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秦律:“以戰故,暴首三,乃校,三日,將軍以不疑至士大夫勞爵。”
暴首三日,這是秦律的硬性規定,不得跳過。
誰要是敢跳過,后果很嚴重。
故,齊已經可以肯定,就是黍他們斬殺了六十三名雒越士卒,功勞是他們的,然,依然要按照秦律規定,暴首三日。
在暴首前,必須要先驗首。
為何要驗首?
在鳴的指揮下,軍醫們弄來兩個三角支架,放在屋檐下,再把一張滿是黑色血漬的木板放在上面,一張簡易臺子就搭好了。
再有軍醫弄來石灰,放在臺子上。
六十三顆首級擺放在一旁,鳴拿起一顆首級,睜大眼睛,仔細認真打量一陣:“斷發,男子,壯年,系雒越丁壯。”
斷發,是百越的習俗,只需要看一眼斷發,就知道是越人。
然,越女也斷發,無法判斷其是男是女。
打量其面容,是為男子臉型,故,是為男子。
再從其面容斷其年紀,為壯年。
如此一來,就是雒越丁壯了。
殺他,合乎秦律,合乎軍律,是為功。
若是殺了越女,用其頭顱請功,驗首這一關就過不去,會受到嚴懲。
殺良冒功者,起步就是斬殺。
且,要被剝奪所有的功勞爵位,哪怕是殺了敵人的大將,立下潑天大功,也要被剝奪。
這就是要驗首的原委所在。
鳴驗明后,把首級遞給身邊軍醫,軍醫接在手里,用石灰腌了,這是為了護止腐爛。然后,擺放在臺子上。
鳴又拿起一顆首級,只見其左臉上有紋身,正在壯年。不用說了,這是一名訓練有素的越人戰奴,當斬。
驗過之后,又遞給一名軍醫,軍醫接在手里,用石灰處理了,擺放在臺子上。
就這樣,鳴他們不斷驗首。驗明無誤后,再用石灰處理好,擺放在臺子上。
六十三顆首級驗完,沒有一顆有問題,全是雒越丁壯,當殺之人。
“太有震憾力了!”黍看著擺放得整齊的六十三顆首級,對他的心理沖擊力不小:“當年長平大戰,秦國斬首數十萬,首級擺放在一起,可以說是一座山,那是何等的震憾人心!”
區區六十三顆首級,就有如此沖擊力,數十萬顆首級擺放在一起,那震憾力難以想象。
后人因此指責秦國殘暴,斬首為務,故,到了唐朝,這才改變這一做法,以左耳計功。贏得不少人贊揚,說唐朝是如何如何仁慈。
然,自從改為左耳計功后,殺良冒功之事層出不窮,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被一心想要立功,又無膽殺敵的兵痞殺害,割下他們的左耳去領功。
秦漢時期,實行斬首計功,可有聽說過殺良冒功之事?
即使有,能有后世多么?
對于秦朝,人們一個勁罵秦朝殘暴,是虎狼之國,可有罵秦朝殺良冒功之事?
我就沒有找到這方面的資料。
左耳計功,那么多左耳在一起,誰認得出來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還是老人的,還是童子的?
斬首立功,一眼就能認出來。
婦人的頭顱,你認不出來,是不是眼瞎?
老人的頭顱,你認不出來,是不是眼瞎?
童子的頭顱,你認不出來,是不是眼瞎?
至于對敵人講仁慈,迂腐之論。
猛他們睜大眼睛,看著擺放得整齊的首級,滿是美妙的小星星。在他們眼里,這哪里是首級,這就是爵位,是田地財富。
且,爵位田地財富,還可以傳給后人。
只要不觸犯秦律,不被剝奪爵位,就可以世代相傳。
雒越首領的尸體被抬了過來,軍醫用石灰全身腌一遍,跟腌豬肉似的,這是為了防止腐爛。處理好后,與首級一道,擺放在臺子上。
然后,在臺子旁邊,樹起一塊牌子,上面用小篆寫著:“陛下卅六正月十四新卒丙閭甲屬斬首數。”
陛下卅六正月十四,是指秦始皇三十六年正月十四日。
新卒丙閭甲屬,是黍他們所在屬的番號。
這塊牌子,就是在告訴人們,暴首三日開始了。若是有異議,可在三日內前來提出。若是無異議,三日后,這功勞就是黍他們的了。
當然,想要搶功的話,想清楚后果再說。
處理好雒越人的首級和尸體后,鳴他們又處理起戰死士卒的尸體。如同雒越首領尸體一般,用石灰腌了,這是防止腐爛。
然后,用牛車運來棺槨,把處理好的尸體放進去,抬到屋里停放好。
三日后,暴首無異議,到時這些尸體就會由交祉縣派人送回他們家里。當然,還會給他們賜爵,分田分地。
他們戰死了,就從他們親人中選一人繼承他們的爵位與田地。
有兒子的就優先兒子,若是沒有,就得由他們的父母兄弟繼承了。
黍來到停放棺槨的屋里,查看一陣,處理得很好,也就放心了。
不管怎么說,這些人都是跟著他殺敵時戰死的,他必須要上一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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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秦朝征伐的腳步停止在紅河以北開始,大戰就少了,暴首這事不多見。雖然只有六十三顆首級,不算多,然,依然吸引了不少人前來圍觀。
個個艷慕不已,怨自己沒有如此好運,沒能殺敵立功。
黃曉站在黃真身邊,看著首級,恨得牙根發癢,明明自己算計得明白,打著增援的幌子,搶到首級不是問題。然,黍竟然三言兩語就把自己逼退了,想想好氣哦。
黃真見黃曉臉色不好,問道:“何事不愉?”
黃曉咬牙,添油加醋:“叔父有所不知,我今日南巡時,遇到黍他們得勝歸來,我想我增援他們有功,該分些首級給我……”
黃真斥道:“閉嘴!你好不曉事。你以為這還是以前?目下是暴秦……大秦的天下,我們在楚國時那一套,想要搶功就搶功,想要搶多少就搶多少,早就行不通了。你竟然還敢搶功,真是好大的膽子。”
黃曉一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黃真拍拍黃曉肩膀,叮囑道:“你記住,目下,唯有遵守秦律,方能活下來。”
黃曉微微頷首,又不甘心,眼珠子一轉,挑撥是非:“叔父,我氣不過的不是黍阻止我搶功,而是他語出不遜。”
“閉嘴。你休要胡說。”黃真斥道。
黃曉一咬牙,把謊言進行到底:“叔父,是真的啊。黍說贏政該當把我們這些人殺絕。”
“黍,你真該死!”黃真右手握成拳頭,太過用力,手背發青,咬牙切齒,恨意滔天:“主脈被遷到關中,生死難料,吉兇難測。我們這些支脈,被發配到交祉卑濕之地,與越人雜處,真是奇恥大辱。”
這是黃真的逆鱗,成功的激起黃真對黍的恨意,黃曉得意了。
黍區區白身,即使目下立了些許微功,又哪是黃真這個左尉的對手,你等著吧,有你好受的。
黃真吸口氣,強行壓下心中恨意,看著黃真,提醒:“你記住,以后要說陛下,休要提贏政暴君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