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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朕,一刻也不敢忘啊!

  • 天啟大明
  • 破賊校尉
  • 2940字
  • 2025-06-14 08:06:00

天啟五年六月初十拂曉,天色發青,朝陽還在地平線蓄勢待發。

準備妥當,終于要離京出鎮山海關的孫承宗,帶著助手孫元化、梁廷棟、方震孺,幕僚茅元儀、熊廷弼、王化貞,按例來到承天門,叩闕辭陛。

幾人紛紛下了轎子,聚在承天門,從朦朧晨色中走出一人。

“可是孫督師一行人?”

“正是,啊呀,是劉公公啊。”

來人正是司禮監隨堂,內直房經管機要文字太監劉若愚。

孫承宗看清楚是他,不由微微一驚,“劉公公在這里候著,可有什么事?”

“咱家奉詔,帶你們去一處地方,請跟著來,少問便是。”

孫承宗沒有遲疑,帶著孫元化等人,跟著劉若愚進了承天門左掖門,又穿過午門左掖門,過左邊金水橋,進了連通西苑的左振門。

進去是靈臺和寶鈔司,現在是制置司辦公場所,一早就看到有雜役在出入灑掃,還有十幾人排成方陣,在空地里蹦蹦跳跳,像是在打拳。

為首的那人看到孫承宗,連忙上前拱手見禮。

“學生盧象升見過孫督師。”

“原來是盧建斗啊!”

孫承宗認識他。

盧象升字建斗,號九臺,南直隸常州府宜興縣(今江蘇宜興)人。天啟二年在殿試中以二甲二十五名獲賜進士出身。

其后觀政于兵部。

天啟四年,授戶部貴州司主事。

而今是兵部員外郎兼制置司訓練廳主事。

前面那個官職是用來領俸祿的,后面那個才是他真正的職務差遣。

皇上贊他文武雙全,勇謀干練,于是調到制置司訓練廳,協助訓練廳都監蕭如薰主持編練新軍。

現在在等糧餉以及從各地選調的良將到位。

糧餉!

想到這個詞,孫承宗心里不由萬分沉重。

“建斗這是做什么?”

“回督師的話,學生昨晚輪值,身后這些同僚同為輪值。早上我們按例出早操,活動筋骨氣血。”

“晚上還要輪值?”

“是的,皇上說制置司專司平遼要事,而軍機要事不會分白天黑夜,所以下旨定例,制置司每晚必須有各局廳堂官一員輪值,其余軍機處、參謀局等要害部門,必須分出一定人手輪值。”

“原來如此。老夫還有事,先走一步。”

“督師慢行,諸位慢行。”

孫承宗帶著眾人,排成一行,跟著劉若愚,穿過第二道門,進到西苑里面,沿著湖邊小路,在影影綽綽中走動。

東邊逐漸發白,頭頂上的天青色更加淡,仿佛下一刻就會旭日東升。

前面看到一座連翩閣樓出現在湖邊,進來過的孫承宗、孫元化、梁廷棟、方震儒和熊廷弼、王化貞,認出那是紫光閣。

皇上要親自接見我等,為我們壯行?

孫承宗等人心里正揣測著,前面的劉若愚卻帶著他們繞到另外一條路,走了一會,看到紫光閣的后閣,那里目前是朱由校“寢宮”。

怎么來到這里?

劉若愚停下腳步,對孫承宗等人說,“孫師傅,諸位,我們在這等著。”

怎么在這里等?

皇上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天色更明,已是拂曉,離日出天明只差一步之遙。

兩位內侍出現在后閣正門,站定立直。

一位手持手鼓,用鼓槌敲響,咚咚鼓聲在清晨的寂靜中格外響亮。

孫承宗等人面面相覷,這是干什么,給皇上叫起嗎?

只是給皇上叫起,讓我們在旁邊看什么?

難道等著把皇上叫起來,我們再進去參拜辭陛?

這么早就起來,對于一般年輕人來說,屬于很難得。

對于養尊處優的皇上更是難得。

神宗皇帝、光宗皇帝什么時候能起床,有時候還真不好說。

因為你要這么早起來,必須晚上不能瞎折騰,不能沉溺酒色之中。

皇上叫人這么早叫起他,已經十分勤勉了。

不想鼓聲剛落,吱嘎一聲,閣門打開,朱由校一身箭衣便服,發髻包了一塊布,就這樣簡簡單單,清清爽爽地站在門口。

另一位內侍上前,用洪亮清脆的嗓音大聲問:

“天啟皇帝!你忘了皇祖被欺、遼土被竊的大辱嗎?”

朱由校叉手放在胸前,大聲答道:“朕,一刻也不敢忘啊!”

聲音中氣十足,發自肺腑。

神情肅穆鄭重。

這一刻,孫承宗老淚縱橫,噗通跪倒在地。

其他人,也是淚流滿面,一一跪倒在地,尤其是熊廷弼,死死地用牙齒咬住嘴唇,都咬出血來,只求不要哭出聲來。

劉若愚在旁邊說:“皇爺自初四從奉先殿謝罪出來后,安排人拂曉時分在寢宮門口擊鼓,然后質問對答。

朔望早朝,提前一個時辰。

皇爺被叫起后,自去西苑北校場練習騎射、強壯身體...”

孫承宗等人深受感動,但并不理解朱由校安排早晨這樣一番對話的深刻含義。

朱由校擔心皇帝生活最終會慢慢腐蝕他,讓他陷入醉生夢死中,然后不知不覺中走上通往煤山歪脖子樹的那條路。

為了激勵自己,朱由校就叫人每天早上擊鼓叫醒自己,再大聲質問對答一遍。

人在一早醒來時,腦子休息一夜,是記憶力最好的時候。

朱由校就是要用這種法子狠狠鞭策自己,進而養成習慣。

想要實現雄心壯志,完成宏圖偉業,必須付出代價。

孫承宗等人雖然不明白這些隱情,但是他們看到的這一幕,足矣,不需再多言。

孫承宗在泥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毅然起身,提著蟒袍前襟,甩著寬大的袖子,大步向苑門走去。

孫元化、熊廷弼等人也都磕了三個頭,一一起身,跟在孫承宗身后。

朝陽升起,躍過城墻,金光照過來,映在孫承宗花白的胡須和鬢角上,映在熊廷弼微黑的臉上,映在孫元化、梁廷棟、方震孺、王化貞肅穆的臉上。

他們的雙眼飽含堅毅,那么有神,在萬丈朝霞中不失神采。

紅日繼續向天空升起。

到了巳正(十點),東城街面開始人來人往,繁華熱鬧起來。

部分勛貴大臣子弟,昨晚鬧騰半夜,睡到這個時候,搖搖晃晃起來,踱到街上,找家飯館茶樓,開吃早飯。

這位是某侯府的二公子,那位是尚書家的大公子。

那位是某國公的侄兒,這位是閣老的女婿。

大家在門口哈哈打著招呼,拱著手進到里面。親近的人坐在一桌,叫上一碗牛乳粥,或者山藥羊肉粥,配蒸餅籠餅;又或者來上一碗羊肉湯餅,加半個火燒。

這些官宦富貴子弟,美味佳肴吃膩了,時時來街頭吃上一頓市井小吃,換換口味,順便跟親朋好友聊聊天。

“聽說沒,皇上下詔,編練京營。”

“聽到風了,六月初五那天,京營大校場人滿為患。

英國公、惠安伯、孫督師、蕭督帥坐鎮,達提督,戚提督,麻提督等一眾大將都到齊了。

三大營把總以上軍官武將全部被叫到校場去,亮開把式,操練起來哦。

好家伙,跟耍猴似的。”

“能不跟耍猴嗎?京營三大營里的把總、千總、守備、游擊再到參將,一大半是勛貴外戚子弟。

寧陽侯家老四就在神機營當守備。他那身子早就在春萼樓、秋醉樓里被淘空,能走到京營校場都算不錯,你說他能干什么?”

“哈哈,這猴戲你們看了嗎?”

“看個屁。我那會還在軟香樓里沒起來,等聽到信趕到,早就散場了。

聽說把三大營有真本事的全弄走了,不是調到新軍訓練廳,就是調去四衛營。

怎么?三大營的糨糊,不糊了?”

“糊個屁。糊來糊去還不是這個鳥樣!”

“景泰年間,于少保把三大營改十團營。天順年,成化年,一會罷十團營,一會又復十團營,到成化三年改十二團營,加三老營。

到正德年,武宗先帝又喊著什么勵志圖強,在三老營和十二團營上又加了東西官廳。

到了嘉靖年,世宗先帝罷團營和兩官廳,恢復永樂年成祖先帝的三大營,只是把三千營改為神樞營。

改來改去,改了個屁,改到最后還不是三坨狗屎!”

“復幼兄說得對!”

一位儒雅的青年才俊大聲道。

“今上怕是跟武宗一樣頑劣不堪,想起一出是一出,勞民傷財,最終還是百姓嗟怨。

而今局勢危急,內憂外患,今上還不痛定思痛,敬天祖法,德治仁政,卻在這里肆意胡鬧,真是叫人嗟嘆扼腕啊!”

勛貴大臣子弟們看著他激情嘆息,互相對視一眼,神情各異地低頭,繼續吃著自己的早餐。

六部吏部衙門深處一間寬敞值房里,吏部尚書崔景榮與幾位親近好友對坐在一起,議論政事。

“崔公,現在皇上鬧得越來越不像話。”

詹事府左諭德方選賢先開口抱怨。

“而今國事維艱,皇上卻一味胡鬧,這叫臣等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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