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凌盯著 ATM機上跳動的數字，指節在金屬按鍵上叩出急促的節奏。

屏幕藍光映出他微微發顫的瞳孔，最后一行余額數字像根燒紅的針：600，000.00。

喉結滾動著咽下唾沫，他猛地轉身靠在冰涼的玻璃墻上，指腹無意識摩挲著褲袋里的銀行卡。

“兩百萬...三個月就花光了？“

他喃喃自語，記憶碎片在太陽穴突突跳動。

而現在，這張黑色卡片里躺著的數字，足夠在這個三線小城買套帶院子的房子。

突然，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葉凌摸出屏幕，銀行短信提醒跳出：【您尾號 XXXX的賬戶于 08:32完成 ATM取款交易，金額 5000元，余額 595000.00元】。

他望著短信時間，突然想起昨天在寵物醫院刷掉的兩萬八——給小妮做全面體檢和疫苗，那個穿白大褂的女醫生笑著說：“您這只白狐品相真好，做絕育手術要提前預約呢?！?

重新站直時，葉凌的眼神已經變得冷冽。

他將銀行卡收進內袋，對著 ATM機玻璃整理衣領，鏡中人西裝筆挺，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卻像淬了冰。

“該買些真正重要的東西了?！八麑χ褂暗驼Z，轉身時皮鞋在瓷磚地面敲出清脆的回響。

第一站是永旺超市。葉凌推著手推車穿過生鮮區，三文魚在冰臺上泛著銀白光澤。

他掃了眼價格標簽，突然想起前世在地下黑市用半塊壓縮餅干換一片魚肉的場景。“拿十盒?！?

他對營業員說，語氣不容置疑。年輕女孩愣了下，迅速打包好密封盒。

冷凍區的霧氣沾濕了鏡片，葉凌摘下眼鏡擦拭。冰柜里整齊碼放的速凍餃子讓他想起母親包的薺菜餡餃子，每次過年都會凍滿整個冰柜。

“要全部，“他指著三層貨架，“還有那邊的湯圓?！盃I業員掏出對講機，聲音帶著疑惑：“張經理，有人要清空速凍區...“

在糧油區，葉凌停在 50斤裝的大米前。他掂量著包裝袋，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倉庫扛貨時，一袋同樣重量的面粉壓得他脊椎生疼。

“每種米各來五袋?！八麑з弳T說，目光掃過旁邊的橄欖油貨架，“進口的那種，要最大桶裝?！?

整個上午，葉凌輾轉于市內六家大型超市。

每次結賬時，收銀員都會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堆積如山的商品，而他只是微笑著刷卡，指尖在 POS機上輕快輸入密碼。

當第七次將購物車推到地下停車場時，后備箱已經塞得滿滿當當。

“小妮，該你工作了。“

葉凌打開背包，雪白的狐貍跳上駕駛座。他按下遮陽板，鏡子里映出后視鏡角度調整的機關——輕輕一按，鏡面翻轉，露出隱藏的紅色按鈕。

葉凌長按三秒，中控臺發出細微的嗡鳴聲，整個車廂突然被柔和的金光籠罩。

貨物在光芒中漸漸虛化，小妮愜意地舔著爪子。

當最后一罐奶粉消失后，葉凌關閉機關，后視鏡恢復原狀。他摸出濕巾擦拭額頭，突然發現掌心全是冷汗。

“得加快速度了?！八匝宰哉Z，發動車子時看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14:47。

最后一站是老城區的便民超市。葉凌推著購物車經過零食區時，貨架上的小熊餅干讓他瞳孔收縮。

前世最后一頓飯，就是用這袋餅干誘騙他走進死胡同的。

“拿兩箱?！八麑Φ陠T說，聲音沙啞。

年輕男孩剛要搬貨，突然被人拽住胳膊。

“小葉啊，又來采購啦？“

尖細的聲音像生銹的鐵釘劃過玻璃。葉凌轉身，看見穿著絳紫色針織衫的老太太正用指甲摳著購物袋里的餅干。

她身后跟著個四五歲的男孩，正踮腳夠貨架上的巧克力。

“林阿姨，“葉凌扯出個僵硬的微笑，“這是給公司采購的?！八粍勇暽貙①徫镘囃赃吪擦税朊住?

林老太太的指甲縫里還殘留著昨天涂的艷紅甲油，這讓他想起前世她揮舞著染血指甲尖叫的模樣。

“喲，你們公司福利真好！“

林老太太突然湊近，刺鼻的香水味混著韭菜盒子的氣息撲面而來，“上次發的海鮮禮盒還剩不少吧？我家孫子最愛吃帝王蟹...“

她的手已經伸進購物車，抓起一袋牛肉干就要拆封。

葉凌的手指驟然收緊，購物車把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他盯著那張松弛的臉皮，上面老年斑像撒了把胡椒粉。前世就是這雙手，在他被綁在路燈柱上時，第一個撕開他的襯衫...

“放下?！?

他的聲音低沉得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林老太太愣住，指甲還卡在塑封袋口。周圍幾個顧客投來好奇的目光。

“小葉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

林老太太的臉漲成豬肝色，“我就拿一袋給孫子嘗嘗...“她作勢要把牛肉干塞進孫子手里。

葉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老太太的皮膚像曬干的橘子皮，骨節突出的手腕在他掌心輕顫。

“我說，放下?！?

他重復道，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冷得能結冰。小妮不知何時跳上購物車，碧色瞳孔緊盯著老太太，喉嚨里發出威脅的呼嚕聲。

“你...你要打人??？“

林老太太尖叫起來，購物袋里的餅干散落一地。

孫子被嚇得哇哇大哭，售貨員急忙過來勸解。

葉凌松開手，往后退了兩步。他的皮鞋碾過地上的小熊餅干，酥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超市里格外清晰。

“林阿姨。“

葉凌整理好西裝袖口，“我記得您兒子上個月剛提了新車吧？“

他掏出手機晃了晃，屏幕上是某 4S店的購車記錄，“奧迪 Q5L，首付三十萬?！傲掷咸哪標查g煞白。

“您說要是我把這個發給社區群。“

葉凌微笑著逼近，“大家會怎么想？“

他的皮鞋踩碎另一塊餅干，“還有，您兒子在醫院工作的事...“

“別...別這樣...“

林老太太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我把東西放回去...“她顫抖著撿起地上的牛肉干，指甲縫里滲出的血染紅了包裝袋。

葉凌不再說話，轉身走向收銀臺。

結賬時，收銀員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而他只是平靜地刷卡。

當購物車再次消失在金光中時，他摸出濕巾仔細擦拭每根手指。

后視鏡里，小妮正安睡在副駕駛座，尾巴尖微微顫動。

發動車子時，儀表盤顯示 17:23。

葉凌打開廣播，女主持人正用甜美的聲音播報：“據市氣象局消息，今年第 12號臺風'海神'預計將于明日登陸...“他關掉收音機，嘴角勾起冷笑。

“該回家了，小妮。“

他說，白狐在睡夢中發出輕柔的呼嚕。

后視鏡里，夕陽將超市招牌染成血色，玻璃櫥窗上“清倉大甩賣“的貼紙被晚風吹得嘩嘩作響。

葉凌踩下油門，輪胎在地面留下兩道焦黑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