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的中軍大帳,很是簡單。
除了空間大,可以容納數十人商議軍機外,就是一張硝制好的皮革,鋪在南面地上。這張皮革,既可以用來坐,晚上歇息時,也可以用來睡覺,當榻用。
對于短案這些用具,一個也沒有。
這是行軍打仗,不是出門旅游,更重要的是,只在這里住一晚上,帶那些用具沒必要。
咥過晚食,黍脫下甲衣,卷作一團,放在皮革上,當作枕頭,半躺半靠在上面歇息。
革快步進來,向黍稟報:“敢告黍:汪求見。”
這是中軍大帳,未得黍允許,哪怕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也不能進來。
“汪?”黍眼前一亮:“他出去好些天了,可算是回來了。讓他進來。”
“諾。”甘領命,快步出去傳達軍令。
汪臉色凝重,站在中軍大帳前,腰板挺得筆直,卻是沒有不耐,耐心等著。
甘出來,傳達命令后,汪整理一下衣衫,認真檢查一遍,沒有問題后,這才隨著甘進入中軍大帳。
要是在以前,他絕對不會整理衣衫,肯定直接就進去了。目下,黍威權日重,他可不敢了,生怕有一點失禮。
“汪見過黍。”汪快步上前,雙手抱拳,彎腰下拜,向黍見禮。
黍盤腿坐在皮革上,睜大眼睛,看著汪:“汪,你們一去數日,可有探到消息?”
“敢告黍:汪奉您之命,率人南下,星夜打探消息,一直到了九真部這才折返。”汪老老實實黍報。
九真部,離交祉城超過五百里,他們能到達九真部,很不容易了。
這是去打探消息,不是一來一去這么簡單,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回稟,已經很不容易了。
黍站起身來,看著汪,滿是期待:“可有郡尉的消息?”
“未有。”汪忙稟報:“我們一路打探,郡尉大軍早就過了九真部,然至今未接到郡尉消息,具體的情形,我們也是不知。”
“沒有消息?”黍眉頭擰著了。
自從叛亂發生以來,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時間,沒有接到涉步的任何消息,這讓黍不得不焦慮。
“依我們打探到的消息,自從叛亂發生后,已經歸降大秦的雒越各部又反了。”汪咬牙罵道:“這些反復無常的狗賊,派出人手,四處截殺,郡尉想要派人送消息也不可行。”
這在情理中,黍倒不意外,問道:“可有右尉的消息?”
“右尉運送輜重也過了九真部。”汪回稟。
“那還好。”黍提著的心放下了:“只要右尉的糧草運到,諒不會出大事。”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只要右尉齊押送的糧草到了,相信涉步出不了大事。
涉步手握的是十萬秦軍主力,兇名萬古傳的虎狼之師,只要糧草充足,即使雒越殘部所有軍隊加起來也是奈何不得他。
怕就怕沒有糧草,那就麻煩大了。
巨鹿之戰時,王離率領的秦朝北方主力,那是何等的兇殘,六國殘余勢力懼怕他,不敢打他,哪怕是項羽破釜沉舟后都不敢打他,只敢打章邯。結果卻是因為這支秦軍主力“軍中乏食”,最后覆滅。
“還有消息?”黍又問道。
“敢告黍:我們發現軍寧侯在調動軍隊,很可能今晚對我們發起突襲。”汪臉色凝重:“軍寧侯這賊子,這次把能調集的軍隊都調集起來了,不下萬人。”
“當真?”黍眼睛亮晶晶的,右拳砸在左手心,很是期待:“太好了。”
“呃。”汪很無語:“黍,你為何如此期盼?”
“軍寧侯的軍隊集中了,這是好事啊。”黍完全不在乎:“怕就怕軍寧侯的軍隊分散各處,想要鏟除就難多了。他集中起來,我們一仗打掉,豈不美哉?”
“大善!”汪重重頷首,大為贊成。
黍一聲令下,良猛樂牢余這些將領快步趕來,向黍見禮,在兩側跪坐在皮革上。
黍讓汪把刺探到的情報再說了一次,良他們放心了,涉步手握十萬大軍,自是無懼任何人。泮若是敢來打,定教他全軍覆滅。
“黍,我愿率軍去攻擊軍寧侯這賊子。”良雙手抱拳,向黍見禮,大聲請命。
“黍,我也愿去。”猛哪會落后于人。
眾人紛紛請戰,都想去把軍寧侯解決了。
“我們行軍一天,都累了,不用主動去打他。”黍不準:“我們歇著,等軍寧侯自己送上門來。”
“送上門?”這就是以逸待勞,固然是美事,然軍寧侯會送上門來?
眾人皆是不信。
“我們這么來……”黍壓低聲音,說出自己的想法。
“這想法好是好,然軍寧侯真會上當?”良眉頭擰著,有些遲疑。
“大善!”眾人也是如此認可。
軍寧侯又不傻,要是不上當呢?
“他不上當又能如何?”黍笑得很雞賊:“我們送運的是兩千輛輜重,如此多的糧草輜重可以堆成山,他能不心動?”
兩千輛輜重車,用現代的計量單位來算,那就是三千噸,六百萬斤了。
如此眾多的輜重糧草,對于小小軍寧侯來說,那是難以想象的一筆巨款。
他要是能忍住就成怪事了。
“若是他真忍住了,我們明日就會到達軍寧城,對軍寧城發起進攻,一舉端了他的老巢。”黍笑瞇瞇的:“我想,軍寧侯一定知曉此點。為了不讓我們進攻他的老巢,他一定會前來夜襲我們。”
“大善!”眾人認可了。
~~~~~~
軍寧城。
軍寧侯的侯府里,軍寧相與眾將全在。
“你們都給我記住:軍寧城城高垣厚,易守難攻,只要我們守住了軍寧城,就是立于不敗之地。”軍寧侯目光銳利,掃視著眾人,喝道:“故,夜襲之事休要再提。”
“諾。”眾人心不甘情不愿的領命。
軍寧侯右手輕揮,讓眾將離去。
軍寧相沒有退下,而是滿臉惋惜,向軍寧侯道:“敢告軍寧侯:以我之見,我們當夜襲秦軍,一舉拿下糧草。”
“閉嘴。”軍寧侯臉色一沉,喝道:“我言猶在耳,你就要我把說出去的話收回來?”
“未有的事。”軍寧相忙道:“我只是在想,若是我們守城打敗了秦軍的話,若是秦軍一把火把糧草燒了,我們豈不是白打了?”
“嗯?”軍寧侯臉色變了。
“再說了,即使秦軍不燒掉糧草,而是多日進攻,就要消耗不少,這也是不小的損失啊。”軍寧相慫恿:“哪有我們立時夜襲,把糧草全拿在手里美妙?”
“容我想想。”軍寧侯也是心動。
“黍不過五千軍隊,我們上萬呢,更有夜襲之利,定是手到擒來。”軍寧相接著慫恿。
“黍此人不一般,他不會不為備。”軍寧侯猶豫。
“他之所以能夠保住交祉,不是因為黍有多了得,而是黃端這狗賊,為了不讓我們拿下交祉,燒斷了浮橋。”軍寧相咬牙罵道:“若是浮橋還在,我們過去的話,黍能保住交祉?”
“燒掉浮橋,防止涉步回師,這是早就商議好的。”軍寧侯微微頷首:“也確實幫了黍。”
“我們今夜動手,兩千輛輜重完好無損的落到我們手里,就是奇功一件。”軍寧相笑瞇瞇的,仿佛已經成功了似的。
“大善!”軍寧侯猛的站起身,左手握著劍柄:“傳令:今夜襲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