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多的是城防所探員威逼他人，根本沒人反過來進行勒索。

林燼不僅做了，還是當面這樣。

他當然考慮過最壞的結局。

無非是以莫須有的罪名帶回城防所，然后面臨嚴刑拷打。

所以在說出這段話的時候，兩道玄黃色虛影已經悄然浮現。

時刻準備著模擬優化滿堂彩及男人的動作，再配合拳法展開行動。

天道虛影跟白鶴拳，就是林燼的底氣！

滿堂彩弓著背抓了抓頭：“已經有十年沒人敢這樣跟我說話了。”

他盯著林燼，好似在看一件稀罕物。

抽煙男人獰笑著抬起盒子炮。

只要接到命令，他就能讓眼前這個半大小子知道什么叫后悔。

“我知道你能躲子彈，但那也要看槍在誰手里。”

滿堂彩沒有制止這種行為，自顧自說道：

“劉闖只是一個混混，什么都不懂，

就算拿著槍，也沒任何威脅。

但這位新跟著我的同僚可不一樣，

他可是南溟港城防所的射擊冠軍?！?

林燼歪著頭，語氣有恃無恐：“然后呢，我死了就沒人給你提供情報了?！?

沒在第一時間動手，已經讓他有了判斷。

別看滿堂彩明里暗里以槍威脅。

說到底，在虎頭門碼頭，只有林燼跟黑蛟幫發生過沖突。

其他人要么敢怒不敢言，要么委曲求全。

想要靠這類人去收集情報，如果是假的還好說，直接識破即可。

就怕半真半假，讓人捉摸不透。

一旦信了，結果卻發生變故，不僅打草驚蛇，還會讓情況變得惡劣。

林燼不知道城防所為什么要調查黑蛟幫。

從滿堂彩的舉動來看，他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非常高，完全容不得出現一絲差錯。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他才會真心實意提供情報。

這就是林燼的自信。

至于這樣做，會不會讓滿堂彩心生怒氣，完全不是林燼考慮的事情。

因為就算有怒，也不會發泄在他的身上。

滿堂彩藏在鏡片后面的眼睛，沒由來閃爍一下，旋即轉頭看向抽煙男人。

“冇事，這個距離，我完全可以打死他?！?

抽煙男人信心十足，哪怕煙霧噴的到處都是，也沒挪動腳步。

“我的意思是，把你身上的錢拿出來。”

滿堂彩扯著嘴角，在男人錯愕的眼神中，從他兜里拿出一把銅元。

“這是定金，半個月內，我要知道黑蛟幫的事情?！?

他將銅元遞給林燼，揮手拍散煙霧，示意可以走了。

對于這樣的反轉，林燼早有預料。

他接過銅元，大致一數有十枚左右，點點頭朝碼頭平房走去。

身后，滿堂彩的聲音幽幽傳來：

“如果事情辦得好，我會給你更多?！?

林燼沒說話，擺擺手繼續走。

兩道玄黃虛影在這樣的動作下悄然消失。

“大佬，為什么要這么做??？”

張小元滿臉疑惑，又點起一根香煙。

他實在搞不懂，為什么要給這個半大小子一塊銅元。

這樣豈不是落了城防所的威風？以后還怎么在虎頭門一帶巡邏。

“你才跟著我，不懂我做事的方式，我可以理解?！?

滿堂彩依舊弓著背，左眼鏡片里是一片寒光。

“但是，請永遠不要質疑我的決定！”

話音未落，一支冒著火的箭矢，從滿堂彩背部急射而出，徑直扎向張小元胸膛。

后者吃痛不已，正欲慘叫，又被一股巨力帶著砸向地面。

滿堂彩的眸子里沒有一絲情感，骨節分明的手掌上浮現出繁瑣復雜的紋路。

他俯身按著張小元的頭，不急不緩說道：

“明天去所里，找我拿錢跟醫藥費。

還有，以后再敢在我面前說白話，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說罷，滿堂彩緩緩松開手，紋路跟著消失。

他頭也不回離開，忽起的風里，傳來一句模糊不清的京腔。

“土鱉真當自個兒是百步穿楊的主兒了？瞅給你能的！”

……

林燼沒有刻意收集情報，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節奏。

白天碼頭扛貨，晚上武館練拳，再用銅元買來食物補充練武所需。

這段時間里，碼頭換了很多新面孔。

新來的沒干過重體力活，手腳也不麻利，整個碼頭搬貨效率降低了不止一成。

工頭為此還罵過那些拿了工錢就離開的老人，認為他們都該去死。

林燼知道這是為什么。

大概率是想用假情報糊弄滿堂彩，結果一去不復返。

半個月期限即將到達的時候，林燼手上的銅元也消耗殆盡，回歸到只能吃饅頭的地步。

這天早上，他咽下最后一口饅頭，正想起身去搬貨，卻發現很多人都在往外跑。

工頭的聲音也跟著傳來：“咪行入去，想死唔好拖埋我！”

林燼聞言挑了挑眉，不讓去？肯定有事情。

他悄悄逆著人群朝碼頭走去。

臨到近處，只見一個新來的工人躺在地上，身旁是散落一地的橢圓物件。

手榴彈。

林燼快速掃了一眼，就知道為什么這么多人往外跑。

肯定是新來的工人泄了力，不慎把貨物摔在了地上。

而里面存放的手榴彈因此滾落，某些或許松了引線，不知什么時候會炸。

那些原本坐在貨輪上的水手們，更是躲得遠遠的，生怕被彈片波及，不幸遭了殃。

林燼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一塊，很不顯眼的黑蛟圖案上，旋即跟著力工們一起往回撤。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尖銳的哨聲從大門外傳來。

頭戴黑色圓頂帽的城防所探員，把碼頭圍的水泄不通。

爆炸聲遲遲沒有傳來，在場之人也沒有一個敢進去查看。

工頭死命拉著探員不停解釋，聲嘶力竭解釋這件事跟自己沒關系。

林燼見沒人注意自己，趁著混亂，順利出了碼頭大門。

剛準備去找滿堂彩，就發現人已經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回事？”

滿堂彩扶著單片眼鏡，開門見山問道。

張小元站在他身旁，抿著嘴不說話。

“在這兒說？”

林燼看了一眼男人，最后把目光放在旁邊。

“沒事，小元現在很乖的。”

滿堂彩揮了揮手，示意可以明說。

“貨里發現了手榴彈，我看了一下上面的圖案，是黑蛟幫的。”

林燼言簡意賅說出結果。

虎頭門作為南溟港重要碼頭，承接搬運的東西千奇百怪。

古玩，珍寶，糧食，水產，無一不有，無一不缺。

諸如鴉片酊，火藥，槍械等違禁品也時常包含。

可有一點，這些東西絕不能出現在明面上。

但凡出現，城防所第一時間就會趕來。

而現在，貨里不僅掉出了手榴彈，還跟黑蛟幫有關系。

這里面能聯想的東西，就很多了。

滿堂彩笑了起來，左眼鏡片反射出來的光，像是一把利劍。

他扯出褡褳準備拿錢，動作剛進行到一半，耳邊就傳來連續的爆炸聲。

緊接著，塵埃灰燼裹挾著硝煙，像是一頭紅了眼的野牛，蠻橫的沖向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