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昔弦擦干了方仲文額上滲出來的最后一滴汗珠,看著他終于不再又咳又喘,沉沉的睡去,伸手測了一下他的額溫,正常;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均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雖然她從未照顧過病人,但是繼承了母親的衣缽,照顧病人這方面不得不佩服自己自帶天賦。心里默念:方仲文,你要快快好起來。隨后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帶上門,再輕手輕腳地跑到客廳里給家里打電話報平安。
“媽,學長睡著了,您說的冰敷方法真管用!”
媽媽在電話里詢問她什么時候回來?
“我可能還要在這里呆一陣子了,我申請了參與文物保護項目的志愿者。方學長還給我拿了宿舍申請表,我再找找勤工儉學的地方。”
“你真是跟你爸一個德性,比你爸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沒成年就不想著著家!”
“媽,我等這一天等了這么久,你就不要生我的氣啦!”
好不容易安撫好電話那頭的母親,黃昔弦突然靈光乍現,于是她小跑步到樓上的房間里拿昨天連夜洗好疊起來的綠色裙子,又腳步輕快地出了民宿的門。
她努力回憶著方仲文帶她走過的路線,老街,咖啡館,鐵匠鋪,左轉,正對面的玻璃門,成衣鋪子里獨特的味道。她用蹩腳的英文向狄米催說明來意,一是歸還裙子,二是她需要一份兼職,她會畫美麗的紋樣,還可以幫忙給客人送衣服,幫忙看店,她收費不貴,只要夠每天的三餐就行。狄米催笑意十足的聽她講完自己的來意,內心的想法是她有一個這個多金的男朋友竟然還要來給他打工真的是很有趣,但是表面上不好意思拒絕她,說如果她愿意可以考慮下周一來試一試。
黃昔弦剛拐出狄米崔成衣店的石板巷,就被金鏈子反光晃得瞇起眼。周耀祖頂著一頭大油頭出現在巷子口沖她大揮手:“小弦子!”他彈飛雪茄煙灰,火星濺在繡著“鵬程物流“logo的POLO衫上。
黃昔弦嗅到他身上混雜著古龍水與海運集裝箱的鐵銹味:“周耀祖?我姐說你來希臘,沒想到能遇到!”她故意踢開腳邊的可樂罐,空罐滾過周耀祖擦得锃亮的皮鞋。
“哎喲喂!“周耀祖跳著躲開,腰間鑰匙串叮當亂響,“我可是特意來找你的,你姐怕你被希臘佬拐去黑作坊...“
“怎么可能?”黃昔弦沖他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往回走。周耀祖一個踉蹌跟了上去,“你姐還不是擔心你,讓我看看你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我說她純粹是純粹是瞎操心,你還能被拐了不成?”
“是啊”黃昔弦自顧自往前走,不太想搭理這個暴發戶,雖然是準姐夫,但是每次看他都覺得他有點惹人討厭。
“你走慢點兒,你姐托我給你帶的幾罐老干媽還在我車里,一會兒我給你送過去。”
說話的功夫,兩個人已經來到民宿樓下了,黃昔弦頓了頓腳步,停在了門口,“我到了”語氣里大有送客之意。
周耀祖抬眼掃視了一下這座四層小樓,“你就住這兒?不錯啊!”
周耀祖肩胛骨硌得藏青色西裝起棱,指節叩著皮包骨頭的膝蓋,瞇縫眼順著門環往上爬。褪色朱漆門廊下,他忽然抿緊兩片薄唇——銅環內側的燙金小字像針尖般扎進瞳孔,右眼皮倏地跳了跳:鵬程物流的logo?
“話說,小弦子。”他退后半步理了理快滑到鼻尖的金絲眼鏡,皮鞋尖精準碾住門檻裂縫,枯瘦手腕上的假勞力士表面藍光一閃。
“所以你說的那個學長叫什么名字?”
“方仲文。”
“哦……方仲文啊!”他繞有盤算得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
月光爬上窗臺時,黃昔弦發現方仲文床頭的藥瓶換了新標簽。她不會知道,此刻周耀祖正用衛星電話吼叫:“趕緊把我們公司年報發我!要帶繼承人照片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