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城北五里,錢羽的五百校刀手如雕塑一般肅立。秋陽高照,龍吟槍尖反射的寒光刺痛了城頭守軍的眼睛。
“報!”探馬飛奔至城樓,“錢羽距城僅五里!”
長沙太守韓軒肥胖的手指捏碎了手中的蜜餞:“據(jù)說這錢羽當年能與宇文都交手不落下風,又能力壓孫博虎,神威無比呀!”
身旁的老將黃漢生拂須冷笑:“主公,無需憂慮。只憑我這口刀,這張弓,一千個來,一千個死!”
年輕將領(lǐng)楊林按捺不住:“老將軍,何需老將軍出城,我楊林也能活捉錢羽。”
衛(wèi)晏上前一步,拱手說道:“衛(wèi)晏也愿出城近戰(zhàn)。”
韓軒看著衛(wèi)晏,冷笑回道:“你方投奔來此,且不知道我手下強將如云,還輪不到你立頭功。”
衛(wèi)晏聽到此言,悻悻退回,立于一旁。
待城門開啟,楊林率軍沖出。這員年輕將領(lǐng)白馬銀槍,倒也是威風凜凜。
“紅臉賊!”楊林持槍指著錢羽,“竟敢冒犯我長沙,老爺楊林來也!”
錢羽面無表情,騎著馬緩緩踏步上前。兩馬相交的瞬間,龍吟槍如銀龍出海,只聽“鐺”的一聲,楊林長槍斷為兩截,緊接著,錢羽的第二槍就已刺穿他的咽喉!
長沙軍尚未反應(yīng)過來,錢羽已單騎沖陣。龍吟槍舞成一片銀光,所過之處人仰馬翻。
“跪地者生!”錢羽一聲暴喝。
千名長沙兵齊刷刷跪倒,竟無一人敢逃。城樓上,韓軒面如土色,手中茶杯“啪”地摔得粉碎。
“太守。”黃漢生卸下錦袍,露出內(nèi)里的精鐵鎖子甲,“待我出城捉拿錢羽。”
韓軒顫聲叮囑:“好!好!好!老……老將軍千萬小心……”
城門再開,黃漢生單人獨騎而出。這老將年近六旬卻腰背挺直如松,雪白長須隨風飄拂,手中大刀沉甸甸泛著烏光。
錢羽瞇起眼睛:“來將莫非黃漢生?”
“既知我名,怎敢來犯我境?”黃漢生聲如洪鐘。
“特來取汝首級!”錢羽拍馬直取。
兩馬相交之間,龍吟槍與大刀轟然相撞,火花四濺。錢羽只覺雙臂一麻,暗道這老兒好大的力氣!黃漢生也暗自心驚,這錢羽的槍法竟如此了得!
轉(zhuǎn)眼間三十個回合過去,二人殺得難解難分。黃漢生刀法沉穩(wěn)如山,每一擊都勢大力沉;錢羽槍走輕靈,猶如銀蛇吐信,專攻要害。
“好槍法!”黃漢生架開一記直刺,反手刀背橫掃。
錢羽仰身避過,龍吟槍自下而上撩向?qū)Ψ绞滞螅骸袄蠈④妼毜段蠢希 ?
觀戰(zhàn)的兩軍將士看得那叫一個如癡如醉。唐軍中有人計數(shù),已過八十回合不分勝負。突然,城樓上鳴金聲響起。
“收兵!”韓軒尖細的聲音傳來。
黃漢生虛晃一刀,拔馬便走。錢羽也不追趕,朗聲道:“明日再戰(zhàn)!”
待黃漢生回到城樓上,對著韓軒嘆氣說道:“哎呀!我正欲擒錢羽,何故鳴金吶!”
韓軒顫巍巍地說道:“錢羽神勇,將軍今日勞累,我恐將軍體力不支啊!”
黃漢生聽言,無奈低頭:“唉,好,明日再戰(zhàn)。定將錢羽斬于馬下。”
次日清晨,黃漢生單人獨騎來到唐軍營前叫陣。錢羽早已披掛整齊,聞聲而出。
“錢羽!快快出陣!”黃漢生大刀直指,“你我決一死戰(zhàn)。”
兩將再度交鋒。這次黃漢生明顯有所準備,速度更快,刀法也更顯凌厲。錢羽抖擻精神,將龍吟槍法施展到了極致。
百回合過后,錢羽暗道:“不用回馬槍,實難取勝。”遂賣個破綻,拔馬便走。
“哪里逃!”黃漢生催馬緊追。
二人一前一后奔出里許,錢羽突然回身,龍吟槍如毒蛇吐信,直取黃漢生咽喉!這一記回馬槍快若閃電,正是錢羽壓箱底的絕技。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黃漢生勉強側(cè)身,槍尖擦著脖頸劃過,卻將他挑落馬下。老將重重摔在地上,大刀脫手而出。
錢羽槍尖抵住黃漢生咽喉,卻未刺下。陽光照在老將雪白的胡須上,那上面已沾滿了塵土。
“且饒你性命。”錢羽收槍,“快快換馬來戰(zhàn)!”
黃漢生愕然,緩緩爬起,深深看了一眼錢羽,拾刀上馬而去。城樓上,黃軒急得直跺腳:“老將軍,為何突然栽倒啊?”
“此馬久不上陣,故而失蹄。”黃漢生撫摸著戰(zhàn)馬,眼神復雜。
韓軒對著親兵喊道:“來人。將我的青鬃馬牽來,送與老將軍。”
身旁親兵拱手:“是。”
黃漢生拱手道:“謝太守!”
韓軒眼珠一轉(zhuǎn):“老將軍,箭法精妙,百發(fā)百中,何不射他?”
黃漢生聽言,勉強應(yīng)下:“太守說得是,來日再戰(zhàn),我將詐敗,將其誘至吊橋而射之”
在他轉(zhuǎn)身時卻與衛(wèi)晏四目相對。那年輕將領(lǐng)眼中似有深意。
當夜,黃漢生獨坐帳中飲酒。酒是苦的,但是心更苦。
“來日就要惡戰(zhàn),老將軍為何獨飲苦酒。”衛(wèi)晏不知何時立于帳外。
黃漢生招手:“啊!是衛(wèi)晏,來,坐坐坐。”
衛(wèi)晏入座,為老將斟滿酒盞:“我今日仔細觀戰(zhàn),故知老將軍所慮。”
黃漢生一飲手中的酒,緩緩道:“衛(wèi)晏啊!難得錢羽如此義氣,他既不忍心殺害于我,我又忍心將他射殺!若不射,恐違了太守將令。”
黃漢生握杯的手微微發(fā)抖。他想起錢羽槍尖抵喉時的眼神。那里面沒有輕蔑,只有敬意。
衛(wèi)晏壓低聲音:“老將軍,韓軒乃性情暴虐,反復無常之小人,何苦為其賣命?”
“放肆!”黃漢生拍案而起,卻又頹然坐下,“衛(wèi)晏吶,常言道,烈女嫁一夫,忠臣侍一主啊!不可胡言。”
衛(wèi)晏繼續(xù)勸道:“老將軍,可這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望老將軍三思。”
黃漢生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衛(wèi)晏見狀,只好行禮退出,但卻在帳外駐足片刻,聽到里面?zhèn)鱽砝蠈阂值泥ㄆ暋?
同一輪明月下,錢羽也在營中擦拭龍吟槍。親兵來報:“將軍,探馬發(fā)現(xiàn)長沙城西門守備松懈,疑似衛(wèi)晏所部。”
錢羽挑眉:“哦?”
“還有……”親兵湊近,“黃漢生回城后獨飲至深夜,似有心事。”
錢羽若有所思。白日里那老將的武藝與氣度,確令他心生敬意。正沉思間,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報!東方將軍率大軍已至十里外!”
錢羽大喜:“快備馬迎接!”
營門外,東方傲的玄色披風在月光下如翼展開。如意棍掛在馬鞍旁,散發(fā)著淡淡藍光。
“大哥!”錢羽抱拳,“末將無能,尚未拿下長沙。”
東方傲下馬扶起他:“二弟連戰(zhàn)連捷,何出此言?”他望向長沙城頭,“黃漢生如何?”
“老當益壯!”錢羽由衷贊嘆,“若非用計,幾不能勝。”
東方傲眼中閃過詫異。能讓心高氣傲的錢羽如此評價,這黃漢生當真了得。
“進城說。”東方傲低聲道,“我已有取城之策。”
中軍帳內(nèi),東方傲聽完戰(zhàn)報,如意棍輕點地圖:“衛(wèi)晏此人,可堪利用。”
錢羽不解:“大哥信得過叛將?”
“不信。”東方傲眼中精光閃爍,“但他與黃漢生的對話,已說明長沙人心離散。”
正商議間,親兵慌張闖入:“報!城上射來箭書!”
東方傲展開絹布,上面只有八字:“明日午時,西門可入。”
錢羽湊過來:“大哥,莫非有詐?”
東方傲指尖輕撫如意棍:“真假與否,一試便知。”他轉(zhuǎn)向錢羽,“二弟,明日再戰(zhàn)黃漢生,務(wù)必纏住他與韓軒的注意。”
月漸西沉,長沙城內(nèi)外,暗流涌動。明日又將是一場惡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