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的角落里，幾個場務湊在一起小聲嘀咕。

“哎，聽說了嗎？昨天周成那場戲，丁導都說絕了。”

“可不是，那情緒，嘖嘖，慕容云海附體似的。我看啊，這小子將來肯定是個大腕兒。”

“誰說不是呢，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靠臉吃飯的，現在看，真有兩把刷子。”

李明遠端著保溫杯從旁邊經過，腳步頓了頓，臉色不太好看。這些話，像針一樣扎在他耳朵里。曾幾何時，這些贊揚是屬于他們這些“老戲骨”的，現在倒好……他哼了一聲，走開了。

沒過幾天，劇組召開了一次簡短的內部會議，主要是強調拍攝進度和注意事項。

制片人姚佳在會議快結束時，特意提了一句：“最近大家的表現都很好，尤其是周成，作為新人，不僅沒有拖后腿，反而給我們帶來了很多驚喜，專業態度和敬業精神值得大家學習。”

姚佳目光掃過眾人，特意在李明遠身上停頓了半秒。

周成坐在下面，面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嘀咕：姚制片這是給我拉仇恨呢，還是真情實感？不過，這公開表揚，確實讓他心里踏實不少。

李明遠低著頭，手指在膝蓋上摳著，會后誰也沒搭理，一個人默默地走了。以前還會跟幾個相熟的老演員抱怨幾句，現在，那些人見了他，也都只是不咸不淡地打個招呼，然后迅速錯開話題。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層無形的膜給隔開了，那種滋味，比挨罵還難受。

周成心里那十次龍套的任務跟貓爪子似的撓著他。眼瞅著《流星雨》拍攝過半，時間越來越緊。張副導那邊暫時沒合適的，他只能自己想辦法。

這天休息，他窩在酒店房間里，抱著筆記本電腦在幾個同城分類信息網站和本地論壇里瞎逛。還真別說，讓他找到一個帖子，某大學影視專業的學生拍畢業短片，急招一個病號角色，沒臺詞，就躺著，要求“有故事感”，戴口罩。

“有故事感？我這臉戴上口罩估計也就剩一雙眼睛有故事了。”周成自言自語，撥通了帖子上的電話。

對方一聽是中戲畢業的，雖然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但聽著專業，立刻就定了下來，還挺客氣。

第二天一大早，周成又是一番喬裝打扮，溜達到了大學城。拍攝地點是學校醫務室臨時改的“病房”，簡陋得很。周成往床上一躺，口罩一戴，導演是個戴眼鏡的青澀小伙，指揮他：“師兄，你就這么躺著，眼神空洞一點，對，帶點絕望，但又有點對生的渴望……”

周成心想，我渴望趕緊拍完，還差七個龍套呢。

鏡頭對著他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睛拍了幾秒鐘，學生導演很滿意：“師兄，你這眼神太有戲了！謝謝謝謝！”

【龍套任務（口罩病人）：有效鏡頭2.8秒，無臺詞。完成度4/10。】

腦海中冰冷的聲音響起。周成松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拿了五十塊錢紅包，客氣了幾句就閃人了。這錢，還不夠他打車回劇組的。

《流星雨》劇組這邊，關于周成演技炸裂的說法，已經不僅僅在劇組內部流傳了。一些來探班的娛記，或者通過其他渠道，也零星聽到了風聲，說這部翻拍劇找了個新人男主，表現相當搶眼。

“姚制片，聽說你們這慕容云海，是個寶藏男孩啊？”一家相熟媒體的記者在片場逮著姚佳開玩笑。

姚佳笑得官方：“我們選角自然是優中選優，周成確實很努力，也很有天賦。”

這話傳出去，就更有鼻子有眼了。周成在酒店時，還真接到了兩個陌生電話，自稱是某某小型經紀公司的，想跟他談談合作。

“不好意思，我現在正拍戲，暫時不考慮這些。”周成一一婉拒。開玩笑，他現在是有“貸”在身的人，哪有心思搞這些。等把系統這十個龍套還完了再說，而且，要簽也得簽個大的不是？

這天晚上劇組聚餐，丁仰國導演特意把周成叫到自己那一桌。酒過三巡，丁導談興很濃。

“周成啊，你對慕容云海這個角色，是怎么理解的？我看你很多細節處理得都特別好，不像是新人。”丁仰國喝了口酒。

周成也喝了點，腦子倒還清醒：“丁導，我覺得慕容云海其實挺可悲的。他想要的自由，想要的認同，都得不到。所以他才會那么霸道，那么幼稚，其實都是一種偽裝。”

“哦？偽裝？”

“對，用外表的強悍來掩蓋內心的脆弱和不安。他跟楚雨蕁的很多沖突，其實是他不知道怎么去愛，怎么去表達。”周成斟酌著詞句。

丁仰國聽得連連點頭，眼神里多了幾分欣賞：“你小子，可以啊！不光會演，還會想！很多老演員演了一輩子，都還是在演皮毛，你這是往骨子里鉆了。”

“丁導您過獎了，我也是瞎琢磨。”周成謙虛道。

一旁的張翰默默聽著，沒插話，只是偶爾端起酒杯抿一口，眼神有些復雜。

在劇組，周成跟H4其他幾個人的關系也越來越融洽。魏晨是自來熟，本來就對周成佩服，現在更是天天“成哥成哥”地叫。俞灝明溫和，樂于助人，周成有幾次臺詞拿不準，他都會主動幫忙對戲。

張翰一開始還有點端著，但眼看著周成一場場戲下來，表現越來越穩，越來越亮眼，心里那點不服氣也漸漸淡了。有時拍完戲，幾個人還會約著一起去吃個宵夜。

“周成，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偷偷進修過？怎么感覺你比我們這些科班出身的還懂戲？”一次吃燒烤的時候，魏晨忍不住問。

周成啃著雞翅，含糊道：“哪有，就是運氣好，導演點撥得多。”

他心里想，我這掛開得，能不猛嗎？

俞灝明笑著說：“周成身上有種……怎么說呢，不像我們這個年紀的沉穩。”

“對對對！”魏晨一拍大腿，“就是這個感覺！有時候看你在片場琢磨劇本那勁兒，跟個老干部似的。”

周成哈哈一笑，打了個馬虎眼糊弄過去。他能說自己心理年齡其實快三十了嗎？還能說自己腦子里有個系統天天催債嗎？

周成在劇組的地位，可以說是肉眼可見地提升。從一開始被人質疑，到現在導演器重，同事佩服，連帶著劇組的工作人員見了他，都客氣不少。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這風光的背后，是那懸而未決的十次龍套任務。現在才完成了四個，還有六個，時間卻越來越少。萬一系統一個不高興，把“專業級演技”收回去……

他打了個激靈，那畫面太美，他不敢想。看來，還得繼續見縫插針，把這“債”給還清了才行。這好日子，可別剛開始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