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賬本里藏的不是火折子,是命
- 狐君偏寵小財迷
- 作家hamLG4
- 2124字
- 2025-06-04 16:52:12
晨鐘未響時,御膳房外的青石板還凝著霜。
蘇檀蹲在廊下添炭,手爐里的炭塊“噼啪“炸響,火星子濺在她手背,卻不及她此刻心跳灼人——方才那道裹著墨綠斗篷的身影太眼熟,是司衣局張掌事的貼身宮女青鸞。
她懷里的油紙包鼓囊囊,走得比往日更急,連廊角的冰棱子刮破了裙角都沒察覺。
“蘇檀!“
粗啞的呵斥驚得蘇檀手一抖,炭鏟“當啷“掉在地上。
她抬頭便見青鸞帶著兩個粗使太監站在柴房門口,月光從他們背后漏進來,把影子拉得老長,像兩把懸著的刀。
“張掌事有令,請你去司衣局'喝茶'。“青鸞的聲音甜得發膩,可那兩個太監已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扣住蘇檀的胳膊。
她腕骨被捏得生疼,卻在觸及對方掌心薄繭時,突然想起昨夜裴硯給的檀木匣——那里面是二十年前的布票,李七布行的名字就壓在最底下。
蘇檀的指甲悄悄掐進掌心。
她昨日從柴房梁上取下的信箋還藏在鞋底,上頭“三皇子生母“幾個字浸了茶漬,卻比刀刻還清晰。
若此刻被帶去司衣局,張掌事怕是要拿這信做文章,嫁禍她勾結外廷。
可她面上仍是那副憨樣,歪著腦袋笑:“嬤嬤們怎的起這么早?
奴婢昨夜擦了半宿地磚,腿肚子還轉筋呢。“
青鸞的指甲戳在她額角:“少裝糊涂!“她使了個眼色,兩個太監拽著蘇檀便走。
柴房的門“吱呀“合上時,蘇檀瞥見墻角自己方才添炭的火盆,余燼里還埋著半塊沒燒完的火折子——那是她昨夜拓下信箋字跡的刻痕,此刻正悄悄滑進她掌心。
司衣局正堂的檀香熏得人發悶。
張掌事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指甲敲著案幾“噠噠“響,案頭擺著封墨跡未干的信。
蘇檀被按在地上,抬頭便見信紙上“李七布行““月例銀“幾個字刺得眼睛生疼——這是偽造的密信,連她都能看出墨色比真跡淺了三分。
“蘇檀,你倒是好手段!“張掌事猛地拍案,茶盞里的水濺在蘇檀臉上,“與外廷商人勾結,意圖謀害貴人,你可知這是什么罪?“她抓起信箋甩過來,正好落在蘇檀腳邊,“交出賬本原件,本宮還能在尚宮局面前說句好話。“
蘇檀盯著地上的信箋,喉間涌上股甜腥氣——原身被苛扣月錢時,張掌事也是這樣拍著桌子罵“蠢丫頭“;她被派去掃御花園積雪時,青鸞也是這樣站在廊下笑。
此刻她望著張掌事發間晃動的翡翠步搖,突然想起前日在司衣局庫房外聽見的對話:“李七的貨得加三成,掌事要的那筆......“
“奴婢確實見過賬本原件。“蘇檀慢慢彎下腰,撿起信箋時把掌心的刻痕拓片壓在指腹下,“不過......“她直起身子,從袖中抽出張皺巴巴的紙,“被奴婢燒了。“
張掌事的瞳孔縮了縮。
她搶過紙頁,剛掃了兩行便變了臉色——上頭密密麻麻記著司衣局這半年的銀錢流水,從給麗妃做春衫的金線用量,到張掌事每月十五偷偷送出去的錦緞匹數,連庫房第三排木架的暗格鑰匙編號都標得一清二楚。
“不可能!“她捏著紙頁的手直抖,護甲在紙上劃出幾道豁口,“你個灑掃局的蠢丫頭,怎會知道這些?“
蘇檀望著她扭曲的臉,突然笑出了聲。
前世做會計時,她能把超市小票的小數點后兩位都算清;這半年在宮里,她每日擦地時記各宮用度,掃灰時聽主子們的閑話,連張掌事每月初一要多支五兩銀子買桂花蜜餞都記在賬上。
此刻她摸著袖中裴硯給的檀木匣,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奴婢腦子笨,只記得數字。
給夠時間,總能算出來。“
話音未落,青鸞突然倒抽一口涼氣。
她盯著蘇檀袖角露出的半片檀木,臉色比墻上的素絹還白——那是尚宮局特有的賬冊匣子,前日張掌事還罵她“連個布票都管不好“。
“司衣局張掌事接旨!“
渾厚的男聲撞開殿門時,張掌事手里的紙頁“啪嗒“掉在地上。
尚宮局的使者穿著玄色官服,身后跟著兩名持劍侍衛,目光掃過滿地狼藉,最后落在青鸞腰間——那里掛著串銅鑰匙,正是蘇檀賬上記的“庫房暗格鑰“。
“奉旨徹查司衣局賬目異常。“使者的聲音像塊冰,“青鸞,私藏庫房鑰匙該當何罪?“
兩名侍衛上前扣住青鸞的手腕時,她尖叫著撲向張掌事:“掌事救我!
是您讓奴婢......“話未說完便被捂住嘴拖了出去。
張掌事踉蹌著后退,撞翻了案頭的茶盞,茶水浸透了她腳下的偽造密信,墨跡暈開,倒像是她臉上的脂粉被沖花了。
“張掌事,請吧。“使者指了指殿外。
蘇檀望著張掌事被押走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檀香沒那么悶了。
她彎腰撿起地上的刻痕拓片,指尖觸到上頭“三皇子生母“的字跡,想起昨夜裴硯說“所以才讓你去拿“時的語氣——原來他早就算到張掌事會狗急跳墻,所以提前把真正的賬本副本送到了尚宮局,連匿名舉報信都寫得恰到好處。
夜色漫進冷宮偏殿時,蘇檀的鞋底還沾著司衣局的檀香。
裴硯站在窗前,玄色大氅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月白中衣。
他聽見腳步聲,轉身時手里多了封信,封皮上的朱砂印還沒干透。
“你說得對,我的確該多備些銀子。“他把信遞給蘇檀,指尖擦過她手背,帶著幾分涼,“這是接下來要查的——二十年前,誰動了母妃的藥方。“
蘇檀捏著信箋,能摸到里頭夾著片干枯的藥葉,是極罕見的雪上一枝蒿。
她抬頭看裴硯,月光從他背后漫過來,把他眼底的暗潮照得清明:“殿下,這次的情報,可不只是銀子的事。“
裴硯忽然笑了,伸手撫過她發間的碎發。
他的掌心比昨夜暖了些,像團裹著蜜的火:“我知道。
所以......“他的拇指輕輕蹭過她眼下的烏青,“別再一個人賭命了。“
殿外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幾片枯葉落在蘇檀腳邊。
她望著裴硯袖中露出的半角賬本,突然想起柴房梁上那封未燃盡的信——二十年前的秘密才剛掀開一角,而這宮里的風雪,怕是要比昨夜更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