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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用,我自己解決”的紙

初春的三月尾巴,空氣里依舊卷著未散盡的寒意。枝頭掙扎著冒出一點新芽,卻抵不過倒春寒的凜冽。

午后的辦公室,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桌面投下斑駁的光帶。

蘇晴(微信):“少爺,有個事……嗯……我第一任丈夫的大哥突然聯系我,說知道我想做點小副業,有朋友手頭有個很小的印刷活,要十箱紙……”

文字里帶著一絲猶豫和不確定。我能想象她收到這個看似“好意”、實則復雜聯系時的微妙表情。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來!這幾乎是本能反應!

陳默(微信):“紙?哪種型號?克重?京東還是現實我都有認識!一個電話的事,保證給你弄到!”我的指尖在屏幕上飛快敲擊,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這不僅僅是一次幫忙,更是我向她證明存在價值的絕佳機會——證明我能在她需要的任何領域,比任何人都迅速、可靠地出現!

然而——

蘇晴(微信):“不用啦!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

這三個字像一顆冰冷的石子,猝不及防地砸進我的胸腔!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和被排除在外的刺痛感瞬間蔓延開來!上午剛提的需求,中午就解決了?在京城這個辦事效率并不神速的城市?

一個極其不祥的念頭,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滑進腦海!

幾乎是電光火石間——

陳默(微信):“……找的老王?”

我沒有用“他”,而是用了最赤裸、最具指向性的名字。

屏幕那頭沉默了。

幾秒鐘后。

蘇晴(微信):“嗯。他剛好有渠道和我說是最便宜的進貨價格。”

“嗯”

一個簡單的、沒有解釋、沒有歉意的“嗯”!

盡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當這個字真真切切地出現在屏幕上時,一股混雜著憤怒、酸澀和巨大屈辱的寒意,還是猛地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手指因為用力握拳而指節發白!

她去找他——

是為了證明所謂的“能力”,還是潛意識里那個她矢口否認、卻又被事實不斷證明的念頭——她就是想找個理由,跨過那道早已坍塌卻還被反復描摹的界限?!

整個下午,時間粘稠得像凝固的糖漿。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心照不宣的尷尬。

直到夜幕低垂,城市華燈初上。

蘇晴(微信):“今天……我去他店里了。”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捏緊!她去了?!親自踏進了那個屬于她和另一個男人的空間!

陳默(微信):“嗯?有事?”

我強迫自己語氣平靜,像一個等待審判的囚徒。

蘇晴(微信):“……店里擺在最中間的婚紗照……沒了。”

“沒了”?

這個詞像一個巨大的、轟然炸開的無聲驚雷,狠狠震蕩在我的腦海中!

那張我曾透過冰冷屏幕看到的、被她前夫刻意重新高懸、當作感情“核威懾”武器的婚紗照……

那張如同夢魘般刺眼、橫亙在我與她之間的巨型照片……

消失了?!

被移除了?!

一瞬間,無數個可能的原因和信息碎片在我腦中瘋狂沖撞:生意需要?空間調整?王浩新生活的開始?還是……他對過去最后的清算?或者……僅僅是因為蘇晴今天踏足時,流露出的一絲不滿?……

微信無聲地躺在掌心。

蘇晴沒有再發來任何解釋。

只有這十三個字——“店里擺在最中間的婚紗照沒了”。

像一片被投入死水的葉子,甚至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但我隔著冰冷的屏幕,幾乎能看見她發送完這條信息后的狀態。

她一定僵坐在某個角落,臉色蒼白如紙,手機屏幕的冷光映著她失魂落魄的臉。

那被移除的照片,不僅僅是墻上的裝飾。

那是她退路的坐標!

是她耗費了三年心血澆灌過的家園圖騰!

是她潛意識里反復描摹、用以對抗現實困境的那個被美化的“港灣”!

那個她可以賭氣、可以掙扎、可以自我欺騙地說“至少我還有個地方能回去”的堡壘!

現在,這個坐標被模糊了,這個圖騰被摘下,這個港灣的燈塔……熄滅了!

王浩用這種方式,冷冰冰地告訴她:這條退路,已被徹底關閉。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雜著苦澀、荒謬和一絲詭異解脫感的洪流沖擊著我。

我用盡全力,才在巨大的眩暈感中找回一絲鎮定,手指僵硬地在屏幕上敲擊:

陳默(微信):“……看到了?……什么感覺?”

如同上次一樣的問題。可心境已然天翻地覆。

同樣的沉寂。更長久的等待。

終于——

蘇晴(微信):“……”

她沒有說“傷心”,沒有說“傷感”。

她發來的是——

一個巨大的、空茫的、仿佛用盡力氣也只能吐出一口冰冷嘆息的句號。

“。”

這個標點符號,比她任何哭訴都更沉重!它像一個黑洞,吸納了她所有的言語,所有的情緒,只剩下無邊無際的、被拔根而起的巨大空洞和茫然!

后路已斷,前路未明。

那一夜。

城市沉睡,寂靜如墓。

我獨自坐在客廳冰冷的黑暗中,沒有開燈。

只有窗外遠處零星的光點,在窗簾縫隙間明滅不定。

香煙在指尖明明滅滅,辛辣的煙霧麻痹著刺痛神經。

我清晰地知道蘇晴為什么去找王浩。

證明能力?一個可悲的借口!她內心深處,真正渴望的或許只是想證明——沒有了婚姻關系的束縛,她蘇晴在他王浩面前,依然有被“需要”的價值?

情感反撲?更像是溺水者被深水旋渦抓住腳踝!那三年捆綁共生、刻入骨髓的習慣,那巨大沉沒成本的引力,在那被刻意放大的“懷舊”轟炸下,如同幽靈復活!

她身體里那個被馴化了三四年的“蘇晴”,在某個深夜里掙脫了她苦心構筑的理性牢籠!

我更清晰地知道王浩為何搬走照片!

那絕非隨意的空間調整!那是精準冷酷的戰略撤退!

王浩深知,“懷念”這張牌打多了也會貶值。

他需要新的籌碼——他搬走舊照片,是在切斷蘇晴最后的幻想溫床,也是在逼她正視一個選擇:

要么徹底離開,要么,放下驕傲和過去積累的傷痛,“重新開始”——以他王浩主導、按他規則來的方式重新開始!這后路斷得如此決絕,反而成了他手里更強力的釣鉤!

蘇晴看著那片白墻的崩潰……我心知肚明。

她崩潰的,不是照片本身。

她崩潰的是,當她被舊習慣裹挾著,在迷茫中轉身想摸向那個早已不存在的退路扶手時……發現連扶手都被徹底拆除了!

一種被放逐在懸崖邊緣的巨大恐慌!

而在她陷入這雙重煎熬,在那片空洞的白墻前失魂落魄時……

我陳默,又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沖進那漩渦?告訴她王浩的心思?把她強行拽出來?這只會讓她在劇痛和迷茫中把我視為阻撓她、甚至破壞她某種“希望”的敵人!我的安慰如同隔靴搔癢,毫無意義。

我就像一個身陷孤島,卻望著風暴中心苦苦掙扎的同伴,手里沒有槳,沒有帆,只有一顆焦灼到快要炸裂的心。

在黑暗中,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屏幕的邊緣。

一個巨大的、被我強行壓下的、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的計劃,在我心底如同滾燙的巖漿,洶涌翻騰!

離婚。

真正的離婚。

從我收到蘇晴那張帶著她體溫的平安符起,這個念頭就扎根了。從潭柘寺的石魚被她珍重地放進我手心,那個“最好的我們”的期許被點亮起,這個計劃就在暗處飛速運轉!我早已不再是十二月那個沖動喊出“我也要離!”的陳默。

我一直在行動!在沉默中,如同最精密的機器,一絲不茍地切割著與我那個早已名存實亡、冰冷如墳墓的家之間的聯系!

聯系了多個經驗豐富的離婚律師,仔細梳理分割協議每一個可能的風險點,為孩子安排妥當的監護與未來保障……每一步都在暗處推進!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需要無比的冷靜和決絕!

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也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為了一個能真正站在蘇晴身邊、不再是陰影身份的未來!

但最大的悖論是——

當我我告知蘇倩的那個深夜,蘇晴卻流著淚、斬釘截鐵地警告過我:

“陳默!如果你離婚!我們就徹底結束!!!”

她的聲音尖銳而絕望,帶著我無法理解的恐慌。

她在害怕什么?害怕我離婚后給她更大的道德壓力?

害怕她被推進一個需要承擔我所有未來責任的境地?還是害怕我那熾烈沉重的愛,在一個自由身份的重壓下,最終會將她徹底焚毀?

她寧愿我是那個躲在婚約的陰影里,做著禁忌之夢的“情人”,也不愿我成為那個可以名正言順、卻帶著巨大責任感的“愛人”?

這荒謬的要求,像一把沉重的鐵鎖,死死鎖在我心頭最隱秘的地方。

現在。

此刻。

在她又一次主動投入舊情感的漩渦,在她對著王浩搬空的照片墻失魂落魄,在她陷入巨大的無路可退的恐慌之中時——

我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我的選擇意味著什么!

我的身份,就像一根毒刺。無論她暫時沉淪于哪一段關系中,只要我還是“別人的丈夫”。

她就永遠無法真正坦然面對內心的聲音,永遠背負著“小三”的枷鎖,而我也永遠無法光明正大地給她真正的承諾與庇護!

我必須行動!

趁她現在所有注意力、所有混亂痛苦的情緒,都還牢牢系在王浩斷尾求變的殘酷操作上!趁她尚未完全看清他下一步可能的溫柔陷阱!趁她還在那個空洞的墻前茫然四顧!

這是我悄然解開自己枷鎖、為未來撕開一道口子的唯一機會!

無關報復,無關嫉妒!

只因為我深陷其中,早已無法自拔。

她是唯一能照亮我內心那片冰冷荒原的光,是唯一能讓我在這充滿冷漠算計的世界里,感受到真實的、滾燙的溫暖與無條件的依賴的港灣。

那個我曾經夢都不敢夢的——溫暖的家。

煙頭在冰冷的煙灰缸里摁滅。

黑暗中,我拿起手機,再次點開那個沒有頭像備注的聯系人,輸入了一行字:

陳默(信息):“決定了!按照計劃去做,爭取五月之前搞定”

發送。

屏幕的光映著我面無表情的臉。

窗外。

城市的燈火在春寒中明明滅滅。

一場無聲的風暴,已悄然越過深淵的邊緣,而我正孤身一人,朝著那無法預測的未來……義無反顧地踏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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