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燼這才對黑市升起興趣。

張小元也沒再說什么，牽來兩頭黑驢就準備出發。

他知道九境拳伢不能乘坐蒸汽載具，只能從其他方面縮減時間。

兩人就這樣坐在黑驢身上，一搖一晃往黑市去了。

黑市位于南溟港城邊緣地帶，跟虎頭門處于相反方向。

兩人抵達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

林燼跳下黑驢，打量起四周。

在他面前是一間廢棄廠房，外部被巨大的黑色幕布遮蓋。

廠房頂端聯排的印花玻璃，正透著紅綠燈光。跟煙囪噴吐出的白霧糾纏在一起，帶著某種電子迷幻風情。

張小元從懷中摸出幾張面具，遞了過去。

“選一個吧。”

林燼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

他隨手拿起一張，是一個獸首吞劍樣式，對應著海棠古代傳說中的神獸。

睚眥，一飯之恩必償，一仇之怨必報。

張小元點點頭，感覺還算符合林燼的性子。

他同樣戴起一張龍首面具，牽著兩頭黑驢走在前面。

到了鉚接鐵閘門處，隨手將繩子遞給了戴著樹皮面具的看門人。

后者拿出兩個標記貼在驢身上，然后用力下壓閘門上的扳手。

隨著齒輪聲交替響起，閘門開啟一條縫，白霧連同紅綠燈光順勢撲了出來。

此刻的林燼正掃視著，閘門旁邊的告示牌。

上面是在黑市擺攤的人們，所留下的信息。

最顯著的一個這樣寫著：

賣父葬母，誠信交易，童叟無欺，撲街請滾。

最后面還附著一個素描狐貍頭。

張小元湊近看了一眼，撇著嘴道：

“這女的上個月還寫著賣母葬父呢?！?

林燼挑了挑眉，對于黑市有了初步的印象。

兩人穿過閘門，走入廠房當中。

方甫入內，嘈雜聲沸反盈天。

“普通的冷兵器在這里很常見，只要銅元足夠，任你隨便挑選?！?

張小元指著廠房兩側，呈“回”字型的攤位，上面擺著五花八門的東西。

他揚著下巴，朝中間插滿旗幟的圓臺，努了努嘴。

“不過你是要定壓武裝，這種東西只有黑市老板手里有貨?！?

林燼看過去，只見一個身材胖大男人，正拄著紳士棍，站在圓臺邊緣發呆。

此人打扮很奇怪，明明戴禮帽，穿西服，打扮的宛若上層人士。

可臉上卻戴著布滿黃銅齒輪的面具，雙眼則是蒸汽懷表樣式。

“別看他呆呆的，實際上正在計算收益呢?！?

張小元說出一句話，目光在攤位跟人群之間游蕩。

“通過看就能算出來？”

林燼愣了一下，沒明白這是什么原理。

“他是商賈，九大序列之一，

這個序列最喜歡算計，只要看一眼攤位，就能知道現在的收益額。

跟他們打交道，要格外小心。

有時候把你賣了，你還要幫著數錢。”

張小元嗤之以鼻，恢復了些往日的倨傲。

林燼繼續問：“城防所不管嗎？”

“不管，士農工商是海棠維持穩定的基礎，

黑市相較于正統市集，水深坑多，但利潤也足。

經過這幾年發展，早就被歸為合法生意了，

探員要是插手，明天上峰就會喊人過去喝茶?！?

張小元話還沒說完，就在路過的蒙面女郎身上摸了一把。

后者嬌笑著停下腳步，說要不要去玩玩，一晚上只需要兩個銅元。

林燼看的目瞪口呆，這也算合法？

張小元跟著調笑幾句，又占了些便宜，這才擺手拒絕。

女郎臉色由暖變冷，吐出一句“頂你個肺”，扭頭走了。

“你的樣子好像這里的常客啊。”

林燼不免嘲諷道，也算是開眼界了。

“我戴著面具，誰都不認識我?！?

張小元哈哈大笑，拍著林燼的肩膀繼續道：

“走，我帶你過去。”

他領著林燼走過去，站定在胖大男人面前。

兩人都沒說話，直到胖大男人的懷表眼鏡逐漸停下旋轉。

“咦喂？龍首，今日咁得閑過嚟我度啊？”

陳思河揚起笑，埋在懷表眼鏡下的雙眼，被肥肉擠成一條縫。

張小元沒客套，語氣不置可否道：

“我這兄弟想要弄一個定壓武裝，你這有貨嗎？”

陳思河心里暗道：“差佬竟然不說白話了，難不成真被京爺給馴服了？”

他雖這樣想，但表面卻依舊在笑：

“有啊，有啊，唔知呢位……睚眥兄弟想點樣??？”

“你有咩款??？”

林燼故意用白話說道，語氣不卑不亢。

“聲音不像是認識的探員，一個雛？沒聽說城防所最近收人了啊?！?

陳思河心里想著，嘴上也不慢：

“棍啊棒啊，刀啊劍啊，咩樣都有啊?！?

他一邊說，一邊松開衣服扣子，把西裝往外掀起。

各類袖珍版武器映入眼簾，還真是刀槍棍棒應有盡有。

陳思河嘴上也不停：

“呢啲都係樣品，你也知啦，

城防所差佬查得好緊，選一個我給你去拿現貨啦?！?

林燼藏在面具下的表情略帶古怪。

這當著城防所探員的面進行嘲諷，是故意還是無意。

他偷偷打量張小元，見后者沒什么反應，便靜下心來逐一挑選。

最終，林燼看上了一對爪刀。

這種兵器為內弧形，雙刃，尾部帶有防脫手的指環。

形狀跟鳥喙相似，短巧易攜帶，藏在手里難以被發現。

此物正是白鶴門獨門兵器。

若能購來一對，配合白鶴拳，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好眼力！”

陳思河豎起大拇指，語速極快道：

“這可是我爺爺傳下來的兵刃，被高僧用佛法超度過。

既然兄弟想要，那我也只能割愛。

一千銅元，或者一百銀元，你現在就能拿走！”

多少？

林燼微微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做線人這么久，都沒見過這么多銅元。

你一個黑市商人，張口就來？！

張小元適時說道：“都是朋友，給個面子。”

“就是因為大家都熟悉，所以我才只要了成本價嘛?！?

陳思河語氣中盡是委屈，懷表眼鏡又開始旋轉，不斷計算面前兩人的購買力。

直到數字定格在難以想象的低度后，他才話鋒一轉：

“不過我看這位兄弟是真鐘意，不如咱們換個交易方式？”

他說罷，抬手指向插著破爛旗幟的圓臺。

“今天咱們這邊有人打拳，要是兄弟能勝三場，我就把爪刀送給你?！?

原來在這等著呢……

林燼早就觀察過圓臺。

其面上有著數不盡的切痕，邊緣還帶著干涸血跡。

怎么看都不像是，用來裝飾黑市廠房的一部分。

“別去。”

張小元低聲說道，手指也拉住林燼的衣角。

他語速頗快，透著一股子焦急：

“黑市拳臺的水很深，不是你能控制的，我們再想……”

沒等張小元把話說完，就有一抹黑影躍上圓臺。

在其后方，一個小販打扮的人揚手鼓勵，叫喊著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陳思河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

作為黑市行首，他手底下的執事掌柜多如牛毛。

無時無刻都在鼓動別人，登上拳臺廝斗。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通過下注的方式，賺取可觀利益。

陳思河不怕沒人打拳，畢竟他手上可握著其他地方，找都找不到的好貨。

需求這東西嘛。

只要你有，我就能滿足。

前提是能帶給我足夠的好處。

這是一名合格的黑市行首，必須要具備的能力。

陳思河笑容不減，一動不動盯著面前兩人。

條件已經擺出來了，就看你們怎么選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