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儒衫上,血污觸目驚心。
讓陳大一看起來分外猙獰。
葉慶瑥瞳孔緊縮,不敢直視陳大一的目光,他何曾見過這般瘋狂的讀書人,這比府上養的一些個惡仆還要兇狠!
“爾等為何在書院門口互毆?”
書院虛掩的大門后,錢景泰端著酒盞瞠目結舌。
太快了!
他甚至沒來得及衡量形勢出聲周旋,等他緩過神來,陳大一已經取得了碾壓性的勝利。
放下酒盞,負手來到門外,呵斥道:“爾等穿扮皆是生員,既然是斯文讀書人,為何要行如此腌臜之事而有辱斯文?”
以為會是讀書人之間的扭打。
哪料須臾之間的搏斗,事情慘烈到了這等地步!
一個小郎君被陳大一膝頂下體——估計這輩子沒法人事了;一個被陳大一一拳砸塌了鼻子,毀容了;一個手上被咬掉一大片血肉,萬一治療不力,可能會長瘡瘍,手就廢了,而且眼睛還受了傷,搞不好會失明。
四個人,殘了三個。
而陳大一屁事沒有!
錢景泰對碼頭處的兩個船老大喊道:“還不快來抬傷者,速速送去醫館。”
兩個船老大哪料到事情會變成這個局面,心中惴惴不安的很,不過錢院長說話了,他們心中又安定了不少。
在西溪鎮,就是錢塘知縣來了,說話都不一定有錢院長管用。
急忙上前幫忙搬運傷者。
錢景泰又咳嗽一聲,對葉慶瑥道:“某會將你們互毆致人傷殘的事情上報錢塘縣衙門,屆時會有衙門差役宣你們對簿公堂,是非對錯,自有官府定斷!”
葉慶瑥急忙扶起魏君聰落荒而逃。
他們不怕對簿公堂。
章惲受了那么重的傷,陳昭還直接暈了過去,天知道傷勢有多重。
而陳大一作為兇手,難逃追責!
只是沒想到會是這么個結局,陳昭和章惲以身入局,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讓陳大一將被大宋的律法制裁。
贏也是慘贏。
關鍵是也沒拿到秘方,虧了!
錢景泰又對正在搬運陳昭和章惲的兩位船老大喊道:“你們稍后去保正那里報備,說清楚他們互毆的詳細,后續可能還需要你們為今日互毆事件作證。”
兩位船老大立即道:“我等曉得的。”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又牽扯到有錢人家的讀書人,他們哪可能不怕,肯定要先去找保正,盡可能的把責任撇清。
等所有人走后,錢景泰看著陳大一,語氣嚴厲而不滿,“若非濮封胥開口,某斷然不會幫你這個忙。”
從始至終,錢景泰都說的互毆。
作為最有力的人證,他這個互毆的說辭,很可能為此次事件定性,意味著后續事情的定性和判罰,都可以商討。
他有些不悅。
這位陳家小郎君意氣用事,打斗過程中,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手下留情點到即止,結果出手如此之狠厲。
讀書人嘛……
還是應該以理服人。
而不是武將那般的以武德服人,關鍵他也沒武德啊!
陳大一感受到了錢景泰的不滿情緒。
暗暗腹誹。
錢先生啊錢先生,你還真是個矛盾。
一方面,更欣賞儒將風姿的濮封胥。
另一方面,又反感自己這個讀書人用武將的方式來解決事情。
其實很好理解,因為杭州錢錢氏也多儒將,所以錢景泰愛屋及烏,又因為錢景泰是純正的讀書人,所以他反感有辱斯文的行徑。
行了一禮,“感謝先生仗義秉持公道。”
錢景泰沉默了一陣,惱怒的道:“不過你出手太重,今日某住持的是否是公道,唯有在錢塘縣衙門上才能分曉了。”
他本以為自己只是為雙方調和,但卻是收尾。
他知道被陳大一利用了!
陳大一笑了笑,解釋道:“錢先生,你不會以為他們從建寧軍追到杭州來,只是和晚生敘舊罷?晚生若不全力以赴,那么明年今日,晚生墳頭草就該一尺高了!”
“他們不以士子自重,而行小人之舉,晚生又何必拘泥于道德倫理,他們四個人,晚生獨力難撐,哪有資格談什么武德?”
嘆了口氣,“錢先生可能不知道,若非濮兄在后面攔住,此刻就該有十六個惡仆將晚生揍成爹媽都不認識的死狗一條。”
“晚生此舉,實屬出于無奈。”
錢景泰暗暗無語。
道理都被你講了,但從一開始你就在算計別人,要不然也不會在游西溪之前,專程讓濮封胥來找自己,請求自己幫忙見證、調和。
這分明是一出請君入甕的戲碼。
不耐的揮揮手,“某不關心你們這些過往腌臜,時候不早了,你且回吧,明日隨某一起去錢塘縣衙門,此事須得官府定斷。”
一般互毆也就算了。
但他們的互毆導致一位士子大概率成了太監,錢景泰于情于理,都得上報官府。
陳大一笑道:“給錢先生添麻煩了。”
錢景泰搖搖頭,回書院了。
陳大一來到碼頭,把臉上的污血洗干凈,又讓船老大幫忙檢查了一番,確定自己身上沒有傷勢,才松了口氣。
陳昭和章惲等人行為浪蕩私生活混亂,鬼知道他們身上有沒有什么血液病。
萬一自己染上個什么病就廢了。
登船,對船老大道:“明日你也會和我等一起去錢塘縣,添麻煩了,不過我們不會讓你吃虧,等事情結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損失。”
船老大急忙道謝。
他已經賺了,兩位小郎君給的定金可不是一筆小錢,再添一部分,都可以購置一艘新船了,何況今天他的船并沒有受到損傷。
按原路返回。
看見河道里翻了的三艘船,又看見在岸上坐著的濮封胥和老丁,示意船老大靠岸。
濮封胥擰著衣服上的水,問道:“陳昭死了?”
剛才看見一艘船拉著松溪三郎君等人匆匆離去。
陳昭躺在船上一動不動。
陳大一笑了笑,“沒死,不過和死差不了多少。”
如此這般一說。
濮封胥也打了個寒顫,“你太狠了……”
補了一句:“我喜歡!”
說完哈哈大笑。
老丁在一旁咳嗽一聲,“郎君,高興太早了,陳家小郎君那邊沒出人命,可咱們這邊出了人命,這事情怕是鬧得有點大了。”
確實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