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天剛蒙蒙亮。

西城老街已經炸了。

汗味、塵土味、還有街邊小攤飄來的廉價早餐味，混雜在一起，被夏末的太陽一曬，熏得人頭暈。

王凱感覺自己像被扔進了蒸籠，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他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人頭，感覺自己隨時會窒息。

直播平臺的無人機在頭頂嗡嗡作響，像一群煩人的蒼蠅。

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心臟猛地一抽。

在線人數，破千萬了。

“瘋了，真他媽瘋了。”王凱哆哆嗦嗦地把手機塞回口袋，跑回后臺，拍了拍那臺看著就快散架的調音臺。

“成子，都……都妥了，肯定響！”他的聲音發虛，自己都不信。

周成靠在墻角，閉著眼，一動不動。

只有他自己知道，視網膜上那個冰冷的倒計時，像死神的秒表一樣跳動著。

【任務時限：10:21:03】

突然，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鉆進鼻腔。

一個負責接線的樂隊小哥，臉色慘白地指著調音臺背后，嘴唇都在抖。

“凱……凱哥……冒煙了……”

王凱的腦子“嗡”一下，一片空白。

他撲過去，手忙腳亂地拔掉電源，那股燒焦塑料的味道更濃了。

完了。

王凱的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沒臉去看周成。

他吹過的牛逼，他對兄弟的承諾，此刻就跟這臺燒糊的破爛一樣，成了一個笑話。

一個即將被千萬人圍觀的笑話。

后臺的騷動瞞不住人，外面的議論聲像潮水一樣涌了過來。

“搞什么啊？耍猴呢？”

“我就說不靠譜吧，一個演員，能搞出什么正經玩意兒！”

角落里，一個戴著“志愿者”袖章的年輕人，壓低了鴨舌帽，對著衣領的微型麥克風飛快耳語：“一號方案，準備發稿。標題就用那個——‘開場即翻車，周成年度最大笑柄’。”

不遠處的豪宅里，蘇清月端著一杯溫水，姿態優雅地看著平板里的混亂場面。

助理在一旁幸災樂禍：“清月姐，你看，我就說他要出丑。”

蘇清月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智力優越感的弧度。

“意料之中。”

她拿起手機，指尖輕點，一行字出現在她的社交媒體上。

“當表演的成分大于表達，情懷便成了最廉價的商品。”

點擊，發送。

仿佛一個女王，對一場滑稽的鬧劇，做出了最終的審判。

后臺，王凱抱著頭，像個快要被逼瘋的困獸，嘴里翻來覆去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周成睜開了眼。

他走過去，一言不發，只是拍了拍王凱的肩膀。

很穩，很重。

王凱的抽泣聲居然就這么止住了。

周成抄起一支話筒，就這么走上了舞臺。

沒有燈光，沒有音樂，他就這么一個人，站在了千萬人的注視下。

臺下更吵了。

周成沒理會，只是把麥克風湊到嘴邊。

“看來，它也知道自己年紀大了，想在告別前，再耍個小脾氣。”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隨意，像在跟朋友聊天。

但奇怪的是，這道聲音一出來，全場的嘈雜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按下了靜音鍵。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自嘲。

“一場完美的告別，總得有點波折，才顯得刻骨銘心，不是嗎？”

“設備正在搶修，可能要十分鐘。如果不嫌棄，我陪大家聊聊。聊這條街，也聊聊……我這個不靠譜的‘發起人’。”

【大師級口才】。

這技能發動得無聲無息，沒有金光，沒有特效，只是讓他此刻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真誠。

浮躁的人群，就這么被他三言兩語安撫了下來。

姚佳坐在保姆車里，金絲眼鏡后的那雙眼睛里，閃爍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光。

“蘇清月那條動態，還有我們準備好的那些‘作秀’黑稿，全部頂上去。”她對身邊的公關負責人李雪下令，聲音冰冷而興奮，“我要讓這把火，燒到天上去！”

十分鐘后，王凱沖他比了個“OK”的手勢，滿臉汗水，笑得卻像個傻子。

燈光亮起。

周成抱起那把破吉他，撥動了琴弦。

“當最后一片落葉，離開老槐樹的枝丫……”

嗓音干凈，技巧完美。

完美得像一杯純凈水，解渴，但沒有一絲味道。

臺下，很多人開始皺眉。直播的彈幕，也開始不對勁。

“就這？感覺跟CD里放出來的一樣，沒感情啊。”

“失望，還以為現場能有什么驚喜。”

“蘇清手說得沒錯，果然是表演。”

周成看到了臺下那些從期待變成審視的眼神。

那股熟悉的恐懼感，再次像冰冷的海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錯了。

他以為靠著回憶和技巧就能蒙混過關。

可他根本沒有在“表達”，他只是在“模仿”一個深情的人。

系統，幫不了他。

這一刻，他必須靠自己。

他猛地閉上眼。

腦子里所有關于音準、節奏、技巧的東西瞬間被清空。取而代之的，是劉大爺那雙倒茶時抖個不停的手，是那把被摩挲得油光發亮的二胡，是這條街上所有即將消逝的、鮮活的生命。

他再次睜開眼。

歌聲從喉嚨里出來的時候，完全變了。

“窄窄的巷口，誰在輕聲唱，那首茉莉花……”

那聲音不再完美，帶著粗糲的、磨砂般的質感。

第一個音出來，就像一把生銹的刀，沒有任何花巧，直直地捅進了所有人的心臟。

他不是在唱歌。

他是在用自己的聲帶，為一條街的生命，做最后的哀鳴。

舞臺后方的大屏幕，同步亮起。

蹣跚學步的孩童，樹下對弈的老人，窗口飄揚的白襯衫……一幀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畫面，配上周成那仿佛在泣血的歌聲。

“再見，說不出口……”

臺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最先捂住了嘴，渾濁的眼淚順著皺紋無聲地淌下。

一個，兩個，一片……

哭聲像一場無聲的瘟疫，迅速蔓延。連那些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都紅了眼眶，不自覺地放下了相機。

風刃傳媒的狗仔們徹底懵了。

他們剛花大價錢頂上熱搜的黑稿，在這一片真情實感的淚海面前，顯得那么可笑，那么惡毒。

姚佳的團隊，則亮出了最鋒利的刀。

他們將狗仔偷拍的那些照片——周成蹲在路邊吃泡面、在廢墟里彈琴的樣子，配上《破曉》的音樂，剪成了一部短片，標題只有五個字：

《一個演員》。

然后，精準地推送給了全網每一個正在被感動的觀眾。

黑料，在這一刻，成了他最耀眼的勛章。

蘇清月的房間里，死一般寂靜。

她看著屏幕里那個抱著破吉他，唱得青筋暴起，眼眶通紅的男人，再看看自己手機上那條冰冷的、自以為是的評論。

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她一直信奉的、引以為傲的藝術理論，在這一刻，被那個男人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砸得粉碎。

一曲唱罷。

現場寂靜了足足三秒。

然后，是山呼海嘯般的掌聲。

周成站在臺上，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他卻笑了。

【叮！任務“老街的挽歌”已完成！】

【《老街》當前傳唱度：1，872，451/1，000，000】

【技能【全能音樂制作人】已永久固化！】

【恭喜宿主獲得額外獎勵：技能【大師級口才】！】

他沒下臺，用那沙啞的嗓子，又清唱了一首沒有名字的歌，像一首童謠，唱給每一個即將離開這里的人。

演出結束，人群沒有散去。

周成走下臺，被老街的居民們圍在了中間。

劉大爺擠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

那雙手，蒼老，布滿皺紋，卻抖得厲害。

老人張了張嘴，渾濁的眼睛里全是淚，許久，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

“孩子……謝謝你。”

“謝謝你，讓他們……都記住了。”

備選章節名

別哭，我替這條街再唱最后一首歌

最好的公關，是用靈魂當武器

蘇清月：我的理論，被他一首歌砸碎了！

任務完成！他的黑料，成了最亮的勛章

當全網抹黑時，他用一首歌讓世界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