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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大生成運動

大灶房里最后一只米袋倒懸著,炊事員老馬枯瘦的手掌死命拍打袋底,灰撲撲的粗布袋子發出空癟的噗噗聲,幾粒黃小米才不情不愿地蹦落下來,砸在下面豁了口的粗陶碗底,連碗底淺淺一層都沒能蓋滿。那聲音如同鈍刀子刮過枯骨,聽得人心頭發緊。

阿默站在灶房門口,身上那件打著補丁的灰布軍裝空蕩蕩地晃著。系統視野里,代表人體能量儲備的微弱藍色光暈在那些排著隊的戰士和村民身上幾乎淡到透明,如同風中的殘燭,隨時會熄滅。遠處山坡上,原本該是郁郁蔥蔥的早春景象,此刻卻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啃過一遍,只剩下些灰突突的樹皮茬子露在風中——那是饑餓的軍民剝光了所有能入口的東西后留下的刺目瘡疤。風卷著土腥氣灌進喉嚨,噎得人喘不過氣。

“同志們,挺住啊!”炊事班長老馬的聲音嘶啞干裂,他端起那只幾乎空了的陶碗,碗里那幾粒孤零零的小米可憐地晃動著,“這點……這點先給傷員同志送去!咱們勒緊褲腰帶,想想辦法!”

饑餓是無聲的暴君,它用冰冷的手扼住整個根據地的咽喉。人們沉默著,眼神空洞,只有肚子里偶爾發出的幾聲悠長鳴叫,在死寂的空氣里格外刺耳。阿默看著那些枯槁的臉,系統視野里代表生命體征的微弱藍光在許多人身上幾乎熄滅,胸口仿佛壓著太行山的巨石。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進土墻縫隙里,指尖傳來粗糲的觸感,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就在這時,窯洞前的空地上傳來一陣喧嘩。幾張粗糙的土紙告示被漿糊用力拍在斑駁的土墻上。紙上墨跡淋漓,力透紙背——“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八個大字像燃燒的火把,瞬間點燃了這片被饑餓籠罩的灰色土地。

“開荒!”一個聲音炸響,是分區首長,他瘦削的臉上顴骨高聳,但眼睛亮得驚人,仿佛能灼穿這黯淡的春天,“鬼子想把我們困死、餓死?做夢!這太行山,有的是力氣開不出的荒地?有的是石頭縫里榨不出的糧食?從今兒起,咱們自己刨食吃!沒有犁?用手刨!沒有牛?人拉犁!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開荒!開荒!”人群像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轟然炸響。戰士、民兵、婦救會的婦女、半大的孩子……所有能站起來的,眼睛里都重新燃起了光。一張張瘦削的臉上,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阿默的心也被那吼聲狠狠撞了一下。他擠到告示前,粗糙的土紙邊緣刮過他的指尖。他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系統視野無聲鋪展。無形的掃描波紋如同水銀瀉地,以他為中心,迅速覆蓋了告示上劃定的、離村五里外那片貧瘠的坡地。

淡黃色的地形輪廓在意識中浮現,起伏的溝壑、散亂的石塊清晰可見。然而,代表土壤成分的色譜卻令人心頭發沉——大片刺目的灰褐色鋪滿視野,那是典型的“死土”,板結、貧瘠,缺乏植物賴以生存的有機質和關鍵礦物。幾塊零星的淺綠色區域,是稍微有點肥力的地方,但小得可憐,如同貧瘠畫布上的幾點苔蘚。更深處,掃描波向下滲透,反饋回來的信息更加糟糕——土壤層薄得驚人,下面全是堅硬的巖石層或致密不透水的膠泥層。

“滴——”系統提示音在腦海深處響起,冰冷而機械:“警告:目標區域土壤貧瘠指數(NP)高達8.7(標準值<3),深層結構阻水性強,不適宜耕種。作物存活率預估低于5%。”鮮紅的警示框在意識視野里閃爍,像一道刺眼的封條,無情地宣告著這片土地的死刑。

“死土坡!”旁邊一個滿臉溝壑的老農,用粗糙的手指捻起告示邊角的一撮干土,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伸出舌頭舔了舔,苦澀地搖頭,“俺們叫它‘鬼見愁’。多少輩人了,撒下種子就聽個響兒,連草都懶得長!開它?白費力氣!”

人群的喧鬧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瞬間低落下去。幾個原本躍躍欲試的年輕戰士,臉上的興奮也僵住了,茫然地看著那片光禿禿的坡地。

“首長,這……”一個干部面露難色。

“死土?鬼見愁?”分區首長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目光掃過那片荒蕪的坡地,又看向周圍一張張重新被失望籠罩的臉。他猛地一揮手,斬釘截鐵,“死土也能給它盤活了!活人還能讓地憋死?沒有水,我們挖泉!沒有肥,我們漚糞!開!就從這鬼見愁開刀!”

開荒的命令如同驚雷滾過沉寂的山坳。第二天拂曉,當稀薄的晨光剛剛撕破東邊山梁的黑暗,死土坡上已是一片沸騰的人海。

沒有耕牛,幾條粗壯的麻繩勒進了戰士們的肩膀,沉重的自制木犁像一條倔強的土龍,在板結的硬土上艱難前行。繩索深深陷入皮肉,汗水混著塵土,在古銅色的脊背上沖出道道泥溝。每一寸土地的翻開,都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和低沉的口號。

“嘿喲——加把勁啊!”

“嘿喲——向前拉啊!”

婦女們和半大的孩子緊隨其后,用鋤頭、鎬頭、甚至削尖的木棍,奮力地敲碎那些被犁翻起的巨大土坷垃。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和粗重的喘息交織在一起,塵土彌漫,模糊了人影。

阿默沒有去拉犁。他站在坡地邊緣一處相對高些的土坎上,目光沉凝。系統視野被他全力開啟,無形的掃描波束如同最精細的探針,不再滿足于地表淺層,而是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執著地向大地深處鉆探!視野里,土層被層層解析,堅硬的巖石、致密的膠泥層……阻礙重重。每一次掃描波束的深入,都伴隨著劇烈的精神消耗,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陣陣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軍裝后背。

他必須找到水!找到滋養這片死土的生命線!否則,所有汗水都將被這片焦渴的土地無情吞噬。

時間在無聲而激烈的精神探索中流逝。日頭毒辣起來,空氣燥熱得如同凝固的膠。坡地上,人們的動作在沉重的疲憊下明顯慢了下來。一個拉犁的年輕戰士腳下一個踉蹌,猛地撲倒在地,臉埋在滾燙的塵土里,肩頭的繩索滑落。

“柱子!”旁邊的人驚呼著去扶他。

那叫柱子的戰士掙扎著抬起頭,嘴唇干裂起皮,臉上沾滿灰土,只有那雙眼睛還倔強地亮著:“……沒事……俺……俺能行……”他喘息著,試圖重新扛起那沉重的繩索。

就在這時,阿默的視野猛地一凝!

在系統視界的最深處,掃描波束穿透了最后一道致密的膠泥隔水層,一個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藍色信號點驟然亮起!那藍色純凈而深邃,帶著生命之源特有的波動,在意識深處頑強地閃爍著,如同暗夜中指引迷途的星辰。

“找到了!”阿默心臟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那深埋在地下的水脈信號,微弱卻無比清晰!他強忍著劇烈的頭痛和眩暈,目光死死鎖定信號源的位置——就在那個叫柱子的戰士剛剛摔倒的前方不到十步遠,一塊不起眼的大青石旁邊!

“水!這里有水!”阿默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疲憊而嘶啞變調,他指著那塊大青石,“就在這下面!很深!但一定有水!”

這石破天驚的呼喊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沉悶的勞作現場。所有疲憊不堪的人瞬間都停下了動作,無數道目光齊刷刷地射向阿默和他所指的那塊冰冷的大青石。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了山坡。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遠處山風掠過枯枝的嗚咽。

“水?”老農趙滿囤第一個打破沉默,他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大青石邊,布滿老繭的手掌摩挲著冰涼粗糙的石面,渾濁的老眼里滿是難以置信的驚疑,“阿默同志,你……你莫不是曬昏了頭?這石頭底下?這‘鬼見愁’的石頭底下能有水?俺們祖祖輩輩……”他搖著頭,后面的話被沉重的嘆息淹沒。周圍響起一片壓抑的議論聲,失望和懷疑如同實質的陰云重新籠罩下來。

分區首長分開人群走了過來。他沒有看趙滿囤,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阿默。阿默的臉因為精神力透支而蒼白如紙,額角的冷汗還在不斷滲出,但那雙眼睛里燃燒的火焰卻異常明亮、異常堅定,沒有一絲動搖。

“阿默,”首長的聲音不高,卻壓過了所有的嘈雜,“你確定?”

“確定!”阿默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砸在夯實的土地上,“就在這石頭正下方!很深,但水量不小!首長,挖吧!”

短暫的沉默。首長的目光在阿默堅定的臉、那塊沉默的大青石以及周圍一張張寫滿疲憊和渴望的臉上掃過。他猛地一跺腳,腳下的浮土揚起一小片煙塵:“挖!給老子挖開它!是龍潭還是鬼窟,挖開才知道!就按阿默指的點,給老子往下鑿!”

命令如山!懷疑被暫時壓下,求生的本能讓人們再次爆發出力量。鋼釬、鐵鎬、鋤頭……所有能找到的工具都集中過來,目標只有一個——那塊該死的大青石和它下面深不可測的大地。

“鐺!鐺!鐺!”鋼釬撞擊巖石的聲音沉悶而刺耳,在山谷間回蕩。火星在釬尖和石縫間迸濺。幾個力氣最大的戰士輪番上陣,虎口很快被震裂,鮮血染紅了釬柄,又被滾燙的石頭和汗水沖成淡紅的痕跡。大青石異常頑固,每一次撞擊都只啃下一點碎屑。

阿默沒有離開。他如同釘在了那塊土坎上,系統視野死死鎖定著下方深處那一點微弱的藍光。每一次鋼釬落下,每一次巖石的震動,都通過大地傳遞給他,與系統探測到的水脈位置進行著毫厘不差的校準。他必須確保挖掘的方向絕對精確,任何一點偏差都可能前功盡棄。

“停!”他猛地抬手,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個戰士的鎬頭懸在半空。“左偏一寸!再往下半尺!”他指向巖石下方一個毫不起眼的凹點。

舉鎬的戰士愣了一下,看著那點和其他地方毫無區別的巖面,又看看阿默那張不容置疑的、慘白而專注的臉,咬咬牙,按照指示調整了落點。

“鐺!”沉重的一鎬下去。

“轟隆——”一聲沉悶的巨響,完全不同于之前敲擊硬石的脆響!那塊頑固的大青石連同它下方一大片膠結的硬土,竟然應聲塌陷下去,露出一個黑黢黢的、臉盆大小的不規則洞口!

“開了!開了!”人群爆發出驚呼。

一股陰冷、潮濕、帶著濃郁土腥氣的氣流猛地從洞口噴涌而出,吹拂在周圍人滾燙汗濕的臉上,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涼!

“是濕氣!好重的濕氣!”趙滿囤第一個沖到洞口,貪婪地吸著那冰涼的空氣,激動得胡子都在抖,“下面……下面真有東西!”

希望的火苗被這濕冷的陰風瞬間吹旺。更粗的鋼釬、更重的鐵錘被找來。洞口被迅速擴大。泥土的顏色越來越深,從干硬的黃褐色變成了濕潤的深棕色,最后成了能捏出水的黑泥!挖掘的速度越來越快,泥土被一筐筐傳遞出來,堆在洞口旁,散發出肥沃的泥腥味。

阿默緊盯著那不斷加深的豎井,系統視野里,那代表水脈的藍色光點越來越近,越來越亮!他的精神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弦,全神貫注地感應著水脈的深度和走向。

“停!”在豎井挖到接近三丈深時,阿默再次出聲。這一次,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小心!水脈就在下面一層!橫向掏!動作要輕!快!”

井下負責挖掘的兩個戰士聞言,立刻換上短柄小鍬和手鏟,動作變得極其小心謹慎。井口圍滿了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井下沙沙的挖掘聲和泥土落地的輕響。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突然——

“噗嗤!”一聲輕響,如同戳破了一個巨大的水囊。

緊接著,“嘩啦——!”一股渾濁的水流猛地從井壁一側噴涌而出,帶著積蓄了不知多少年的力量,瞬間沖了井下戰士一身!

“出水啦——!”井下爆發出狂喜到變調的吼聲,直沖云霄!

“出水啦!出水啦!”井口的歡呼如同山崩海嘯,瞬間席卷了整個死土坡!巨大的聲浪在山谷間反復回蕩,震得遠處的枯枝都在簌簌發抖。

渾濁的水流帶著泥土的芬芳,源源不斷地從井壁涌出,迅速在井底積起一個小水洼,水面在幽暗的井底反射著洞口投下的天光,粼粼躍動,如同最珍貴的寶石!趙滿囤趴在井口,老淚縱橫,顫抖的手伸下去,掬起一捧渾濁的泥水,貪婪地喝了一大口,冰涼甘冽的滋味直沖肺腑,他仰起頭,對著蒼天發出一聲長長的、帶著哭腔的嘶吼:“甜!甜水啊!老天爺開眼啦!”

整個死土坡徹底沸騰了!人們歡呼著,跳躍著,相互擁抱拍打,淚水混著汗水肆意流淌。連日來的饑餓、疲憊、絕望,在這一刻被這噴涌的生命之泉沖刷得干干凈凈!

阿默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一股巨大的疲憊和眩暈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住。一直支撐著他的那口氣泄了,精神力透支的后果猛烈反噬。他下意識地扶住旁邊一棵枯樹粗糙的樹干,才勉強沒有倒下。嘴角卻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無聲地笑了起來。

有了水,死土坡不再是鬼見愁!分區首長當機立斷,一條條引水溝渠如同大地的血脈,從新挖出的泉眼處向四周貧瘠的坡地迅速輻射開來。渾濁的泉水沿著新挖的土溝,汩汩流淌,浸潤著干渴到開裂的土壤。

“快!把引來的水,和漚好的糞肥攪勻!潑地!”分區首長挽著褲腿,赤腳踩在泥水里,親自指揮,聲音洪亮。戰士們和村民排成長龍,用木桶、瓦盆甚至摘下帽子,從臨時挖出的蓄水坑里舀起混著糞肥的泥漿水,潑向那些剛剛被開墾出來、還冒著干土氣息的田壟。濃烈的糞肥氣味彌漫在空氣中,卻沒有人嫌棄,反而像是嗅到了豐收的希望。泥水潑在滾燙的土坷垃上,發出“滋滋”的聲響,騰起一陣陣帶著土腥和肥力的白氣。

阿默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強撐著精神再次投入戰斗。系統視野依舊發揮著關鍵作用。他沿著引水的溝渠和正在潑糞的田壟緩緩移動,目光專注。系統無聲地掃描著水流滲入的速度和深度,分析著土壤在水分浸潤下細微的結構變化。

“這里!”他停在一片看起來和其他地方并無不同的坡地上,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水流滲得太快,下面有沙層漏肥漏水!需要加厚粘土層!”他指著旁邊的溝渠,“從那邊挖膠泥過來,鋪底!”

“明白!”立刻有人扛著鋤頭去挖那種粘性極強的膠泥。

“還有這片!”他又指向另一塊區域,那里的水積成了一個小洼,“地勢太低,水排不出去,要開條小排水溝!”

精準的指令不斷發出,如同一雙無形的、洞悉大地奧秘的手,在指揮著這場改造貧瘠的戰役。原本可能造成浪費甚至反效果的水肥,在他的指引下,被最大效率地利用到每一寸需要滋養的土地上。人們看向阿默的眼神,除了感激,更增添了一種近乎敬畏的信服。

新墾出的五十畝坡地,在泉水的滋潤和精心調配的糞肥滋養下,如同被施了魔法,煥發出驚人的生機。短短十幾天,原本死氣沉沉的灰褐色土地上,竟然頑強地鉆出了一片片柔嫩的綠意!

清晨,薄霧還未完全散去,露珠掛在翠綠的秧苗尖上,晶瑩剔透。阿默獨自一人,踏著微濕的泥土,穿行在初具規模的田壟間。系統視野里,代表植物生命力的綠色光點密密麻麻地閃爍著,充滿了生機盎然的韻律。他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一株谷子柔韌的葉片,葉片上清涼的露水沾濕了他的手指,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仿佛順著指尖傳遞過來。

就在這時,一陣細碎而急切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阿默哥!阿默哥!”婦救會隊長秀芹氣喘吁吁地跑來,臉上帶著驚慌,“快!快去看看!有塊地的苗……苗蔫了!”

阿默心頭一緊,立刻跟著秀芹跑向坡地東頭的一塊洼地。果然,這片地勢較低區域里的谷苗,與旁邊生機勃勃的景象截然不同。嫩葉邊緣焦黃卷曲,無精打采地耷拉著,仿佛被抽干了精氣神。

“昨天還好好的,今早就這樣了!”秀芹急得眼圈發紅,“澆的水也不少啊!”

阿默蹲下身,仔細觀察著蔫掉的谷苗根部。土壤潮濕,甚至有些泥濘。他集中精神,系統視野聚焦掃描。土壤濕度飽和的深藍色幾乎要溢出視野,而代表根系的微弱白光,在過濕的土壤中顯得異常黯淡、窒息。根系附近的土壤深處,掃描還反饋回異常的成分信息——鹽分偏高。

“是澇和鹽堿!”阿默立刻做出判斷,“這里地勢低洼,水排不出去,積在下面。太陽一曬,水汽蒸發,鹽分就返上來了,把根燒壞了!”他站起身,果斷下令,“立刻在這塊地周圍挖深排水溝!把積水排到下面洼塘去!排干后,引清水過來漫灌一次,把鹽分沖走!快!”

命令迅速得到執行。排水溝很快挖好,渾濁的積水被排出。清澈的泉水被引來,沖刷著鹽堿的土地。幾天后,那些蔫黃的谷苗雖然損失了一些,但大部分又重新挺直了腰桿,展現出頑強的生命力。這場小小的危機,不僅沒有擊垮人們,反而讓根據地軍民對阿默的“地眼”之能更加深信不疑。

新墾的五十畝坡地,奇跡般地在“鬼見愁”扎下了根,綠意日益蔥蘢,成了這片焦黃山巒中最耀眼的希望之所在。分區特意召開了一次隆重的表彰大會。

簡陋的土臺子上方掛著紅紙寫的橫幅——“表彰開荒模范”。分區首長親自將一面用土布縫制、針腳有些粗陋但意義非凡的錦旗交到阿默手中。錦旗上繡著幾個大字:“地眼通神,豐衣足食”。

“同志們!”首長用力拍著阿默的肩膀,聲音洪亮,充滿了自豪,“看看咱們的‘鬼見愁’!看看這片綠油油的莊稼!這就是人定勝天!這就是咱們自己刨出來的活路!阿默同志,用他的本事,給咱們找到了救命的水,盤活了這死地!他是咱們根據地的功臣,是當之無愧的勞動模范!”

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經久不息。無數道敬佩、感激的目光聚焦在阿默身上。他捧著那面沉甸甸的錦旗,臉上有些發燙,心頭卻涌動著暖流。他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看到了貨郎張有福那張樸實帶笑的臉,對方正沖他用力地點頭。張有福身邊,是那位懂日語的鄉村教師周文遠,他也含笑注視著。阿默心中微動,系統悄然啟動,代表兩人忠誠度的綠色光柱在視野角落穩定地亮著,這讓他感到一絲安心。

然而,在這片歡騰的海洋邊緣,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老農趙滿囤卻顯得格格不入。他蹲在人群最后面的土坎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渾濁的眼睛里沒有半分喜悅,只有深不見底的恐懼和憂慮。他死死盯著臺上被萬眾矚目的阿默,又看看那面刺眼的錦旗,布滿皺紋的臉在煙霧后微微扭曲著。煙鍋里的火光明明滅滅,映著他眼中復雜難言的光。他用力嘬了幾口煙,劣質煙葉嗆人的辣味直沖肺管,嗆得他猛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彎下了腰,渾濁的老淚都被逼了出來。他慌忙用粗糙的手背抹去,又緊張地四下張望了一下,見無人注意他,才松了口氣,但那佝僂的身影在喧囂的背景下,顯得更加瑟縮和不安。

“五十畝?”冰冷的日語帶著一絲玩味,在據點炮樓頂層那間光線昏暗的辦公室里響起。日軍駐本地區最高指揮官,少佐藤田雄一,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透過瞭望孔,遠處山巒間那片異樣的、格格不入的蔥綠清晰可見。他轉過身,皮靴踩在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份攤開的文件。

文件上方,印著“維持會長”趙守業那歪歪扭扭的簽名和紅指印。下面,用同樣拙劣但足夠清晰的漢字寫著:“……匪區于‘鬼見愁’坡地新墾良田約五十畝,引水成功,秧苗長勢甚好……匪首特嘉獎一外號‘地眼’之共黨分子,名阿默,稱其有通地尋水之奇能……”

“‘地眼’?阿默?”藤田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篤篤的輕響。他嘴角慢慢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像發現了獵物的毒蛇,“荒山野嶺,憑空變出五十畝水澆地?有點意思。”他踱回窗口,再次舉起望遠鏡,那片綠色在鏡頭里顯得如此刺眼,如此充滿挑釁的生機。

“看來,我們的小老鼠們,活得有點太舒服了。”藤田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殘忍的興奮,“該給他們松松筋骨了。通知各據點小隊指揮官,明日來此開會。還有,”他頓了一下,眼中寒光一閃,“讓趙會長,再想辦法,把這個‘地眼’阿默,給我盯死!他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

“哈依!”旁邊的副官猛地低頭。

藤田放下望遠鏡,背對著門口,目光依舊鎖定著遠方那片象征希望的綠色,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軍刀冰冷的刀柄。炮樓外,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半邊天,如同潑灑的鮮血,預示著某種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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