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色的河水如同億萬載寒冰融化的濃漿,帶著刺穿骨髓的陰寒與令人窒息的沉重感,瞬間將兩人吞沒。
刺骨的寒意混合著濃郁的玄陰煞炁,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狠狠刺入林默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仿佛在瞬間被凍結成冰渣,又在狂暴的暗流沖擊下碎裂!
“唔!”林默死死咬緊牙關,將一聲痛苦的悶哼強行壓回喉嚨。
他雙臂如同鐵箍,將懷中冰冷輕盈的身體更緊地護住,用自己新生的、帶著冰冷韌性的脊背,承受著河底亂流裹挾的碎石和淤泥的撞擊。
每一次撞擊,都帶來沉悶的鈍痛,震得他五臟六腑翻江倒海。
黑暗。
絕對的黑暗。視線被黑色河水徹底剝奪。
唯有丹田深處那枚九幽烙印,在接觸到河水中濃郁精純的玄陰煞炁時,如同干涸的沙漠遇到了甘霖,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幽光。
它瘋狂地旋轉著,爆發出貪婪的吸力。
嗡——!
一股股精純、冰冷、帶著古老死寂氣息的玄陰煞炁,無視了河水的阻隔,如同百川歸海,被烙印蠻橫地拉扯、吞噬!這股來自地脈本源的力量,遠比之前任何地方的煞炁更加精純、更加磅礴。
它們涌入林默殘破的經脈,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卻又被烙印迅速轉化,化為更加精純的玄陰之力,如同冰冷的火焰,一邊灼燒著他的經脈,一邊強行修復著之前的創傷,更滋養著這具剛剛經歷殘酷蛻變的軀殼。
劇痛與力量滋長的奇異快感交織。林默能清晰地感覺到,足太陰淵脈在這股地脈本源的滋養下,變得更加堅韌、寬闊,流淌其中的玄陰之力如同奔騰的冰河,更加凝練、沉重,新生的力量感在劇痛的廢墟中頑強地滋生、壯大。
然而,懷中的趙清漪卻如同冰封的玉雕,氣息微弱得幾乎消失。
冰冷的河水包裹著她,那層林默勉強覆蓋在她體表的玄陰死寂之氣,在周厲那恐怖一掌的余波和狂暴河水的沖刷下,早已搖搖欲墜。
墨黑的河水帶著濃烈的玄陰煞炁,無孔不入地試圖侵入她殘破的軀體。
她肩頭的傷口在冰冷的河水中浸泡,邊緣的冰霜融化,一絲絲暗紅的血線在墨水中暈開,轉瞬又被凍結。
她的生機,如同風中殘燭,在這冰冷死寂的河底,正被一點點剝奪、凍結!
林默暗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然收縮。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懷中那縷微弱的生命之火,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黯淡下去!那并非外力攻擊,而是這玄陰地脈本源死寂之氣的本能侵蝕。
一個凡人,哪怕是修士,長時間暴露在這種極致的死寂本源中,也會被同化、凍結,化為這地脈的一部分。
必須離開!必須找到一個可以隔絕地脈本源侵蝕的地方。
他不再被動下沉,意念如同燃燒的引線,瘋狂壓向丹田深處那枚貪婪吞噬煞炁的九幽烙印。
引動!駕馭這股新生的力量!
嗡——!
足太陰淵脈中的玄陰之力轟然爆發!林默的身體在墨黑的河水中猛地一扭,不再隨波逐流,而是如同一條深海的盲魚,憑借著烙印對地脈本源的絕對感知,朝著感應中煞炁最為濃郁、同時也是玄陰地脈最核心的方向,如同離弦之箭般激射而去。
河水粘稠的阻力在玄陰之力的駕馭下,仿佛變得馴服。
他如同融入水中的陰影,速度快得驚人,在墨黑的河底拉出一道凝而不散的幽藍軌跡。
下潛!下潛!朝著更深、更黑暗、更冰冷的深淵。
河水的壓力越來越大,如同無形的巨手擠壓著身體。
刺骨的寒意幾乎要將靈魂凍結。
但烙印的指引越來越清晰,如同黑暗中的燈塔。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沉入了地心深處。
前方的水流阻力驟然消失。
一股無法形容的龐大吸力猛地傳來!
林默的身體穿過了一層無形的、如同水膜般的屏障,驟然失重,向下墜落。
砰!砰!
兩聲沉悶的撞擊,伴隨著骨骼不堪重負的呻吟。
林默抱著趙清漪,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眼前發黑,喉頭一甜,又是一口帶著冰晶的黑血涌出,被他強行咽下。
懷中的趙清漪發出一聲微弱的痛哼,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氣息更加微弱。
他掙扎著半撐起身體,玄冰般的目光瞬間掃過四周。
這里,不再是水中。
而是一個巨大得難以想象的、完全由暗沉如墨玉的奇異晶石構成的球形空間!空間穹頂極高,望不到邊際,如同倒扣的天穹。
墨玉晶壁并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無數巨大而玄奧的天然紋路,如同凝固的星河脈絡,流淌著黯淡卻深邃的幽藍色光澤。
空間內彌漫的玄陰煞炁濃郁到了極致,粘稠得如同液態,每一次呼吸都吸進刺骨的冰寒與死寂,吐出帶著幽藍光點的白霧。
空間的正中心,并非平臺,而是一座拔地而起、高達數十丈的黑色石碑!
那石碑通體由一種比周圍墨玉晶壁更加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暗沉材質構成,表面光滑如鏡,卻又隱隱流動著無數細密的、如同活物般的幽藍色符文。
石碑巨大無比,如同支撐天地的巨柱,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威嚴、卻又帶著無盡悲愴與死寂的恐怖氣息!
林默丹田深處的九幽烙印,在接觸到這座石碑氣息的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歡鳴的劇烈震顫。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與渴望,如同潮水般沖擊著他的靈魂!腰牌也在他懷中劇烈地震顫起來,傳遞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激動。
就是這里!玄陰地脈的核心!這石碑…便是地脈本源意志的化身?!
而那股引動烙印的、屬于腰牌的冰冷感應,源頭,赫然就在這巨大石碑的基座之下!
林默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和虛弱,抱著趙清漪,一步步走向那如同神跡般矗立的巨大石碑。
越靠近,空氣中彌漫的玄陰煞炁便越濃郁,幾乎凝成實質的墨色液滴漂浮在空中。
那股源自石碑的古老威壓也越發沉重,如同無形的山岳,壓得他骨骼咯咯作響,每一次邁步都重逾千斤。
趙清漪在他懷中,如同被投入了冰窖最深處的蝴蝶,微弱的生機在這恐怖的本源威壓下,如同風中殘燭,搖曳得更加微弱。
她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青灰色,嘴唇徹底失去了所有血色,緊蹙的眉頭也漸漸松開,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眠。
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她必死無疑。
林默的腳步猛地停在距離巨大石碑基座尚有十丈之遙的地方。
這里彌漫的玄陰煞炁已濃郁到化不開,如同墨色的濃霧。
他將趙清漪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塊相對平整、被墨玉晶石包裹的凸起巖石上。
巖石冰冷刺骨,但至少遠離了石碑最核心的威壓區域。
他迅速從懷中掏出那塊布滿裂痕的破舊腰牌,按在趙清漪冰冷的心口位置。
意念沉入烙印,強行引導出一絲最為精純、最為內斂的玄陰之力,透過腰牌,小心翼翼地注入趙清漪體內。
這股力量不再狂暴,而是帶著一種極致的“封凍”與“守護”之意。
它如同最冰冷的蠶繭,瞬間覆蓋了趙清漪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條細微的經脈,將她殘存的那縷微弱生機、以及她自身的生命氣息,徹底凍結、封藏,隔絕了外界無孔不入的玄陰本源侵蝕。
趙清漪的身體瞬間覆蓋上一層薄薄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玄冰。
她如同被封印在冰棺中的睡美人,所有的痛苦和虛弱都被凍結,只剩下一種永恒的、冰冷的靜謐。
她的呼吸徹底停止,心跳消失,但林默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縷被玄陰之力強行守護在最核心的生機之火,雖然微弱,卻頑強地維持著,不再繼續熄滅。
做完這一切,林默才長長地、帶著血腥味地吐出一口氣。
他深深看了一眼冰封中的趙清漪,暗金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隨即被冰冷的決絕取代。
他轉過身,獨自一人,迎著那如同實質般的玄陰煞炁濃霧和石碑散發的恐怖威壓,一步步,堅定地走向那巨大石碑的基座,
每一步落下,都如同踩在燒紅的烙鐵上!濃霧中蘊含的玄陰本源之力,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瘋狂地刺入他的身體,試圖同化、凍結他的意志!石碑散發的古老威壓,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敲打著他的神魂。
痛!太痛了!
林默死死咬著牙,牙齦都滲出了血絲!深陷的眼窩里,那暗金色的火焰瘋狂燃燒,丹田的九幽烙印如同被點燃的星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幽光!足太陰淵脈中的玄陰之力奔騰咆哮,與外界涌入的地脈本源之力瘋狂對抗、交融。。
撐住!必須撐住。
腰牌的感應就在眼前!這石碑…這地脈核心…一定藏著更大的秘密!關乎他的力量!關乎他的生死。
終于,他踏上了巨大石碑的基座。
基座同樣由暗沉的墨玉晶石構成,光滑如鏡,倒映著他枯槁而狼狽的身影。
基座中心,靠近石碑根部的位置,并非嚴絲合縫。那里,赫然鑲嵌著一物!
正是他那枚失落的破舊腰牌。
腰牌此刻正散發著強烈的幽藍光芒,背面那神秘的刻痕如同活物般起伏搏動,與巨大的石碑產生著強烈的共鳴共振。
一股股精純到無法想象的玄陰本源之氣,正從石碑深處,通過腰牌這個“媒介”,源源不斷地流淌出來,融入林默丹田的烙印之中。
林默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他顫抖著伸出手,抓向那塊散發著幽光、如同鑲嵌在石碑心臟上的腰牌。
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腰牌的瞬間——
嗡——!!!
巨大石碑猛地一震!通體流淌的幽藍符文瞬間亮到了極致。
一股浩瀚、古老、充滿了無盡悲愴與死寂的意念洪流,如同決堤的天河,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狠狠沖入了林默的腦海。
轟——!
林默的意識瞬間被淹沒!無數混亂、冰冷、死寂的畫面碎片涌入腦海——
破碎的星辰在冰冷的虛空中燃燒、墜落…
凍結的星河如同巨大的冰瀑,懸掛在坍塌的深淵邊緣…
無數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陰影在極致的冰寒中哀嚎、湮滅、化為塵埃…
一尊頂天立地的暗金骸骨,在無盡的黑暗虛空中孤獨前行,每一步都踏碎星辰,身后是崩滅的世界…
骸骨最終倒下,骸骨化為支撐天地的巨碑,骸骨中流出的暗金色血液,凝固成環繞石碑的玄陰地脈…
而在那骸骨倒下的最后瞬間,一點不甘的、帶著滔天恨意的幽光,從它碎裂的頭顱中射出,穿透了時空…
這是…石碑的記憶?!是這玄陰地脈誕生之初的景象?!是那具暗金骸骨…不,是那位恐怖存在的隕落與意志殘留?!
伴隨著這些滅世般的景象,一段段扭曲、古拙、蘊含著無盡寒意與大道真意的符文,如同烙印般,直接刻印進林默的靈魂深處!那并非完整的功法,而是一篇殘缺的、充滿了悲愴與詛咒意味的祭文。
“黃泉逆涌…九幽門開…玄主泣血…萬骨成階…”
“道崩…法滅…天傾…地覆…”
“恨!恨!恨!恨天道不公!恨萬靈背棄!”
“…噬主者…終為…薪柴…”
殘缺的祭文如同最惡毒的詛咒,每一個符文都帶著滔天的恨意與不甘,沖擊著林默脆弱的神魂。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要炸開!靈魂被強行撕裂、扭曲!丹田的九幽烙印在這股源自同源的悲愴恨意刺激下,瘋狂搏動,釋放出更加狂暴的玄陰之力,與他自身的意志激烈沖突。
“呃啊啊啊——!”林默再也無法忍受,發出一聲凄厲到靈魂深處的慘嚎。
他雙手死死抱住頭顱,枯瘦的身體因極致的痛苦而劇烈痙攣、蜷縮!暗金色的瞳孔中,那冰冷的火焰徹底被瘋狂的血色覆蓋!皮膚表面,無數細密的暗金色紋路如同活物般浮現、蔓延,仿佛要將他徹底吞噬。
而就在他因痛苦而失控、身體蜷縮倒地的瞬間——
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巨大石碑基座那光滑冰冷的表面。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烙鐵按在冰面的聲響。
林默指尖被巖石棱角劃破的傷口處,一滴帶著暗金色澤的血液,混合著他體內狂暴的九幽玄氣,滴落在了石碑基座之上。
嗡——!!!
那滴混合著暗金光澤的血液觸及石碑的瞬間,整個巨大的石碑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欲盲的幽藍光芒,光芒之盛,瞬間照亮了整個龐大的墨玉晶石空間!所有的玄奧符文如同燃燒般亮起。
緊接著,石碑根部,那被腰牌鑲嵌的位置旁邊,光滑的基座表面,竟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道細小的縫隙。
一股比玄陰煞炁更加精純、更加古老、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生命本源氣息的暗金色液體,緩緩地從那道縫隙中…滲透了出來。
那液體粘稠如融化的暗金,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混合著磅礴生機與極致死寂的詭異氣息。
它流淌的速度極慢,卻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緩緩地…流向林默因痛苦而按在石碑基座上的…那只流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