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抉 擇
- 暗戰(zhàn)秘諜之我是龍?zhí)?/a>
- 秐篆
- 8067字
- 2025-08-11 13:54:07
冰冷的槍聲如同死神的叩門,在狹窄的階梯通道內(nèi)炸響,又戛然而止,只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靜和濃烈的硝煙味。阿默緊貼著工作臺冰冷的金屬邊緣,耳中是系統(tǒng)冰冷精確的播報:
【目標(biāo)1(南部十四式)生命體征消失。】
【目標(biāo)2(百式?jīng)_鋒槍)生命體征消失?!?
【地面入口外圍:軍統(tǒng)行動隊(3人)與特高課剩余人員(3人)交火中?!?
“軍統(tǒng)的人?”老周的聲音在黑暗的陰影里響起,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嘶啞,“他們怎么摸到這里來的?狗咬狗?”
阿默沒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臺轟鳴的“盤古”中樞機器上。系統(tǒng)的共鳴在他意識深處激蕩,如同兩股同源的洪流試圖匯合,引發(fā)陣陣眩暈。老顧那封用血封緘的絕筆信,字字句句在腦海中燃燒:“徹底湮滅此中樞!令其形神俱滅,永絕后患!切切??!”
軍統(tǒng)?特高課?無論誰沖下來,這臺機器都絕不能落入任何一方手中!父親顧慎之嘔心瀝血的造物,老顧用生命守護的秘密,不能成為任何勢力屠戮同胞的兇器!
“老周!”阿默的聲音斬釘截鐵,壓過機器的嗡鳴,“守住階梯!給我爭取時間!這機器……必須毀掉!現(xiàn)在!”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已如離弦之箭撲向那臺轟鳴的金屬巨物!目標(biāo)明確——機器底部那個用刺目紅漆標(biāo)注的圓形閥門旋鈕!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的紅色金屬的剎那!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頭頂猛烈傳來!整個地下實驗室如同被巨錘砸中,劇烈地?fù)u晃!天花板簌簌落下大片的灰塵和碎屑,墻壁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連接著“盤古”中樞的數(shù)條粗大線纜被震得猛烈擺動,迸濺出刺眼的藍(lán)色電火花!
【警告!高爆炸藥引爆!地面建筑結(jié)構(gòu)嚴(yán)重受損!承重墻應(yīng)力超出臨界值!坍塌風(fēng)險極高!】系統(tǒng)的警報尖銳刺耳,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
“手雷!他們用了手雷!”老周在劇烈的震動中厲聲吼道,身體死死抵住墻壁才沒摔倒,駁殼槍口依舊死死指著煙塵彌漫的階梯入口。上面的交火顯然已經(jīng)白熱化,軍統(tǒng)為了打開通道或者阻擋追兵,竟直接動用了爆炸物!
阿默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震得一個趔趄,手掌重重拍在冰冷的機器外殼上穩(wěn)住身體。頭頂?shù)恼饎硬⑽赐V?,碎石和灰土如同雨點般砸落。他猛地甩頭,甩開迷眼的灰塵,目光死死鎖住那個近在咫尺的紅色閥門。
沒時間了!無論是上面的人沖下來,還是這鬼地方被炸塌埋掉,都意味著失?。?
他不再猶豫,左手五指張開,如同鐵鉗般牢牢抓住那個冰冷的紅色旋鈕!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金屬核心深處的冰冷和沉重感瞬間沿著手臂蔓延上來,帶著一種不祥的預(yù)兆。
“父親……老顧……”阿默的牙齒深深嵌入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他仿佛看到了父親在憲兵隊地牢里染血的眼神,看到了老顧病榻上托付一切的決絕。所有的犧牲,所有的血淚,所有的希望與絕望,都凝聚在這一刻,凝聚在他這只緊握著毀滅之匙的手上!
“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低吼從喉嚨深處迸發(fā)!阿默全身的力量,連同那血脈中奔涌的、被血與火淬煉出的意志,盡數(shù)灌注于左臂!
咯吱——嘎——!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驟然響起!那沉重的紅色旋鈕,如同銹死千年的閘門,在阿默拼盡全力的擰動下,終于極其艱澀地、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開始緩緩轉(zhuǎn)動!
第一圈!如同推動一座山岳!手臂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青筋根根暴起!汗水混合著落下的灰塵,在他臉上沖刷出道道泥痕。
就在旋鈕轉(zhuǎn)動的瞬間,異變陡生!
嗡——!??!
那臺一直低沉轟鳴的“盤古”中樞機器,猛地發(fā)出一聲高亢到撕裂耳膜的尖嘯!機器核心原本穩(wěn)定流淌的幽藍(lán)色光流,驟然變得狂暴無比!如同被激怒的巨蟒,在透明的核心管道中瘋狂地沖撞、翻滾、沸騰!幽藍(lán)的光芒亮度陡增數(shù)倍,將整個昏暗的地下室映照得一片妖異的藍(lán)!無數(shù)細(xì)密的、如同蛛網(wǎng)般的亮藍(lán)色裂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厚重的金屬外殼表面急速蔓延、擴張!
【警告!檢測到‘盤古’原始核心能量場急劇失控!湮滅程序已激活!倒計時啟動!】系統(tǒng)的聲音在阿默腦中瘋狂閃爍,冰冷的字符帶著血紅的警示框:【倒計時:5分00秒!】
倒計時的數(shù)字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阿默的心上!五分鐘!只有五分鐘!
“阿默??!”老周的嘶吼穿透了機器的尖嘯和頭頂不斷落下的碎石聲,“快!上面的人要下來了!”
阿默猛地回頭。階梯入口處,彌漫的煙塵被幾道刺眼的手電光柱粗暴地撕開!幾個穿著黑色中山裝、動作矯健的身影,正借著爆炸造成的混亂和煙塵的掩護,如同鬼魅般從階梯上迅猛撲下!他們手中的槍口在煙塵中閃爍著致命的寒光!是軍統(tǒng)的人!他們突破了入口,目標(biāo)直指這臺正在發(fā)出不祥光芒的機器!
“攔住他們!”阿默目眥欲裂,對著老周的方向狂吼!同時,他的左手沒有絲毫停頓,依舊死死抓住那紅色旋鈕,用盡全身的力量,繼續(xù)擰動!
第二圈!旋鈕轉(zhuǎn)動得更加艱澀!仿佛有萬噸的阻力在對抗!機器外殼上的藍(lán)色裂紋更多、更密,發(fā)出細(xì)微卻令人心悸的“噼啪”碎裂聲!核心管道內(nèi)狂暴的幽藍(lán)光流甚至開始透出外殼,將整個地下室染成一片深海般的絕望之色!那尖嘯聲越發(fā)刺耳,幾乎要穿透人的顱骨!
老周手中的駁殼槍瞬間噴吐出致命的火舌!
“砰砰砰!”
清脆的槍聲在地下室狹小的空間里爆開,壓過了部分機器的尖嘯!沖在最前面的一個軍統(tǒng)特務(wù)應(yīng)聲而倒,手電筒摔在地上滾出老遠(yuǎn)。但后面的人反應(yīng)極快,立刻尋找掩體,同時舉槍還擊!子彈打在冰冷的墻壁、金屬架子和工作臺上,濺起一串串火星和碎屑!流彈帶著死亡的尖嘯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橫飛!
“噠噠噠!”另一名軍統(tǒng)特務(wù)手中的沖鋒槍也開火了,密集的彈雨潑灑過來,壓制得老周只能縮回掩體后,暫時無法抬頭。
混亂!死亡的氣息混合著機器失控的狂暴能量,如同無形的絞索,緊緊勒住了每一個人的咽喉!
“別管那破機器!先抓活的!姓顧的小子必須帶回去!”一個陰冷的聲音在軍統(tǒng)特務(wù)后面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更多的腳步聲從階梯上傳來!
阿默的心沉到了谷底。軍統(tǒng)的目標(biāo)不僅僅是他,更是他這個人!他們想得到他,得到他身上的“盤古”!
恐懼?不!一種比恐懼更熾烈、更決絕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起!絕不能讓他們得逞!絕不能讓父親和老顧的犧牲白費!湮滅!必須完成湮滅!
“呃啊——!”阿默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身體的力量再次爆發(fā)!左手手臂的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劇烈顫抖,皮膚下的血管如同虬龍般凸起!那該死的紅色旋鈕,在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中,被他硬生生擰過了第二圈!
嗡——!!??!
機器的尖嘯陡然拔高到一個匪夷所思的頻段!狂暴的幽藍(lán)光流瞬間沖破了核心管道的束縛!嗤啦——!數(shù)道刺眼的藍(lán)白色電弧如同掙脫囚籠的狂龍,猛地從機器外殼的裂紋處迸射而出!狂暴地抽打在空氣中!
啪!一道電弧狠狠劈在阿默身旁不遠(yuǎn)處的金屬工具架上!架子上一排玻璃真空管瞬間被超高的電壓擊穿、炸裂!細(xì)碎的玻璃渣如同暴雨般濺射開來!
阿默只覺得左臂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片鋒利的玻璃碎片深深扎進(jìn)了他左上臂外側(cè),殷紅的鮮血瞬間涌出,染紅了半截衣袖!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
【警告!宿主左臂肱二頭肌外側(cè)開放性創(chuàng)傷!出血量中等!建議立即止血!】系統(tǒng)的警報聲在劇痛和機器尖嘯中顯得無比微弱。
止血?阿默的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瘋狂的笑容。他看都沒看那汩汩流血的傷口,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的左手,依舊如同焊接在那紅色旋鈕上,紋絲不動!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流淌,滴落在冰冷布滿灰塵的地面,也滴落在同樣冰冷布滿裂紋的機器外殼上,留下一個個暗紅色的圓點。
這點痛,算得了什么?比起父親地牢里的酷刑,比起老顧身中數(shù)彈的犧牲,比起母親染血的呼喚……這點痛,連利息都算不上!
“攔住他們!”阿默再次朝著老周的方向嘶吼,聲音因為劇痛和用力而扭曲變形。他需要時間!最后的時間!
老周在軍統(tǒng)的火力壓制下,根本無法有效反擊。一個特務(wù)借著同伴火力的掩護,已經(jīng)貓著腰,從側(cè)面繞過了老周的射擊角度,如同一頭發(fā)現(xiàn)了獵物的豺狼,眼中閃爍著貪婪和兇狠的光芒,直撲正在與旋鈕搏斗的阿默!他手中的匕首閃著寒光!
千鈞一發(fā)!
阿默的右手閃電般從腰間拔出駁殼槍!他甚至沒有完全轉(zhuǎn)身,僅憑著對危險的直覺和系統(tǒng)瞬間掃描出的方位提示!
砰!
槍口火光一閃!子彈精準(zhǔn)地撕裂空氣,狠狠貫入那特務(wù)的眉心!特務(wù)前撲的動作瞬間僵硬,眼中的兇光被難以置信的驚愕取代,隨即化為死灰,身體重重地?fù)涞乖诘兀笆住爱?dāng)啷”一聲掉在阿默腳邊。
開槍的右手甚至沒有一絲顫抖。阿默的目光甚至沒有離開過那個紅色的旋鈕。所有的動作,拔槍、瞄準(zhǔn)、擊發(fā),一氣呵成,快如電光石火!冰冷的殺意在他眼中一閃而逝,隨即又被更深的決絕覆蓋。
第三圈!
就在那特務(wù)倒下的瞬間,阿默的左臂爆發(fā)出最后、最強大的力量!鮮血浸透的衣袖下,肌肉賁張到了極限!那紅色旋鈕,在這股帶著血腥氣的、玉石俱焚般的意志驅(qū)動下,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fù)的、仿佛金屬心臟被捏碎的哀鳴!
嘎嘣——!
旋鈕被硬生生擰到了盡頭!第三圈完成!
嗡——?。?!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那臺龐大機器的尖嘯聲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死寂前的、令人靈魂顫栗的低沉嗡鳴,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嘆息。
緊接著,是光!
機器核心處,那狂暴奔騰的幽藍(lán)色光流,猛地向內(nèi)坍縮!如同宇宙中一顆恒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開始了毀滅性的向內(nèi)塌陷!所有的光芒被瘋狂地吸向核心一點!那一點,亮得無法形容!超越了太陽!超越了人類視網(wǎng)膜所能承受的極限!將整個地下室,連同墻壁、工具架、驚恐的人臉……一切都映照得一片慘白!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純粹到極致的、毀滅的白!
一股無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以那一點為核心,轟然爆發(fā)!
轟?。。?
地下室內(nèi)的空氣發(fā)出厲鬼般的尖嘯,瘋狂地被抽向那一點!散落在地上的圖紙、輕巧的工具、甚至細(xì)小的金屬零件,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攫住,瞬間離地飛起,打著旋兒被吸向那毀滅的白光核心!就連地面上流淌的鮮血,也被這股力量拉扯著,形成一條條詭異的血線,投向那光芒的深淵!
“啊——!”一個剛沖下階梯的軍統(tǒng)特務(wù),身體猛地被這股吸力扯得離地飛起!他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整個人就像一片被卷入颶風(fēng)的落葉,瞬間被那刺目的白光吞噬!沒有慘叫,沒有殘骸,仿佛從未存在過!
“退!快退!!”那個發(fā)號施令的陰冷聲音此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變調(diào)!幸存的軍統(tǒng)特務(wù)和老周,都被這超越理解的恐怖景象駭?shù)没觑w魄散,再也顧不得任務(wù),連滾爬爬地拼命向階梯上逃竄!
阿默死死地抓著旁邊沉重的工作臺邊緣!巨大的吸力撕扯著他的身體,仿佛要將他整個人從骨頭上剝離!左臂的傷口被這股力量撕扯,鮮血如同噴泉般涌出!劇痛幾乎讓他昏厥!但他咬碎了牙關(guān),牙齦滲出血絲,憑借著鋼鐵般的意志和沉重工作臺的支撐,硬生生將自己釘在原地!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那毀滅的核心!白光中心,那坍縮到極限的一點,猛地向內(nèi)一塌!
沒有聲音。
或者說,聲音被那極致的坍縮本身吞噬了。
一個絕對黑暗的點,在那片慘白的中心誕生了!
那黑暗,比最深的夜還要純粹,比最冷的深淵還要絕望!它出現(xiàn)的瞬間,周圍那毀滅性的白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崩解,被那黑暗之點貪婪地吞噬!
絕對的黑暗,絕對的寂靜,絕對的……虛無!
湮滅!
這才是真正的湮滅!物質(zhì)與能量,形與神,被徹底抹除,歸于虛無!如同宇宙初開前的混沌,吞噬一切,抹平一切!
【湮滅核心形成!引力奇點效應(yīng)持續(xù)!倒計時:00:00:03!】系統(tǒng)最后的提示,冰冷得如同宇宙的法則。
那絕對黑暗的點,如同宇宙張開的死亡之眼,靜靜地懸浮在機器原本的位置。龐大的金屬外殼、復(fù)雜的管線、轟鳴的附屬設(shè)備……所有的一切,都已消失無蹤。原地只剩下一個直徑約一米、邊緣不斷扭曲著周圍光線的、令人望之靈魂凍結(jié)的漆黑球體!它靜靜地懸浮著,散發(fā)著吞噬萬物的死寂。
三秒!
兩秒!
一秒!
嗡……
那絕對的黑暗之球,極其輕微地震顫了一下。
緊接著,它如同一個被戳破的肥皂泡,無聲無息地、徹底地……消散了。
沒有爆炸,沒有沖擊波,沒有絢爛的光影。
只有一片徹底的、死一樣的寂靜和……虛無。
原地,只剩下一個直徑一米多的、光滑無比的半球形凹坑??颖诔尸F(xiàn)出一種詭異的、仿佛被最高溫瞬間熔融又瞬間冷卻后的琉璃態(tài),光滑如鏡,倒映著地下室頂棚殘破的陰影??觾?nèi),空無一物。沒有灰燼,沒有殘骸,連一絲曾經(jīng)存在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那臺凝聚了顧慎之心血、老顧半生守護、引來無數(shù)貪婪和殺戮的“盤古”原始中樞,連同其周圍數(shù)米范圍內(nèi)的一切,就這樣,被徹底地從物質(zhì)層面抹去了。
仿佛它從未存在過。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了整個地下室。只有灰塵還在空氣中緩緩飄落,如同為這場無聲的湮滅降下的灰色雪片。刺鼻的臭氧味和淡淡的、類似金屬被高溫氣化后的奇特味道彌漫在空氣里。
阿默的身體晃了晃,左手無力地從工作臺邊緣滑落。失血過多和精神的巨大沖擊,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天旋地轉(zhuǎn)。他靠著工作臺,才勉強沒有倒下。左臂的傷口還在流血,溫?zé)岬囊后w順著指尖滴落在那光滑如鏡的凹坑邊緣,發(fā)出極其輕微的“嗒…嗒…”聲。
老周從階梯入口旁的掩體后慢慢站了起來,臉上、身上沾滿了灰塵,眼神里充滿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震撼。他看著那個憑空出現(xiàn)的、光滑的半球形凹坑,又看向靠在臺邊、臉色慘白如紙、手臂血流如注的阿默,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
【滴——!】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電子提示音,在阿默死寂的意識深處響起!這聲音與之前系統(tǒng)所有的警報、提示都截然不同,它平靜、穩(wěn)定,帶著一種……完成使命后的釋然。
【‘盤古’原始中樞湮滅程序執(zhí)行完畢。】
【核心數(shù)據(jù)庫脫機備份完成?!?
【備用傳輸協(xié)議啟動……連接根據(jù)地中央服務(wù)器……】
【數(shù)據(jù)傳輸中…… 1%……15%……50%……】
【100%!傳輸完成!】
【‘盤古’主體系統(tǒng)……核心指令鏈解離……】
隨著最后一行冰冷的字符在意識中浮現(xiàn),阿默猛地感到腦中一空!
不是疼痛,不是眩暈,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靈魂深處被驟然抽走了一塊核心支柱的巨大空虛感!那一直如影隨形、如同第二大腦般存在的“盤古”系統(tǒng),那提供掃描、分析、預(yù)警、回溯……所有不可思議能力的冰冷存在,正在以一種無法逆轉(zhuǎn)的方式,從他意識的底層急速剝離、消散!
嗡……
一陣輕微的、如同精密鐘表停擺前的最后震顫,在他腦中回蕩。
緊接著,所有的感知都變了!
眼前的世界瞬間失去了那種被數(shù)據(jù)流清晰標(biāo)注、層層解析的透徹感。墻壁就是墻壁,灰塵就是灰塵,不再有材料分析、應(yīng)力參數(shù)、危險標(biāo)記……它們回歸了原本的、混沌的、充滿不確定性的模樣。耳朵里,階梯上方隱約傳來的、屬于軍統(tǒng)特務(wù)驚魂未定的叫喊和雜亂腳步聲變得異常清晰,充滿了真實的嘈雜和混亂,不再有系統(tǒng)的降噪過濾和威脅等級判定。鼻腔里,硝煙、塵土、血腥、臭氧、還有那熔融琉璃坑散發(fā)出的奇特焦糊味,混雜在一起,濃烈而直接地沖擊著感官,不再有成分分析和危險預(yù)警。
一種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茫然和無措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阿默。
習(xí)慣了系統(tǒng)如同探照燈般照亮黑暗前路,習(xí)慣了它提供精確到毫秒的判斷和指引,此刻突然失去,仿佛一個在黑夜中行走的人被驟然奪走了唯一的光源,墜入了無邊無際的、純粹的黑暗深淵。每一步都變得不確定,每一個聲音都充滿了未知的威脅。
他下意識地抬起右手,想去觸摸自己的太陽穴,仿佛那里曾經(jīng)鑲嵌著什么。指尖觸碰到的,只有溫?zé)岬钠つw和跳動著的血管。什么都沒有了。
【……解離完成?!?
【感謝使用。】
【再見,阿默。】
最后三行字符,平靜地在意識中亮起,隨即如同被風(fēng)吹散的沙畫,徹底消散,歸于永恒的沉寂。
走了。
它真的走了。
那個從“原身”小阿默繼承而來,伴隨他穿越血火上海灘,無數(shù)次救他于危難,揭開層層迷霧,也帶給他無盡困惑和重負(fù)的神秘系統(tǒng)……那個連接著父親顧慎之畢生心血、老顧半生守護的“盤古”……徹底消失了。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解脫與失落的空虛感,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阿默的心口。他身體晃了晃,再也支撐不住,背靠著冰冷的工作臺,緩緩滑坐在地。左臂的劇痛此刻才無比清晰地傳來,失血帶來的寒冷感開始蔓延。他靠著臺腳,急促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傷口,帶來尖銳的疼痛。汗水、血水和灰塵混合在一起,在他臉上留下狼狽的痕跡。
老周終于從震撼中回過神來,踉蹌著沖到阿默身邊??吹桨⒛直凵夏仟b獰的傷口和汩汩涌出的鮮血,他臉色大變:“阿默!撐??!”他毫不猶豫地撕下自己相對干凈的內(nèi)衫下擺,動作麻利地用力勒緊阿默左臂傷口上方的位置,進(jìn)行緊急壓迫止血。布條迅速被鮮血染紅。
“它……沒了?”老周一邊死死壓住布條,一邊看著阿默空洞的眼神,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目光掃過那個光滑得令人心悸的湮滅坑。
阿默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那個空無一物的深坑,又緩緩移向自己染血的雙手。沒有系統(tǒng)的輔助掃描,沒有精確的力量控制提示,這雙手,此刻顯得如此笨拙和無力。他扯了扯嘴角,想說什么,喉嚨卻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最終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
是的,沒了。那個強大的、神秘的、也是沉重?zé)o比的“盤古”,被他親手送入了湮滅的虛無。連同老顧實驗室里最后的殘骸,一同化為了烏有。
階梯上方,軍統(tǒng)特務(wù)混亂的叫喊聲和腳步聲似乎正在遠(yuǎn)去。顯然,那恐怖的湮滅景象徹底嚇破了他們的膽,不敢再下來送死。
“此地不宜久留!上面的人就算跑了,爆炸和這動靜也很快會把巡捕房甚至鬼子引來!”老周當(dāng)機立斷,他用力將阿默扶起,“能走嗎?”
阿默咬緊牙關(guān),借著老周的攙扶,掙扎著站起。左臂的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腳步虛浮。失去系統(tǒng)對身體狀態(tài)的精確監(jiān)控,他只能依靠最原始的痛覺來判斷傷勢的嚴(yán)重程度。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不斷侵襲。
老周半架著他,警惕地掃視了一眼死寂的地下室和那個詭異的湮滅坑,眼神復(fù)雜。他不再猶豫,攙扶著阿默,快速而艱難地沿著布滿碎石和灰塵的水泥階梯向上走去。
推開那扇偽裝的小木門,外面依舊是細(xì)雨迷蒙的夜。法租界的這座小洋房,此刻已是一片狼藉。爆炸的威力將正面幾乎炸塌,磚石瓦礫堆積如山,斷裂的梁木如同巨獸的殘骸般斜插著??諝庵袕浡鴿饬业南鯚熚逗徒购?。
老周攙扶著阿默,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廢墟,迅速隱入旁邊一條狹窄黑暗的弄堂。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混合著汗水、血水和塵土,帶來一絲刺痛的清醒。
弄堂的黑暗深處,一個瘦小的身影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地竄了出來,帶著哭腔:“默哥!周叔!”
是小石頭!他渾身濕透,小臉上滿是驚恐和擔(dān)憂,手里還緊緊攥著一把生銹的柴刀。
“石頭?!你怎么在這里?不是讓你在安全屋等著嗎?!”老周又驚又急。
“我……我擔(dān)心默哥!聽到這邊炸了,我就……我就跑過來了!”小石頭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看到阿默蒼白如紙的臉色和染透半邊身子的鮮血,嚇得小臉煞白,“默哥!你流了好多血!”
“別怕,死不了。”阿默的聲音虛弱沙啞,他勉強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伸手想摸摸小石頭的頭,手臂卻沉重得抬不起來。
小石頭看著阿默無力垂下的手臂和那刺目的血紅,又看看默哥臉上那從未有過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疲憊和……一絲他看不懂的茫然,小石頭猛地用臟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眼睛,把眼淚和雨水一起擦掉。他把手里的柴刀往腰后一別,毫不猶豫地沖到阿默另一邊,用自己瘦小的肩膀努力頂住阿默的身體。
“默哥,我扶你!我們快走!”小石頭的聲音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堅定,那小小的肩膀,此刻爆發(fā)出的力量,竟讓搖搖欲墜的阿默感到了一絲意外的支撐。
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身體,左臂的傷口在奔跑的顛簸中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失血帶來的寒冷感越來越重,視野邊緣開始發(fā)黑。耳中,是弄堂里自己粗重的喘息,老周焦急的催促,小石頭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的鼓勵,還有遠(yuǎn)處隱約傳來的、越來越近的警笛嘶鳴……
沒有系統(tǒng)的掃描,他無法精確判斷追兵的方位和距離。沒有系統(tǒng)的分析,他只能依靠老周的經(jīng)驗和自己殘存的直覺在迷宮般的弄堂里穿行。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但是……
阿默低頭,看著小石頭那被雨水打濕的、倔強的小臉??粗现懿紳M血絲卻依舊警惕堅定的眼睛。
他抬起右手,不是去觸摸已經(jīng)不存在的系統(tǒng),而是緊緊捂住了自己左臂那不斷滲出溫?zé)嵫膫?。劇烈的疼痛刺激著神?jīng),卻也帶來一種奇異的、腳踏實地的清醒。
父親的眼神,老顧的囑托,母親的血字……那些畫面在失去系統(tǒng)“記憶回溯”功能的輔助后,非但沒有模糊,反而在劇痛和冰冷的雨水沖刷下,變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地烙印在心底。
“盤古”消失了。
但有些東西,已經(jīng)刻進(jìn)了骨頭里。
他深吸了一口混雜著血腥、硝煙和潮濕雨水的冰冷空氣,強迫自己虛浮的腳步邁得更穩(wěn)一些,對著攙扶著自己的兩人,也對著這無邊無際的黑暗雨夜,啞聲說: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