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無形的寒意就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順著他的指尖猛地刺入，瞬間竄遍四肢百骸。

那不是單純的低溫，而是一種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死寂與惡意。

他那身引以為傲、足以抵御刀劍的黑鐵級別斗氣，在這股寒意面前，薄如蟬翼，一觸即潰。

“呃啊！”

羅格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短促悲鳴，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向后癱倒，那柄沉重的“碎顱者”大斧“哐當”一聲摔在地上。

他沒有流血，身上也沒有任何傷口，

但他的臉色卻在短短一瞬之間變得鐵青，雙眼暴突，瞳孔中充滿了無邊的恐懼，死死地盯著那洞開的、黑漆漆的地窖入口，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景象。

“不……不！別過來！滾開！”

他手腳并用地向后退縮，在地上蹭出狼狽的痕跡，聲音嘶啞而顫抖，對著空無一人的前方胡亂揮舞著手臂，

“是你！是你！我殺了你……不，是你自己撞到我斧子上的！不關我的事！”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住了。

前一刻還不可一世、叫囂著要奪取頭把交椅的鐵斧羅格，此刻卻像個被嚇破了膽的孩童，對著空氣懺悔和咆哮。

身軀在劇烈地顫抖，汗水混雜著塵土，在他扭曲的臉上劃出一道道污痕。

這一幕，比他被一個強大的敵人正面擊敗，要恐怖一百倍。

因為他的敵人，是看不見的。

“這是……詛咒嗎？”一個膽小的魔法學徒哆哆嗦嗦地說道。

“不，不是詛咒。”

萊昂納多猛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鏡片，鏡片后是極度興奮與困惑交織的眼神。

手中的水晶探針正瘋狂地擺動，但上面的讀數卻是一片混亂，根本無法識別出任何已知的魔法元素或負能量。

“沒有魔力波動，沒有靈魂能量，這是一種場域的侵蝕！”

“就像把一塊燒紅的鐵丟進了冰水里，不是水攻擊了鐵，而是環境本身在奪走它的熱量！”

他激動地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著，嘴里念念有詞，仿佛眼前不是一個瀕臨崩潰的莽夫，而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研究樣本。

莉莉安的臉色比羅格好不了多少。

她認得這種感覺。當她踏入那個“煞口”時，所感受到的那股排斥、污染、剝離一切的惡意，與此刻從地窖門口彌漫出的氣息，同出一源。

只是這個地窖里的“煞”，更加凝聚，更加陰毒。

它沒有直接吞噬圣光，而是直接攻擊了羅格最脆弱的東西——他的心。

那些被招募來的年輕人，更是嚇得面無人色，下意識地向后退去，離那扇破碎的木門和發瘋的羅格遠遠的，

看向金不換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懷疑和好奇，徹底轉變成了深入骨髓的敬畏與恐懼。

咕嚕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背心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現在無比慶幸，自己選擇了合作，而不是像羅格一樣選擇對抗。

整個后院，只有金不換依舊氣定神閑。

甚至沒有去看在地上丑態百出的羅格，只是平靜地注視著桌上那根蠟燭。

原本平穩的燭火，在羅格破門的瞬間，就開始劇烈地搖曳、拉長，火苗的頂端甚至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綠色。

“門，是內外‘氣’的交匯之所，也是‘煞’的關隘。”

金不換的聲音悠悠響起，打破了院子里的死寂，

“這地窖，久無人居，陰氣下沉，本就積郁了一口‘陰煞’。”

“而這扇門，恰好對著院中一棵老槐樹的死根，門與根，構成了一處小小的‘穿堂煞’。”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落在那些驚恐的年輕人臉上。

“你們只看到一扇破門，我看到的，卻是一張吃人的嘴。”

“羅格用蠻力破門，等于是一拳打掉了這張嘴的門牙。”

“門牙掉了，嘴里憋著的那口惡氣，自然就盡數噴在了他的臉上。”

“他現在看到的，不是鬼，也不是惡魔，而是他自己心中最恐懼、最悔恨的過往。”

“煞氣入體，勾動心魔。若無人施救，不出半個時辰，他就會心力衰竭，活活把自己嚇死。”

金不含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塊冰，砸在眾人心里。

萊昂納多聽得如癡如醉，他發現，這套“氣”與“煞”的理論，雖然聽起來玄之又玄，卻能完美解釋眼前這超自然的一幕。

這是一種全新的、獨立于魔法和神術之外的知識體系！

“那……那金先生，可有解法？”咕嚕小心翼翼地問道。

金不換沒有回答，而是緩步走向那扇破碎的門。

眾人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的古樸令牌——摸金符。

他將摸金符在門框上輕輕一搭，然后并起食指和中指，在那充滿惡意的黑暗中虛點了幾下，口中低聲念著一些無人能懂的音節。

他的動作不快，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仿佛不是在驅邪，而是在與某種無形的存在進行溝通，安撫著它的怒火。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那股從地窖里彌漫出的、令人心悸的陰冷氣息，如同退潮般緩緩縮了回去。

桌上的蠟燭，那綠色的火苗漸漸恢復了正常的暖黃色，雖然依舊在搖曳，卻不再那么狂暴。

金不換做完這一切，收回摸金符，轉身走到已經神志不清、開始口吐白沫的羅格身邊。

他看也不看，伸出穿著翻毛皮靴的腳，精準地一腳踢在羅格的后腰一處穴位上。

“魁星踢斗。”

“噗！”

羅格猛地弓起身子，張口噴出一股帶著腥臭味的黑氣，那黑氣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便消散無蹤。

隨后，他兩眼一翻，徹底暈死過去。

雖然樣子狼狽，但那鐵青的臉色卻在慢慢恢復血色，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金不換做完這一切，仿佛只是撣了撣灰塵，重新走回桌前。

“現在，開山第一課，正式開始。”

他的目光掃過那二十多個已經嚇傻了的年輕人，

“誰想退出，現在還來得及。”

院子里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退出？開什么玩笑！見識了這等神鬼莫測的手段，他們現在只恨自己不能抱著金不換的大腿喊師父！

這哪里是盜墓賊？這分明是掌握了世界真實法則的先行者！

金不換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摸金校尉，不看你的力氣有多大，也不看你的斗氣有多強。我們看三樣東西——眼力，聽力，還有腦子。”

他指了指后院的地面：

“第一個考驗，‘望’。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告訴我，這個院子里，有什么地方與你們一刻鐘前進來看時，不一樣了？”

眾人聞言，立刻瞪大了眼睛，開始瘋狂地掃視整個院子。

院子不大，一覽無余。

一口枯井，一棵老槐樹，幾處雜草叢，一堆亂放的柴火。

似乎……什么都沒變。

一個自作聰明的年輕人立刻指著暈倒的羅格喊道：“他！他不一樣了！他剛才站著，現在躺著！”

金不換看都沒看他，只是搖了搖頭。

眾人陷入了苦思。萊昂納多也興致勃勃地參與進來，他拿出各種鏡片，一會兒分析光線折射，一會兒觀察空氣中的塵埃分布，試圖找出變量。

莉莉安則靜靜地站在一旁，她沒有去刻意尋找，而是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

在經歷了信仰的崩塌與重建后，她的感知變得異常敏銳。

她似乎能感覺到，院子東南角的那片雜草叢，散發出的氣息比其他地方要更死寂一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香快要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