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踏入《Vogue》的影棚，蘇清月聞到了一股硝煙的味道。

這里不再是時尚名利場，而是一個被絕對意志統(tǒng)治的結界。

結界的中心，是周成。

他甚至沒坐導演椅，只是隨意地站著，片場所有的光，卻仿佛都匯聚在他身上。

頂級流量林溪和她那支傳說中無往不利的黃金團隊，此刻像一群等待審判的囚徒，大氣不敢出。

法國國寶級攝影師路易，正抱著他的哈蘇相機，眼神狂熱得像個第一次見到神跡的信徒。

“不對。”

周成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地劃過現(xiàn)場每一個人的神經(jīng)。

他的目光落在林溪身上。

此刻的林溪，按照他的要求，化著破碎的陶瓷妝，身上纏繞著象征禁錮的黑色絲綢，像一尊即將崩壞的神像。

“你的眼神，太空了。”

周成走了過去，停在林溪面前，卻沒有看她。

他看著鏡頭。

“我要的不是模特的性感，是祭品的饑餓。”

饑餓？

林溪的身體僵了一下。

這是她從未聽過的表演指令。

她習慣了被要求“甜美”、“高級”、“有故事感”，但“饑餓”？

“想想你最想要，卻永遠得不到的東西。”周成的聲音像魔鬼的低語，鉆進她的耳朵，“不是名牌，不是頭條，不是那些虛假的尖叫?！?

“是你藏在心里，連自己都快忘記的，那點不甘心?！?

林溪的呼吸，亂了。

她下意識地擺出自己練習過上萬次的、最能展現(xiàn)脆弱美的表情。

“咔嚓?！?

路易按下了快門，隨即痛苦地搖頭。

“還是不對！”周成甚至沒看回放，“你在表演脆弱，不是真的脆弱。你在炫耀你的演技，林溪。收起你那套廉價的、取悅所有人的東西！”

林溪的臉色，第一次變得慘白。

她入行五年，第一次有人，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她的演技“廉價”。

這比罵她丑，更讓她難堪。

“我……”她想反駁。

“看著我?！敝艹傻穆曇舨蝗葜靡伞?

林溪抬起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那雙眼睛里沒有欲望，沒有評判，只有一種近乎殘忍的洞察。

他仿佛能看穿她所有偽裝，看到那個在無數(shù)個深夜里，對著鏡子卸下笑容后，疲憊又茫然的自己。

“忘掉你是林溪?！?

“你現(xiàn)在，只是一個渴望被砸碎，又渴望被看見的靈魂。”

“給我看你的……掙扎。”

林溪的防線，在那一刻，徹底崩塌。

她的眼眶瞬間紅了，但倔強地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那不是表演。

那是被戳穿所有心事后的，本能反應。

“咔嚓！”

路易幾乎是吼叫著按下了快門，聲音帶著哭腔。

“Mon Dieu！(我的天！)就是這個！就是這個眼神！”

拍攝中場休息。

林溪的經(jīng)紀人王姐，一個在圈內以強勢著稱的女人，終于忍不住了。

她快步走向林溪，臉上寫滿了心疼和憤怒。

“溪溪，不能再讓他這么折騰了！這拍的都是什么東西？！”

她的手剛要碰到林溪的肩膀。

“Madame!（女士?。?

路易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瞬間橫在王姐面前，伸出胳at臂攔住了她。

他用生硬的中文，一字一頓地警告：

“不要，用你的無知，玷污正在誕生的神跡！”

王姐被一個攝影師當眾呵斥，氣得臉色發(fā)紫，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她看到，周成從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那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辱罵都更具殺傷力。

整個片場，周成的意志，就是唯一的法則。

而路易，就是他最狂熱的護法。

角落里，林溪的助理小心翼翼地擰開一瓶斐濟礦泉水，遞了過去。

林溪接過，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蘇清月。

蘇清月正安靜地坐在那里，像一幅與世隔絕的畫。

林溪遲疑了一下，拿著那瓶水，走向蘇清月，臉上擠出一個商業(yè)化的微笑。

“蘇老師，喝水。”

這是示好，也是試探。

蘇清月沒有看她，也沒有看那瓶水。

她站起身，從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一瓶最常見、只賣兩塊錢的農(nóng)夫山泉。

她走到周成身邊。

周成正閉著眼，似乎在思考下一個鏡頭。

蘇清月沒說話，只是自然地擰開瓶蓋，將水遞到他嘴邊。

周成連眼睛都沒睜開，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任何交流。

卻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具沖擊力。

林溪拿著那瓶價值不菲的斐濟水，僵在原地。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手里這個被無數(shù)時尚雜志吹捧的寵兒，如此廉價。

她和周成，是兩個世界的人。

而蘇清月，早已站在他的世界里。

短暫的休息結束。

周成睜開眼，他的目光掃過失魂落魄的林溪。

“他們愛你，是因為你安全?！?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現(xiàn)在，讓我看看你的危險。”

林溪猛地抬起頭。

她看著周成，眼中最后一點猶豫和計算，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

“好。”她輕聲說，像一個誓言。

接下來的拍攝，所有人都瘋了。

林溪徹底拋棄了自己五年來的所有表演習慣。

她在鏡頭前哭，在鏡頭前笑，像一個真正的瘋子，釋放著所有被壓抑的情緒。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破碎的美感。

她的每一個眼神，都足以刺痛人心。

路易徹底進入了癲狂狀態(tài)，快門聲響成一片，嘴里不斷用法語高喊著“完美”、“杰作”、“不朽”。

最后一束光，熄滅。

影棚陷入死寂。

周成轉身，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叮！“形象戰(zhàn)爭”第一階段任務完成。】

【技能“大師級造型師”熟練度提升?！?

他面無表情，對蘇清月點了一下頭。

“走了?！?

兩人并肩離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留下一整個影棚的人，還沉浸在剛才那場風暴般的藝術洗禮中，無法自拔。

林溪緩緩從地上站起來。

她沒有理會沖上來的經(jīng)紀人和助理，獨自一人，走到漆黑的監(jiān)視器前。

屏幕上，倒映出她此刻的臉。

妝容斑駁，發(fā)絲凌亂，眼神里帶著一絲毀滅一切的瘋狂。

丑嗎？

也許。

但她從未感覺如此自由，如此……真實。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個被周成親手“砸碎”又“重塑”的自己。

嘴角，緩緩地，勾起一個發(fā)自內心的，燦爛至極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