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姚佳的聲音沒有半點客套，像是剛跑完八百米，又急又快。

“皮埃爾那事，不是我干的。”

周成靠在剪輯室的椅子上，眼睛還盯著屏幕上的素材，回了句：“我猜到了。”

“你猜到了？”姚佳在那頭噎了一下，似乎被他這風輕云淡的態度給氣著了，“你小子……周成，你這次可能惹上大家伙了。”

“說來聽聽。”

“我下午托人把皮埃爾的行程查了個底朝天。他是臨時改道過來的，給他牽線的是一家叫‘獵戶座資本’的海外投資機構。這家公司的背景……我沒查到底，水太深。”姚佳的聲音里，第一次透出了幾分無力感，“他們一直在關注你，從《鏡花水月》的時候就開始了。”

周成捏著鼠標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獵戶座資本？沒聽過。他們想干嘛？”

“鬼知道他們想干嘛！”姚佳的聲音拔高了些，“但有一點能肯定，你，或者說《歸途》，現在是人家棋盤上的一步棋。他們今天幫你，就是告訴所有人，這塊地盤，他們罩了。你已經不是燙手山芋了，你是被人預定了的香餑餑，誰都不能碰。”

周成聽著，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他低聲自語：“所以，我還得謝謝他們？”

“謝？你最好祈禱他們只是圖財。”姚佳在那頭冷哼一聲，“就怕他們圖的是別的東西。行了，你自己心里有個數，我這邊繼續查。還有，提防著點李遠那幫人，吃了這么大個癟，他們肯定要找回場子。”

姚佳的預言，比天氣預報準多了。

第二天，圈內就開始有風言風語傳出來，說辭驚人地一致：影后蘇清月在《歸途》劇組過得非常壓抑，對導演周成的“暴君”式執導風格極其不滿，私下里跟朋友抱怨了好幾次，悔得腸子都青了。

這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甚至還有所謂的“劇組工作人員”匿名爆料，說親眼看見蘇清月在片場被周成罵哭。

消息傳到蘇清月耳朵里的時候，她正在看劇本。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拿起手機，點開了微博。

編輯，發送。一氣呵成。

【蘇清月V：入行至今，周成導演是我見過最專注、最有才華的導演。能與他合作，是我的榮幸。謠言止于智者。】

配圖是一張她自己拍的劇本照片，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注釋。

她本想用這張圖證明自己的投入，證明自己對這部戲的重視。

可她忘了，就在幾分鐘前，她才截了一張圖發給助理，讓她幫忙訂明天早上去片場的車票。

于是，當她刷新微博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微博還在，那句力挺周成的話也還在。

但配圖，卻不是那張寫滿筆記的劇本。

而是一張手機截屏。

截屏的最上方，赫然顯示著通話記錄——“周成”。

通話時長——“2小時18分37秒”。

時間——“凌晨02:45”。

微博的評論區，在經歷了短暫的幾秒鐘死寂后，瞬間爆炸了。

【？？？我看到了什么？是我眼花了嗎？】

【兩個小時十八分鐘三十七秒？凌晨兩點四十五？姐姐你管這叫“討論劇本”？】

【臥槽！大的要來了！前排出售瓜子花生礦泉水！】

【我就說嘛！一個新人導演憑什么讓影后這么死心塌地！原來是枕邊風吹得好啊！】

【清月你糊涂啊！快刪了啊！】

【刪？晚了！截圖大軍已經出發了！】

所謂的“深夜幽會”偽造照片，在這張貨真價實的通話記錄截圖面前，簡直弱爆了。

#蘇清月秒刪#、#周成蘇清月深夜通話#、#兩個小時的劇本#，三個話題以一種駭人的速度，血洗了熱搜榜。

李遠導演那點“暴君”的謠言，瞬間被碾得渣都不剩。沒人關心周成是不是暴君了，大家現在只關心他倆到底在干什么。

“操！”

天娛傳媒的辦公室里，姚佳看著公關團隊發來的輿情報告，直接把手里的文件摔在了桌上。

“查！給我查！這波熱搜背后是誰在推！速度太不正常了！”她對著電話那頭的公關總監吼道，“水軍、營銷號，像是提前收到命令一樣，同一時間下場！這不是意外，這是謀殺！”

掛了電話，她立刻又撥給了周成。

“出事了。”

“我看到了。”周成的聲音依舊很平靜，平靜得讓姚佳都覺得有點詭異，“蘇清月那邊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快急哭了，小姑娘哪兒見過這陣仗。我已經讓她的經紀人穩住她了。”姚佳煩躁地在辦公室里踱步，“周成，這次麻煩了。對方算準了蘇清月會為你說話，就等著她出手，然后借力打力。這一招太毒了，現在我們怎么解釋都沒人信！”

電話這邊，周成正坐在剪輯臺前。

他沒有看網上那些污言穢語，而是調出了《歸途》的一段素材。畫面里，蘇清月扮演的女主角，正站在戈壁灘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

他盯著畫面看了很久，忽然開口：“姚佳，你不覺得這事兒很奇怪嗎？”

“奇怪？這他媽都快火燒眉毛了！”

“李遠的手段，一向很蠢。他能想出‘暴君’這種謠言，已經是超水平發揮了。借著蘇清月的微博打出這么一套組合拳，還把輿論煽動得這么精準……這不是他的風格。”周成緩緩說道，“這背后的人，不是李遠。”

他頓了頓，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確認自己的判斷。

“他們不是想把我們搞臭。如果是，直接用這張截圖就行了，何必先放個煙霧彈出來？他們……是在用這個緋聞，蓋住另一件事。”

“蓋住什么？”姚佳的腳步停了下來。

“蓋住皮埃爾，蓋住獵戶座資本。”周成一字一句地說道，“有人不希望我們，或者說不希望外界，去深究這股突然冒出來的勢力。所以，他們扔出來一個更大的、更狗血的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就在這時，李遠導演高調接受了一家門戶網站的獨家專訪。

視頻里，他痛心疾首，就差沒當場掉幾滴眼淚了。

“看到了吧？我早就說過，這部電影的出發點就不純粹！一個劇組，導演和女主角天天半夜聊兩個多小時，他們還有心思拍戲嗎？這簡直是中國電影的恥辱！我呼吁有關部門好好查一查，這種風氣，絕對不能助長！”

他還拉上了幾個圈內的“老前輩”，一起對著鏡頭口誅筆伐，誓要把《歸途》釘死在恥辱柱上。

剪輯室里，周成關掉了采訪視頻。

蘇清月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進來，站在他身后，眼眶紅紅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對不起……我……我把事情搞砸了。”

周成轉過椅子，看著她。

他沒安慰她，也沒說“不怪你”之類的廢話。

他只是很認真地問了一句：“你信我嗎？”

蘇清月愣住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就行了。”周成笑了笑，指了指外面的風風雨雨，那表情，不像是身處風暴中心，倒像是個坐在劇院第一排的觀眾。

“別怕，也別自責。你沒有搞砸任何事。”

“你只是……不小心把所有人都請上了牌桌而已。”

“李遠是明牌，藏在后面的水軍是暗牌，那個什么獵戶座資本，是想當莊家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

“現在牌桌上熱鬧起來了，挺好。”

“正好看看，誰的底牌，更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