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多有不便，兩個人并沒有在客餐廳多逗留。禮貌地互道一聲晚安，程硯舟縮回了次臥。次臥不常有人住，可姜雪蘅依舊打掃得很干凈，看著簡潔清爽。

書桌的筆記本是從姜雪蘅那借過來的，程硯舟遲遲沒法進入狀態，腦海里里面不是屁股就是腳，怎么叫人能夠靜下心來干活嘛。

他猛地起身，拉開通往陽臺的門，打開窗戶，寒風撲在臉上，卻壓不住心口的燥。他可不敢在房間里抽煙，空調加熱一晚上，明天姜雪蘅能殺了他。

我在陽臺抽煙，風抽一半，我抽一半，我沒跟風計較，可能風也有煩惱吧。

點燃的煙剛碰到嘴唇，就聽見隔壁陽臺傳來動靜。教師公寓的布局很奇怪，朝南的兩個房間都有陽臺，不過中間砌了起來，可能是原房主特意這么布局，方便多租兩個人。

隔壁的窗戶推開，姜雪蘅向前探出了半個身子。她睡不著，被自己的學生背回家，又是幫忙上藥按摩，情緒起伏太大，輾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

嗅著寒風中傳來的煙味，姜雪蘅皺眉頭轉了過來，發尾掃過肩頭，睡衣后腰繃出的弧度，正好和探出窗外吧唧吧唧抽煙的程硯舟對視了一眼。

“還不睡？”她的聲音隔著磚墻飄過來，帶著點深夜的沙啞。

“我解解饞，一會還得干活。”程硯舟的目光微微向下，逐漸定格在(.人.)，“你呢？怎么也不睡？”

姜雪蘅嘴唇壓緊：“我……我聞到了煙味，就出來看看，你少抽點！”

“嗯。”

“回了。”兩個字落得干脆，人卻在陽臺停留了兩秒，才轉身回屋，拖鞋聲“啪嗒啪嗒”傳過來。

程硯舟朝著外面吐煙圈，驀然就翹起了嘴角。隔著封閉窗和陽臺門呢，她要是能夠聞得到味道，那么千里耳順風耳的組合就得加一個哮天犬了。

有了點小插曲，程硯舟也不胡思亂想，登錄CSDN論壇。好不容才在論壇闖出點名堂，程硯舟可不想放棄這個能夠持續收割粉絲值的地方。

編程小哭包：「大神你上線啦，我這邊都幫您準備好了(*^▽^*)」

白天程硯舟一大堆事情，沒辦法時刻盯著論壇，晚上時候大海撈針地找題目實在是浪費時間。編程小哭包是論壇第一個晉升的資深粉絲，加上兩人兩人私信聊過幾句，就自告奮勇地幫助程硯舟篩選題目。

「麻煩你了。」程硯舟對于這個粉絲還是很客氣的，能夠給他貢獻粉絲值的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呀。

編程小哭包：「不麻煩不麻煩！能幫到大神超開熏～」

編程小哭包：「大神！今天抽空看了《算法導論》的遞歸章節！發現之前問的漢諾塔問題書里早有詳解！我怎么這么笨呀……」

程硯舟：「能靜下心看書就是進步。基礎不牢時，就像建樓沒打地基，容易變成空中樓閣。（發送《數據結構與算法分析》PDF）」

編程小哭包：「QAQ之前被論壇那些人嘲笑，躲在被窩里哭了好久……現在才明白是應該的，把一些基礎問題都提出來，被人笑話了。要不是大神，我可能就不會學下去了。」

程硯舟：「至少你會主動提問，說明有饑餓感，保持這種饑餓感，學會編程只是時間問題。真正不動腦筋的伸手黨，我并不會回答他們的問題。」

編程小哭包：「大神！那我看書去了，有事找我！」

死忠粉+1

啊？

程硯舟看粉絲值一下就+50，立馬興奮起來。

這可是第一個死忠粉啊，就這么輕易地誕生了！

程硯舟盯著小哭包的id，在聊天框寫：「能冒昧地問一下，為什么要幫我？」

編程小哭包幾乎是秒回：「因為大神在做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我能幫上一點忙，就給您節省一點時間，您就可以多做一點更有意義的事情。」

這似乎并不能解釋他成為死忠粉的理由唉。

程硯舟想了想，又問道：「你為什么會想要學習編程呢？」

過了好一會，小哭包回復了：「中專畢業后我就開始打工，就在咖啡店做服務員，工作很累，還總是被店長訓斥，有時候還得面對一些很煩人的客人。我就特別羨慕大公司的程序員，她們點一杯咖啡，拿著電腦，就可以安安靜靜在咖啡店坐一上午。我攢了三個月的工資，買了一臺二手的電腦，但是我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學起，只能一邊看分享的帖子，一邊自己摸索，有時候電腦都會卡得動不了……」

「我真的真的很感謝大神愿意幫我解答那些很簡單的問題，大概」

「大概我永遠都成不了一個程序員，可是至少我嘗試過。」

看著小哭包大段大段的經歷和傾訴，程硯舟陷入了沉默。

程序員沒有表面的那么光鮮，學了一輩子的技術，不過就是一個帶著優越感的工具人，還是可以被隨時替換的工具人。聽上去像是敲代碼的孔乙己，知道了排序的三種排序的寫法又怎么樣呢？

996，搞技術的搞不過做PPT的，開猿節流，降本增笑，被畢業，為社會輸送人才，35歲后被優化……

可是在小哭包眼中，他們至少比他的生活處境好得多。

程硯舟遇到過土木老哥轉碼農，也見過外賣小哥轉碼農，風口還在，小哭包愿意學，大概率是能夠勝任一份工作。不過有一個很殘酷的現實，大廠的hr在篩選的時候，中專學歷的簡歷會瞬間進入垃圾桶。那么他能選的就是小公司和外包，這樣的崗位待遇并不高，而且隨時都會面臨被畢業。

程硯舟：「我在準備創業，如果公司起步，歡迎你來我公司。所以你要抓緊時間夯實基礎，不然我得費勁腦細胞才能給你找一個合適的崗位。」

信徒+1

粉絲值+100

啊？w(?Д?)w

編程小哭包怎么一下子就升級成為信徒？等會等會，讓程硯舟緩和一下，什么時候粉絲級別的晉升那么容易了？編程小哭包究竟是什么人吶，和程硯舟都沒有見過面，只在論壇站內私信里面交流過幾次，短時間就對一個陌生人產生了信徒一樣的信任？

程硯舟覺得不管怎么樣，得把他給弄公司來，雖然自己的公司錢不夠，員工暫無，場地未定，可他真的是一個絕佳的觀測樣本。

編程小哭包：「(┳◇┳)嗚嗚嗚，大神，謝謝大神，謝謝大神鼓勵我！從來沒有人相信我可以。我父母只會讓我多掙點錢好寄回家，他們覺得我買個二手電腦就是浪費錢，有這個時間不去多打一份工。店長每次都覺得我對客人不熱情，做個拉花都學得慢。同事我不愛和我說話，我學編程都是瞞著他們，不讓他們知道，怕他們說我是白日夢。只有大神你相信我，鼓勵我……嗚嗚嗚……」

編程小哭包：「我一定會努力的，一定好好看這些書！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程硯舟：「好好學習，不要放棄能夠改變生活的機會。」

程硯舟看著一大段一大段文字，心里面戚戚然。

因為沒有感受過愛，所以不知道什么是愛，也不懂得怎么愛別人。對別人稀疏平常的事情，對他來說就是稀缺品、奢侈品。就像一個餓急了的人，給點剩飯剩菜就會感恩戴德，甚至當牛做馬，以身相許。

趕緊把這個樣本找過來吧，不然以他這種狀態，實在是太容易被騙了。待在身邊，湊滿10個信徒還能夠開啟群體加成，美滋滋呀~

又安慰了他幾句，搞得小哭包都有些不好意思。

「大神，我沒事，你快去給他們答題吧，我自己學習一會。」

翻了一下編程小哭包整理的題目，他還是非常認真的，按照問題領域分門別類整理好。他雖然是新手入門，嗯，準確地說在遇到程硯舟之前連門檻朝哪個方向都不知道的門外漢，對問題的難度判斷不一定準確，畢竟很多題目對于他來說都是天書一樣。

不過能看得懂字就行，問題描述得真不真誠，小哭包還是分辨不出來的。

問題誠懇的，不一定能夠提供粉絲值，但是不誠懇的，那就更不指望了。雖然小哭包不太懂為什么程硯舟不是以問題質量來確定選題，但既然是大神的要求，他肯定是盡量滿足。畢竟對于程硯舟來說，能夠在論壇提出來的都在他射程范圍內。至于屬性編程90覆蓋不到的另外10個點，屬于這個范圍的問題都不會流露出來。

程硯舟葷素不忌，只要是態度誠懇，有可能貢獻粉絲值的問題，他都愿意答復。答了一會題，程硯舟去論壇上吹會牛掰。

「程巨巨，您對移動互聯網怎么看？是不是網站開發不太行了？」

巨巨這個詞就很有時代特點，弄得程硯舟總有種自己是個老古板的錯覺。

「移動互聯網的颶風已經過境，只是多數人還沒察覺，它是大勢所趨，毋庸置疑」

論壇上關注程硯舟的人不少，白子們聞風而動，黑子們蓄勢待發。

「我看看他又要說點什么」

「才開了個頭，不著急，mark一下」

「我來啦，程硯舟粉絲團報到！」

「我來啦，程硯舟粉絲團報到！」

有付出就有回報，看著粉絲值+1+5+1地飄著，程硯舟感覺到無比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