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制，不足萬人的小縣，只設縣尉一人。

超過萬人的大縣，設右左兩尉，負責縣里軍事與社會治安事務。

交祉縣，是大縣，故設有右左兩位縣尉。

秦人尚右，以右為尊，故，右尉才是正職，左尉是副職。

黍他們是新卒，還沒有完成新卒訓練，第一次上值，就遇到雒越襲擊，卒長戰死后，他們能扭轉危局，殺了雒越首領，更是斬首數十級。

這是一件大事，必然會驚動右尉。

一旦右尉來處置，左尉黃真又能如何？

故，黃曉雖然不甘心，也只能放棄搶功的念頭，帶著人走了。

望著遠去的黃曉一行人，猛他們很是不悅：“屁力不出，還想搶功，你以為你是誰？”

眾人罵罵咧咧，拉著木撬接著上路。

黃曉搶功不成，惱怒之下，也不幫黍他們拉木撬，真夠絕的。

路上，輪換著拉木撬。黍也沒搞特權，輪到自己時，也來拉木撬，更是讓猛他們對他更有好感。

以黍目下的威望，他不參與拉木撬，眾人也不會說甚么。

幾經輪換，在黍他們疲累交加時，總算是看見紅河南岸的軍營，黍他們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了。

“總算是回來了。”

“累死我了。”

眾人疲憊不堪，歡呼不已，加快腳步朝軍營趕去。

黍他們離軍營還有一段距離，一閭秦軍從軍營里開出來，把黍他們圍起來，為首的百將喝道：“來者何人？”

黍上前，抱拳見禮：“我們是新卒丙閭甲屬，奉命巡邏歸來。”

“軍令。”百將右手一伸。

黍把軍令取出來，遞給百將。

曲戰死后，這軍令自然是落到黍手上了。

百將接過軍令，認真仔細看過沒有問題，這才遞還給黍：“職責所在，還請見諒。”

巡邏歸來，都要走這程序，黍不會見怪，笑道：“不敢。”

百將走完程序，這才睜大眼睛，看著木撬，滿臉驚訝：“你們遇到雒越襲擊了？”

“是啊。”黍重重頷首。

“這么多首級，你們真是厲害！”百將雙手抱拳，沖黍他們團團一揖：“恭喜二三子，得爵是必然了。”

“多謝！”

“多謝！”

眾人大喜，紛紛抱拳回禮。

“能不能先讓我們回營，還要給他們治傷。”黍沖百將道。

“應當的，應當的。”百將右手輕拍自己臉蛋：“瞧我，光顧著歡喜了，忘了還有傷員呢。快，請進。”

在百將他們的護送下，黍帶著眾人進入軍營。

“你們去醫室給他們治傷，我去稟報禆將。”百將很熱心，指著一間大營房，吩咐一聲，小跑著去了。

黍他們來到醫室，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

今日上值，雖然收獲極大，大勝而歸，然，心神大耗，疲憊不堪，想要躺著睡上一覺。

醫室中，當值的軍中大夫有三人，立時為傷員治傷。然，傷員不少，人手不足，派人去叫郎中。

見此，黍徹底放心了，安心歇息。

還沒歇上一會，只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隊人快步進來。為首的是個禆將，頭頂圓形發髻束于頭頂正中，束以皮弁，這是五級爵位，大夫。

秦朝的發髻，是爵位的象征，束于不同地方，代表著爵位高低。

圓形發髻束于頭頂正中，以木杈固定住，是白身。位于右側，以巾包裹，是低等爵位。不同的巾，代表著不同爵位。

到了大夫爵位，圓形發髻又回到頭頂正中了，因為要戴冠了，再束于右側，已經不方便了。文臣戴冠，武職用皮弁。

圓形發髻束于左側，那是社會地位極為低下的商賈、巨室、贅婿。

圓形發髻束于腦后，那是秦朝社會地位最低的刑徒和奴隸。

黍他們拖著疲憊的身體，站起身來，迎接禆將他們。

“賀見過二三子。”禆將來到黍他們身前，雙手抱拳，來個團團揖。

“見過將軍。”黍他們抱拳，彎腰下拜。

“免禮，免禮。”賀雙手扶住黍，睜大眼睛打量起來，笑瞇瞇的，贊嘆：“不愧是炳力排眾議，破格提拔為什長的人，果是不凡。來，給我說細說一番，你們是如何殺敵的。”

黍，以區區白身當上什長這事，已經在縣營傳開了，故，賀知曉他。

“諾。”黍應一聲，擇要把經過說了。

“有急智，有膽識，不錯！”賀在黍肩膀上輕拍數下，吩咐：“快，派人渡過紅河，去稟報右尉。”

正如黍所料，這么大的事情，非右尉出面處置不可。

立時有人應一聲，飛奔而去。

問完黍，賀又去問猛他們。禆將親自詢問，對于猛他們來說，是莫大的榮幸，自然是知不無言，言無不盡。

言語間，對黍大加夸贊。

重傷處置起來可不容易，費時很長，短時間難以處置好，黍他們只能耐心等著。

炳飛奔而來，滿臉喜色，風一般沖到黍面前：“黍，你們如何打的勝仗，快給我說說。”

炳是黍的伯樂，不是他堅持，黍不會被破格提拔，對他的要求，黍自然是凜遵，把經過說了。

“曲也是英雄好漢，可惜命運不濟。”炳很是惋惜。

曲的確是條好漢子，被毒箭射中了，自己折斷箭桿，都不哼一聲的人物，可惜，箭上有毒，一命嗚呼了。

炳問完黍，又去問猛他們，仔細了解此戰經過。

沒多久，兵尉袁趕到了。

炳迎將上去，把此戰經過說了。袁大喜過望，快步來到黍身邊，右拳在黍肩膀上一捶：“好小子，真不錯！長臉了啊，給我長大臉了啊！”

袁，作為新卒訓練的負責人，他訓練的士卒，第一次上值就打了一個大勝仗，他只覺臉上很有光。

更不用說，此戰是在曲戰死，面對近兩倍雒越士卒的追殺下，黍他們這些還未完成訓練的新卒，能夠反敗為勝，殺死雒越首領，斬獲六十三級首級，這是何等難得。

此事，袁可以吹一輩子的牛了。

以后，他向人吹牛，完全可以說“我訓練出來的士卒黍，那叫一個厲害……”

“兵尉過獎了，此戰頗為僥幸。”黍謙遜。

“僥幸嘛，倒是有些。然，若不是你處置得法，你們敢逃而復戰，再僥幸也無用。”袁夸贊一句黍，然后又去問詢猛他們。

猛他們已經說了好幾遍，然，再度說來，依然興奮不已。

等到袁詢問完，重傷已經處理好了，袁沖黍他們道：“右尉說了，要親自迎接你們。”

“甚么？右尉相迎？”

“我沒聽錯吧？”

黍他們完全不敢相信。

袁爽朗大笑：“右尉征戰半生，殺敵不知幾多，然，從未遇到未完成訓練的新卒，在卒長戰死的情形下，逃而復戰，大勝而歸的事情。故，右尉老懷大暢，要親自迎接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