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副導的電話，周成是掐著點回撥的。那邊果然爽快，約了第二天下午影視基地C棚面試那個網絡電影的打手角色。

“打手？”周成掛了電話，摸了摸下巴，這角色跨度可真夠大的。不過，有臺詞，有特點，系統應該認賬。

他瞅了眼《流星雨》的通告單，明天上午他沒戲，下午倒是有場和楚雨蕁的簡單過場。時間，擠擠總會有的。他跟王凱含糊提了句“表弟又有點小機會，得去幫襯一把”，王凱也沒多問，只讓他別太累。

第二天，《流星雨》劇組上午的拍攝間隙，周成找了個借口溜出了片場。七拐八繞戴著口罩到了XX影視基地C棚，里面果然亂糟糟的，一個古裝劇組正在拍戲。

“張副導！”周成一眼認出了那個在人群里咋咋呼呼的男人。

“哎，你就是晨晨的朋友？”張副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行，跟我來。”

所謂的面試簡單粗暴，換上身破舊的夜行衣，臉上蒙塊黑布，導演讓他隨便耍幾下拳腳，又念了兩句臺詞：“大哥，他們追上來了！”“啊！我中計了！”

導演點點頭：“行，就你了，詞不多，主要是氣勢和動作。一會兒有場被追殺，然后中箭的戲，自己琢磨琢磨。”

周成心領神會。這不就是專業對口么？雖然是“預支”的。

開拍。巷戰，追逐。周成飾演的蒙面小卒在前面亡命飛奔，身后是幾個舉著刀的“官兵”。他把那種亡命徒的慌不擇路，還有偶爾回頭時的兇狠，拿捏得恰到好處。

“放箭！”

一支道具箭矢“嗖”地釘在他后心。周成一個踉蹌，身體猛地弓起，像是被無形的巨力擊中。他沒有立刻倒下，而是往前又沖了兩步，手臂胡亂揮舞著，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終卻無力地跪倒，再重重摔在地上，手指抽搐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絲毫拖沓。

“咔！好！這個小卒死得很有層次感嘛！”古裝劇的導演從監視器后探出頭，有點意外地看著地上“挺尸”的周成，“這特約誰找的？不錯啊，比某些主演斷氣都斷得明白！”

張副導嘿嘿一笑：“運氣，運氣。”

周成趴在地上，心里卻是一陣輕松。腦海里，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如約而至：【龍套任務（江湖小卒）：有效鏡頭4.3秒，臺詞兩句。完成度3/10。】

成了！他默默扒拉了一下手指頭，還差七個。這債還得，真是跟打游擊似的。只是這種主演和龍套身份的反復橫跳，讓他偶爾會有些恍惚，生怕哪天串了戲。

下午，周成趕回《流星雨》劇組，換上慕容云海的行頭，剛才那個亡命天涯的蒙面小卒的影子已經丁點不剩。

今天的重頭戲，是慕容云海和楚雨蕁在琴房的一場激烈爭吵。劇情進展到中期，兩人之間的誤會和矛盾集中爆發，對演員的情緒調動要求極高。

李明遠今天戲份不多，早早地就坐在一邊捧著茶杯，眼神時不時往周成這邊瞟。他就不信了，這種大起大落的情緒戲，一個毛頭小子能拿捏得住？年輕人，順風順水慣了，稍微給點壓力，肯定露怯。他甚至還“不經意”地跟道具組的小年輕聊了幾句，特別“關心”了一下等會兒楚雨蕁要潑向慕容云海那杯水的細節。

“各部門注意！Action！”丁仰國一聲令下。

琴房內，氣氛壓抑。

楚雨蕁先開口，聲音帶著隱忍的怒氣。周成飾演的慕容云海背對著她，肩膀繃得緊緊的。

隨著對話升級，周成猛地轉過身，眼神里全是血絲：“你憑什么這么說我？你了解我什么！”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巨大的穿透力，仿佛積壓了許久的火山，找到了一個宣泄的突破口。

“我不了解你？慕容云海，你就是個自大、狂妄、從來不考慮別人感受的混蛋！”楚雨蕁也毫不示弱，臺詞像是刀子一樣扎過來。

周成一步步逼近，臉上是受傷、憤怒、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無助：“我自大？我狂妄？那是因為我想做的事情，我想保護的人，從來都由不得我！”他指著自己的胸口，“這里，你懂嗎？這里快要炸開了！”

那股子被壓抑的痛苦，被誤解的憤怒，還有面對命運的無力感，從周成的每一個毛孔里噴薄而出。

對戲的女演員，本來還有點緊張，此刻完全被周成的情緒帶著走，眼眶紅了，聲音也真的哽咽了。

“你……”楚雨蕁舉起桌上的水杯，手都在抖，“你不可理喻！”

按照劇本，她會把水潑出去。

“咔！”丁仰國突然喊停，“小鄭，你情緒有點過了，收一點，雨蕁這時候更多的是委屈和失望，不是純粹的憤怒。”

女演員點點頭，調整了一下。

李明遠在旁邊撇了撇嘴，心想：看吧，還是年輕，帶得對手都跑偏了。

第二次開拍，到了同樣的地方。

周成的情緒依舊飽滿，甚至比剛才更添了幾分絕望的自嘲。他看著楚雨蕁舉起的杯子，眼神復雜。

“咔！”丁仰國又喊了，“周成，你很好！非常好！小鄭，還是你的問題，別被周成完全壓著，你得有你的反抗和堅持。”

丁導親自過去給女演員說了幾句戲。

李明遠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他聽明白了，導演喊停，不是周成有問題，是對手跟不上他的節奏！這叫什么事兒？他偷偷叮囑道具多加點水，想著潑的時候能狼狽點，結果現在倒好，周成屁事沒有，反倒是對手演員壓力山大。

第三次。

當楚雨蕁終于把那杯水奮力潑向慕容云海時，周成沒有躲，任由冰涼的水珠打在臉上，順著發梢滴落。他只是閉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眼神里是徹骨的冰冷和疲憊。

“說完了嗎？”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說完我走了。”

那份從暴怒到心死的轉變，被他處理得層次分明。

“好！太棒了！”丁仰國興奮地一拍大腿，“這場戲，情緒的張力，人物的心理變化，周成你給得太足了！完美！”

周圍的工作人員也爆發出了一陣掌聲，看向周成的眼神里，敬佩又多了幾分。

李明遠坐在角落，手里的保溫杯蓋子被他無意識地擰了又松，松了又擰。他預想中的周成崩潰、NG、被導演罵的場景，一個都沒出現。這小子，簡直就是個怪物！他那點小動作，在人家絕對的實力面前，簡直就是個笑話。一股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涌上心頭，讓他臉色鐵青。

休息的時候，劇組里幾個原先不怎么搭理周成的資深配角，也端著水杯湊了過來。

“小周，剛才那場戲，情緒真到位，我們這些老家伙都看得入神了。”

“是啊，爆發力真強，難得難得。”

周成客氣地回應著，心里清楚，這是靠實力贏來的尊重。劇組就是這么現實，你有本事，大家就服你。他的口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悄然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