語,沒有詢問,他只是急促地、近乎無聲地招了招手,示意隊伍快進。
擔架被迅速而平穩地抬進小院。東屋土炕上鋪著洗得發白卻漿得硬挺的粗布床單,成了這簡陋環境中的唯一依托。
炕邊的小木桌上,一盞小小的豆油燈跳動著昏黃、微弱而溫暖的光芒,在斑駁的土墻上投下巨大而搖曳不定的影子。
空氣里彌漫著土腥味、干草和蘆葦的清新氣息、淡淡的柴火煙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淀區特有的水腥。
“放穩!頭側偏,保持氣道通暢!管線理順,避免扭曲打折!”
“血壓52/28!心率143!體溫33.8度!血氧86%!加壓輸血最大流速維持!”
娜塔莎語速極快地報出數據,每一個冰冷的數字都讓屋內的空氣凝重得如同鉛塊。
“維持!去甲腎上腺素流速上調至15微克/分!加溫毯持續!核心體溫必須突破35度生死線!娜塔莎,頭孢曲松鈉2g,萬古霉素1g,甲硝唑500mg,沖擊劑量,靜脈滴注!快!建立第二路靜脈通道,肘正中靜脈!”
蘇北一邊快速檢查夏陌腹部加壓包扎的情況(紗布冰冷,滲血似乎被高強度凝血因子和持續加壓暫時控制,但組織邊緣的腫脹和低溫導致的微循環衰竭是巨大隱患),一邊語速快如連珠炮般下達指令。
在這細菌肆虐、衛生條件原始惡劣的敵后環境,預防性使用覆蓋革蘭氏陽性菌、陰性菌及厭氧菌的強效廣譜抗生素組合,是抵御致命感染的唯一盾牌。
“老周,開水!大量!越多越好!快!”
他深知,任何一點外源性污染都可能成為壓垮這具脆弱軀體的最后一根稻草。
“灶上大鍋,水滾得正開!就來!”
周青峰的聲音從外間傳來,帶著急切卻沉穩的腳步聲遠去。
兩名陸戰隊員無聲地占據了小院土墻的陰影處,M27步槍的消音器在夜色中如同蟄伏的毒牙,槍口穩穩指向院外通往村中的土路和葦塘方向,槍上的熱融合瞄具閃爍著待機的幽綠光點。
另外兩人則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滑出院門,消失在茂密的蘆葦叢中,建立起外圍警戒。
小小的土坯屋里,豆油燈昏黃跳動的光暈下,一場與死神爭分奪秒的殘酷拉鋸戰正在無聲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