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城外十里長亭，東方傲率領(lǐng)眾將肅立迎候。初秋的細(xì)雨打濕了青石官道，遠處漸漸傳來馬蹄聲與鑾鈴清響。

“來了?！崩疃P整了整衣冠，眼中閃著期待。這位少年自荊州一戰(zhàn)后更顯得沉穩(wěn)，眉宇間已隱隱有著王者之氣。

官道盡頭，李轅的王駕緩緩出現(xiàn)。八匹純黑駿馬拉著鑾金車輦，兩側(cè)侍衛(wèi)執(zhí)戟護衛(wèi)，旌旗獵獵。車輦旁并轡而行著兩位將領(lǐng)。左邊那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銀甲白袍纖塵不染；右邊那位卻面如黝黑，左腿明顯短了一截，騎在馬上身形歪斜。

“大哥和三弟也來了?！崩疃P輕聲道。

東方傲微微頷首。他早聽聞李轅長子李踐誠相貌堂堂，文武雙全；三子李櫞姬卻因幼時墜馬落下殘疾，且相貌丑陋。今日一見，反差比傳聞更甚。

車輦停穩(wěn)，侍從掀開簾幕。李轅邁步而下，不過三十六歲的他鬢角卻已見霜白，但虎步龍行間威勢不減。

“臣等恭迎王爺！”東方傲率眾行禮。

李轅大笑上前，一把扶住東方傲：“賢弟何須多禮！”他轉(zhuǎn)向李二鳳，上下打量，“好小子，聽說你獨闖敵營，單槍匹馬斬了劉錦盛麾下三員大將？”

李二鳳謙虛道：“全賴叔父教導(dǎo)有方?！?

“父王?！崩钲`誠優(yōu)雅下馬，聲音如清泉擊石，“二弟確實長進不少?！彼⑿χ鄣讌s閃過一絲陰翳。

李櫞姬則笨拙地滑下馬背，跛著腳上前：“二……二哥?！彼邶X不清，左眼因幼時受傷而半瞇著。

東方傲注意到李二鳳對三弟格外溫和，親自攙扶他站穩(wěn)，而對兄長則保持恭敬距離。這微妙的兄弟關(guān)系，令他若有所思。

當(dāng)夜，荊州州牧府張燈結(jié)彩。李轅高坐主位，東方傲居左首，李踐誠居右首，李二鳳、李櫞姬依次而坐。錢羽孫飛等將領(lǐng)分列兩側(cè)。

“諸位?！崩钷@舉杯，“荊州大捷，全賴東方將軍神機妙算，二鳳英勇無畏。今日當(dāng)痛飲慶功！”

眾人齊聲應(yīng)和。李踐誠優(yōu)雅舉杯：“兒臣敬東方叔父。父王常言，叔父用兵如神，今日得見，方知不虛?！?

東方傲微笑還禮：“世子過獎了。荊州之戰(zhàn)，秦王殿下臨危不亂，實乃將帥之才?！?

李踐誠眼中寒光一閃而逝：“二弟自有聰慧，只是……”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有時過于魯莽?！?

李二鳳正要開口，李櫞姬突然打翻酒杯，酒水濺了李踐誠一身?！按蟆蟾缢∽?！”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卻被李踐誠一把推開。

“蠢貨！”李踐誠低聲呵斥，隨即意識到失態(tài)，強笑道，“無妨，三弟不是有意的?！?

李轅皺眉：“誠兒！”

宴席氣氛一時尷尬。東方傲適時轉(zhuǎn)移話題：“王爺，斥候來報，孫博虎已集結(jié)五萬大軍駐守夷陵，意圖奪取荊州。”

李轅果然被吸引：“孫博虎？就是那個號稱‘江東猛虎’的？”

“正是?！卞X羽插話，“此人勇猛非常，曾單騎沖陣連斬我軍十三名偏將?！?

孫飛冷笑：“再猛的老虎，遇上大哥，那也得趴著。”

眾將大笑，氣氛重新活躍起來。李二鳳趁機離席，扶起被推倒在地的李櫞姬：“三弟，我送你回房休息?！?

看著兩個兒子離去的背影，李轅若有所思：“賢弟，二鳳這孩子……”

“天縱奇才?！睎|方傲由衷贊嘆，“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李踐誠手中酒杯“咔”地出現(xiàn)一道裂痕。

宴席散后，李轅獨留東方傲在書房議事。燭光下，兩人對坐案前，中間鋪開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圖。

“孫博虎不足為慮?！睎|方傲手指點著夷陵位置，“但他背后是江東孫氏。若貿(mào)然決戰(zhàn)，恐引發(fā)全面戰(zhàn)爭。”

李轅捻須：“賢弟的意思是？”

“先挫其銳氣?！睎|方傲指尖劃過地圖，留下一道淡淡熒光，這是空間之力具現(xiàn)化的跡象，“派精兵突襲其糧道，再佯敗誘敵深入，最后在此處……”他重重點在一處山谷，“圍而殲之?！?

李轅眼前一亮：“好個‘請君入甕’！那之后呢？”

東方傲手指西移：“荊州既穩(wěn)，當(dāng)取益州。劉繼宇暗弱，其麾下樊正、張濤早有歸順之意。得益州后，北上取漢中，則可成鼎足之勢。”

“妙！”李轅拍案，“屆時進可攻退可守，天下在望！”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退去，李踐誠在門外偷聽多時，此刻面色陰沉地消失在走廊盡頭。

東方傲似有所覺，望向門口，卻什么也沒有說。他轉(zhuǎn)而問道：“王爺準(zhǔn)備在荊州停留多久？”

“三日后便回徐州。”李轅嘆氣，“崔浩來信，說北境宇文氏又有異動，需我坐鎮(zhèn)?！?

東方傲點頭：“王爺放心，荊州有我?！?

李轅突然壓低聲音：“二鳳……就托付給賢弟了。這孩子天資過人，但……”他欲言又止。

東方傲了然：“世子與秦王，似乎不甚和睦?！?

“誠兒心高氣傲，見不得弟弟比他出色。”李轅苦笑，“櫞姬又……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燭火噼啪作響，東方傲左臂突然刺痛。他強忍不適，眼前閃過幾個血腥畫面。玄武門前刀光劍影，李踐誠滿身是血指著李二鳳怒罵……

“賢弟？”李轅關(guān)切道，“你臉色很差?！?

東方傲回過神來：“無礙。只是……”他猶豫片刻，“王爺當(dāng)多留意子嗣和睦。兄弟鬩墻，最傷國本?！?

李轅目光一凜：“賢弟可是預(yù)見了什么？”

東方傲搖頭不語。有些未來，說出來反而會加速其到來。

次日清晨，東方傲在庭院練劍。佩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時而快如閃電，時而慢若游云，這是他將時間之力融入劍法的嘗試。

“東方叔父真是好劍法！”

李踐誠不知何時站在廊下，一襲白衣纖塵不染。晨光中，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確實是人中龍鳳。

“世子起得早?！睎|方傲收劍而立。

李踐誠微笑：“習(xí)武之人，不敢貪睡?！彼槌雠鍎?，“不知可否請叔父指點一二？”

他不等回答，已經(jīng)挺劍刺來。這一劍看似平和，實則暗藏七種變化，劍尖微微顫動，封住東方傲所有退路。

東方傲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李踐誠的劍術(shù)造詣竟有如此之高！他不敢大意，持劍畫出一道圓弧，以巧勁化解攻勢。

兩人你來我往之間，轉(zhuǎn)眼三十招過去。李踐誠劍法華麗精妙，東方傲則大巧若拙，每每在關(guān)鍵時刻以毫厘之差避開殺招。

“世子好身手。”東方傲由衷贊嘆。

李踐誠收劍，氣息絲毫不亂：“比起二弟如何？”

東方傲沉吟：“秦王殿下劍走偏鋒，凌厲果決；世子劍法圓融，已有大家風(fēng)范。”

“呵……”李踐誠輕笑，“叔父真會說話?！彼蝗粔旱吐曇?，“父王似乎很看重二弟？”

東方傲不露聲色：“王爺對諸位殿下一般疼愛?！?

“是么？”李踐誠望向遠處正在教李櫞姬射箭的李二鳳，“那為何獨留二弟隨軍？”

不等回答，他拱手離去，背影挺拔如松，卻透著說不出的冷意。

東方傲若有所思。這時李二鳳帶著李櫞姬走來，少年額頭見汗，卻滿臉笑容：“叔父，三弟射中靶心了！”

李櫞姬紅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多……多謝二哥教導(dǎo)?！?

看著這對兄弟，東方傲心中暗嘆。同樣是兄長，李踐誠與李二鳳對待幼弟的態(tài)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三日后，李轅啟程返回徐州。荊州城外，旌旗招展，千騎護送。

“賢弟，一切拜托了?！崩钷@握著東方傲的手，語重心長。

東方傲點頭：“王爺放心。孫博虎之事，半月內(nèi)必有佳音?！?

李轅又拉過李二鳳：“二鳳啊！要聽叔父的話，勤學(xué)苦練，但也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李二鳳鄭重應(yīng)下：“父王保重，孩兒謹(jǐn)記?！?

輪到李踐誠告別時，他優(yōu)雅行禮：“叔父在荊州要注意身體，切莫勞心費神。侄兒與父王聆聽叔父和二弟的佳音?！毖赞o誠懇，眼神卻瞟向李轅身后的崔浩，二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李櫞姬跛著腳上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別。李轅拍拍他的肩膀，眼中滿是憐惜。

隨著王駕漸行漸遠。突然，東方傲左臂劇痛如灼，眼前再次浮現(xiàn)血腥畫面，這次畫面更加清晰：玄武門下，李踐誠被一箭穿心，李櫞姬倒在血泊之中，而李二鳳手持長弓，面無表情……

“叔父？”李二鳳關(guān)切問道，“您臉色看起來很差?！?

東方傲強忍疼痛：“無礙。只是舊傷發(fā)作罷了?！彼蜻h去的王駕，喃喃自語，“但愿是我看錯了?！?

錢羽大步走來：“大哥，探馬來報，孫博虎先鋒已至當(dāng)陽！”

東方傲眼神一凜：“傳令全軍，準(zhǔn)備迎敵！”他轉(zhuǎn)向身旁的李二鳳，“殿下，該上課了。這一課，我來教你該如何馴服猛虎?！?

李二鳳眼中燃起戰(zhàn)意，兄弟相殘的陰云暫時被拋到腦后。荊州城頭，唐字大旗在秋風(fēng)中獵獵作響，新的征程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