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之地，氣候卑濕，多毒蛇毒蟲，越人多以此為毒箭，射殺敵人。
死在越人毒箭之下的秦軍不知幾多，最著名的一個就是屠睢了。
屠睢，是秦朝國尉，更是統(tǒng)兵大將，率領(lǐng)五十萬秦軍南下，平定百越，可謂是秦朝軍方第一人。
在他率領(lǐng)下，秦軍最初打得不錯，順利滅掉東甌閩越兩國。在攻打西甌國時，進(jìn)展也順利，殺死了西甌國君譯吁宋。
然，西甌國并沒有投降，而是“越人皆入薄中，與禽獸處，莫肯為秦虜”，繼續(xù)抵抗。推舉了新的首領(lǐng)，桀駿。在桀駿的指揮下，西甌軍隊進(jìn)行夜襲，屠睢中了毒箭而死。秦軍群龍無首，桀駿抓住機(jī)會，大舉進(jìn)攻，打得秦軍“伏尸流血數(shù)十萬”。
這也是秦始皇一生中最大的敗仗。
其代價之大，遠(yuǎn)超李信敗于項燕之手，七都尉戰(zhàn)死那一戰(zhàn)。
即使是秦始皇滅山東六國，以及北破匈奴，所有的傷亡加起來，也未必有此戰(zhàn)大。
最重要的是，屠睢戰(zhàn)死了。
這是秦國自商君變法，由弱轉(zhuǎn)強(qiáng)以來，百余年征戰(zhàn)中，戰(zhàn)死的最高級將領(lǐng)。
今日舊事重現(xiàn)，在最緊要關(guān)頭，曲這個卒長中毒箭而死，對黍他們的打擊尤為沉重，士氣崩潰，軍心渙散，心膽俱喪。
“卒長死了！卒長死了！”猛看在眼里，嚇破了膽，心肝兒直顫，轉(zhuǎn)過身，撒腿狂奔，逃命去也。
曲戰(zhàn)死，對軍心士氣的打擊已經(jīng)夠沉重的了，猛帶頭逃走，無異于致命一擊，士卒們轉(zhuǎn)身狂奔，奪路而逃。
“殺！”雒越首領(lǐng)看在眼里，興奮在心頭，右手一揮，吼得山響：“殺光暴秦！”
“暴秦當(dāng)誅！”雒越士卒興奮得嗥嗥叫，眼里閃爍著厲芒，從后追殺而來。
黍轉(zhuǎn)身狂奔，大聲吼道：“停下來，切莫逃走！”
身邊不遠(yuǎn)處的泉，臉色沮喪，一點戰(zhàn)心也無：“黍，快逃吧，能逃出去一個是一個。”
木在前面逃得飛快：“是啊。”
黍很無語：“你們切莫忘了軍律‘亡長不得長，身死家殘’，卒長戰(zhàn)死，我們就這樣回去，會被處死。”
“亡長不得長，身死家殘。”狂奔中的泉滿臉驚恐。
“亡長不得長，身死家殘。”木臉色灰敗。
“亡長不得長，身死家殘。”
“亡長不得長，身死家殘。”
得到黍提醒，逃跑中的士卒們臉色灰敗，滿驚懼恐。
“亡長不得長，身死家殘。”猛慢下來了，一咬牙，又加快腳步逃跑。
黍沖猛吼道：“猛，你若是回去，必然被處死。”
“那又如何？”猛頓了頓，又開始逃跑：“在這里也是一死。”
在這里與雒越開戰(zhàn)，必死無疑，還不如逃回去死呢。
黍吼道：“不僅你要死，你的家人也要受到牽連，被嚴(yán)懲，家破人亡。”
“家人？”猛咬咬牙，慢了下來。
曲戰(zhàn)死了，黍他們回去，不僅要被處死，他們的家人都要被嚴(yán)懲，家破人亡是必然的結(jié)局了。
士卒們慢下來，滿臉驚惶，不知所措：“這可如何是好？”
在這里與雒越死戰(zhàn)，必死無疑；逃回去要被處死不說，還要連累家人，他們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辦了。
“如何是好？”泉木二人滿臉迷茫。
他們第一次上戰(zhàn)場，與敵人廝殺，方知斬首立功不是那么容易，徹底失去了方寸。
“這得問你們?nèi)齻€。”黍目光從泉木猛三人身上掃過。
“黍，你這話何意？為何問我們?nèi)齻€？”泉看著黍，滿眼不解。
“善！”木附和。
“善。”猛附和。
“我們所有人中，就你們?nèi)说木粑蛔罡撸枪烤粑弧９剩狼芈桑幋酥椋?dāng)由你們?nèi)酥笓]。”黍提醒三人。
秦朝的爵位，不僅僅代表著特權(quán)，可以喝酒吃肉，享受榮華富貴，還有軍銜的作用。象眼前這般情況，黍他們當(dāng)聚在爵最尊者身邊，服從其號令，與雒越人廝殺。
在這里，就泉木猛三人的爵位最高，都是公士，故，接過指揮權(quán)就是他們?nèi)说氖虑榱恕?
“我……”泉傻眼了：“我哪會指揮啊。”
“善！”木附和：“我大字識不得幾個，更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不會指揮啊。”
秦朝的識字率低得嚇人，文盲率高得嚇人，泉木二人雖是一級爵位公士，然他們斗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要他們接過指揮權(quán)，真是太為難他們了。
眾人的目光落在猛身上。
猛雙手亂搖：“你們休要瞧我，我也不會啊。”
黍右手按在劍柄上：“你們?nèi)羰遣恢笓]，就是臨陣脫逃，當(dāng)斬！我們目下就可以斬殺你們于當(dāng)場！”
秦律有此一條。
泉眼淚花花，都快哭了：“還有沒有天理啊，這不是強(qiáng)人所難么？”
“大善！”木眼淚都流下來了：“我才從軍兩月余，新卒一個，還未完成訓(xùn)練，我哪里指揮得了啊。”
“你們瞧著我作甚？我也不會啊。”猛的眼淚順著腮幫子流下來，看著黍，眼前一亮：“要不，黍，你指揮。”
“我？”黍一愣。
“對啊，黍，你指揮吧。”泉如同落水的人抓住稻草似的，以為可以救命：“黍，你是百將破格提拔的人才，你指揮準(zhǔn)成。”
“大善！”木立時附和：“黍，你分清左右那么厲害，又識見不凡，眼光奇高，你指揮肯定行的。”
黍看著猛：“我是黔首，哪能指揮。”
啪。
猛右手扇了自己個耳光，沖黍抱拳見禮：“黍，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都怨我胡說八道。黍，你就指揮吧。黍，只要你能救得我身家性命，我認(rèn)你當(dāng)祖宗。”
泉木大為贊成：“黍，我死了不打緊，只求能救得家人。”
黍目光從士卒身上掃過。
“黍，你就指揮吧。”
“黍，你說怎做就怎做。”
士卒們也是心急如焚，懇請黍接過指揮權(quán)。
“既然二三子厚愛，我自無不允之理。”黍抱拳，來個團(tuán)團(tuán)揖：“丑話說在前頭，既然由我指揮，一切得依我的來。”
“諾！”眾人轟然應(yīng)諾。
黍一臉嚴(yán)肅，沉聲道：“軍律有定‘什長得誅十人，伯長得誅什長，千人之將得誅百人之長，萬人之將得誅千人之將，左、右將軍得誅萬人之將，大將軍無不得誅。’當(dāng)此生死存亡之際，我不會心慈手軟，若是有人膽敢違抗我的命令，我會當(dāng)場斬殺！”
按照秦朝軍律，敢于違抗軍令者，長官可以當(dāng)場斬殺。
至于上軍事法庭進(jìn)行審判，不存在的。
“諾！“眾人心中一凜，大聲領(lǐng)命。
“‘復(fù)戰(zhàn)得首長，除之。’依軍律，我們要想脫罪，唯要?dú)⒌赧迷绞最I(lǐng)。”黍扭頭，看著正率領(lǐng)雒越士卒追殺而來的雒越首領(lǐng)。
曲戰(zhàn)死了，黍他們?nèi)绱嘶厝ィ瑫惶幩馈Ｈ羰撬麄儚?fù)戰(zhàn)，殺死雒越首領(lǐng)，就能抵罪。
這是目下唯一的辦法。
“如何做？”泉目光炯炯，殺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