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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朝日電視臺

制作局?

前文說過,日本電視臺民營,為了實現利益最大化,電視臺都是自產自銷。

這個制作節目的部門,一般被稱作“制作局”。

六大電視臺,制作局各有所長,NHK擅長恢弘“大河劇”,富士電視臺擅長時尚“青春現代劇”、日本電視臺擅長真實“職場劇”……

這些風格鮮明的劇集類型,就屬于“電視臺”封地,有版權的,其他電視臺原則上禁止“越界”。

一旦越界,視作戰爭,電視臺會征召“武士”——即依附其生存的蕓能事務所(藝人經紀公司)和制作會社討伐。

聽著很封建,事實上,日本就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電視臺是大名,蕓能事務所是小名,演員是武士。

電視臺有涇渭分明的劇種“封地”,明星亦有風格迥異的人設“封地”。

包括蕓能事務所,也有“截然不同”的孵化明星路線“封地”。

理解了這套半封建半殖民地式的森嚴等級結構,就能搞清楚日本娛樂圈是什么鳥樣!

……

與此同時。

居酒屋。

清水潔起身恭迎,“村上課長,冒昧相約,煩請見諒。”

“清水君客氣,您是明治大學前輩,稱我姓名便可。”

村上課長將包放在身旁,笑著道,“看來,那位橫道先生還沒有到。”

“已在路上。”清水潔招招手,吩咐店員上茶水。

兩人邊喝茶邊聊,寒暄過后,村上課長放下茶杯,道,“清水君,此次臺里關于“民生向”綜藝節目,事關“經世派”換屆選舉,派里希望這檔節目盡可能多的贏得選票。”

“臺里把任務交給我。”村上課長點到為止。

說起來。

她本不打算出來相見。

第一、這檔節目茲事體大,屬于政治性任務,這種任務做的好,或許無功,但誤了事,便是大過。

她以女流之身躋身“課長”之位,臺里把任務派給她,本就帶有“歧視”性質。

她唯有多牽扯臺里,才能避免清算。

所以,打一開始,她就沒想過找外面制作所制作節目。

第二、就算找外面制作所制作節目,朝日電視臺附屬制作所眾多。

橫制作,她聞所未聞,聽所未聽,顯然不在她考慮范圍之內。

然而,清水潔畢竟是大學前輩,且在朝日新聞任職多年,于情于理,她都推脫不了。

索性,一來就把事情嚴重性闡述到位,暗示清水潔知難而退。

清水潔聽懂話,卻裝作沒聽懂的樣子,笑著道,“村上課長深受朝日電視臺器重,真給明治大學長臉,說起來,我這個學長,這么多年默默無聞,給母校丟臉了。”

“清水君……”

村上課長無奈,把話敞開,“關于橫制作的事,這檔節目茲事體大,臺里并不打算派給外人制作。”

清水潔斟著茶,輕松笑道,“村上課長,稍坐片刻,說起來,村上課長打拼多年,一直都保持單身,橫道君也是單身,不聊節目,交個朋友也可以的嘛。”

“清水君好像也是單身吧?”

村上課長放下心,既然公是公,私是私,大不了待會找個理由,隨意拒絕掉就是。

橫道宗嗣隨著服務員走進隔間。

心想,“清水潔這是下了血本啊,待會得找個理由給他報銷了。”

“客人,里面請。”服務員鞠躬。

橫道宗嗣脫掉鞋,推拉門內,還有一道屏風。

隔著屏風,對坐兩人,右側人影高大,乃是清水潔,左側人影纖巧,發髻高盤。

“朝日新聞制作局的課長竟會是個女人?”橫道宗嗣不由詫異。

日本男尊女卑。

經濟泡沫破滅后,市面上大多數會社更是“明里暗里”排擠女職員,政府也號召女職員回歸家庭,將養家責任交給男人。

這種天崩環境,憑自己能力做到“課長”之位,堪稱鐵娘子。

“清水君。”

橫道宗嗣走過屏風,客氣欠身道,“這位想必便是村上課長,我乃橫道宗嗣,幸會。”

“幸會。”村上課長點頭致意,因為并未打算將節目交由外人,所以她沒有調查橫道宗嗣資料。

第一眼印象,年輕,長相很帥,不太像事務所社長,倒像人氣偶像。

“這可不太行啊。”村上課長微微皺眉。

雖然以貌取人不太對。

但……

這樣年輕,能對社會有多深理解?

如果未曾真正體會過生活艱辛,怎能制作出真實、深刻的民生節目,不真實、不深刻,選民又怎會感同身受,投出珍貴的選票?

村上課長頓時后悔,她不該來的,清水潔顯然是把她當成“資源”推薦出去。

這令她極為惱火,能爬到她這個位置的女強人,怎能忍受成為“資源”!

“噫?”

橫道宗嗣感覺氣氛不太對,眼神詢問清水潔。

清水潔也一臉懵逼,不懂氣氛怎會變得如此古怪,只能眼神示意橫道宗嗣從長計議。

媽的。

幸好我有備胎!

有備胎,做人就是硬氣,橫道宗嗣直言不諱笑道,“村上課長看來對我的到來,頗為惱火?”

“欸?”清水潔猛地抬起頭,橫道宗嗣這話也太魯莽了。

豈料。

橫道宗嗣下一句話,更是無禮到極致,“村上課長莫非看我年輕,不懂人情世故,覺得我做不好節目?”

“堂堂朝日電視臺課長,也會禮貌取人嗎?這可不太行啊。”

食我激將法!

“欸!”

清水潔震驚瞪眼,怎能這樣說話,趕緊站起身來,打著圓場道,“橫道先生,村上部長,我等剛見面,不如聊聊學校舊事,說起來,橫道先生就讀慶應義塾,明治大學棒球部和慶應義塾棒球部乃是友社。”

“村上課長,我記得那年春季,你代表明治大學女子棒球隊出戰名古屋大學,當時慶應義塾大學棒球隊乃是盟友吧?”

“橫道先生,聽聞你在慶應義塾,也是棒球隊主力吧?”清水潔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

他這番圓場,氣氛好歹是緩和下來。

日本地域狹窄,大多數名校畢業生,都在東京混,跟特么香港黑幫約架一樣。

彼此拎著鋼棍到場,你混哪?我混九龍碼頭,九龍碼頭誰誰誰,你認不認識?那我大哥!你混哪?我混尖沙咀,尖沙咀醬爆你認不認識?那我發小!

這還打個屁,洗洗睡吧。

村上部長詫異一眼,問出經典約架問題,“慶應義塾棒球隊?你多少屆?”

“98屆。”橫道宗嗣還有2年就畢業了。

“98屆,98屆棒球聯賽在早稻田大學辦的吧,因為忙于上班,我沒能到場。”

“早稻田棒球隊就是娘們。”

橫道宗嗣毫無掩飾鄙夷,“法政大學棒球隊倒是勁旅,不過去年輸給明治大學,今年沒有機會上場了。”

“早稻田男子棒球隊的確弱,不過慶應義塾男子棒球隊也不強吧。”村上課長心道。

“橫道君,我乃村上植草。”

村上植草直言道,“橫道君,既是友校,有些話,我便敞開來講。”

“請講。”橫道宗嗣心想,“正事來了。”

“朝日電視臺,的確準備制作一檔“民生向”節目,預算大概10億円。”

村上植草盡量委婉,“這檔節目,乃為“經世派”連任拉票所立,臺里極為重視,成立“審核會”,我牽頭制作,但決策不在我這,說起來,茲事體大,我亦無法脫身。”

橫道宗嗣眼睛亮起來,10億円,大買賣啊!

“村上小姐,時間尚早,我這里有份策劃書,煩請村上小姐斧正。”

橫道宗嗣把策劃書拿出來,笑著道,“清水君,煩請催一下廚師上菜,第一道菜上來之前,這份策劃書不能令村上小姐矚目,我自愿放棄,彼此都不尷尬,如何?”

村上植草眉頭緊皺,心想,“慶應義塾這群二代莫名其妙的優越感還是這樣令人討厭。”

也罷。

時間尚早,看過之后拒絕,這樣也能顧全清水潔面子,否則他在“記者協會”串聯一通,會惹出極多麻煩。

一番思慮,村上植草道,“既然如此,便依橫道君所言,清水君,不能作弊喲?”

村上植草職場女魔頭模樣,這番嬌氣笑言,清水潔也不由摸摸鼻子,笑道,“村上課長,請放心,我會秉承公正。”

話雖如此,清水潔走出隔間,腳步卻慢下來,不禁祈禱道,“橫道先生,我就只能幫你到這了,接下來,就要看你自己了。”

包廂。

村上植草拿起策劃書,她也沒有太在意,慶應義塾都是二代,學業倒是不弱,但做事素來輕狂。

更何況這種“民生向”綜藝節目,指望這群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理解普通人的困頓?

呵,那還不如指望喝核廢水能強身健體嘞。

噫。

村上植草輕咦一聲,視線緊盯著策劃稿子——末班車結束之后,隨即截停路人,用支付打車費的方式換取進入路人家里采訪的機會。

“倒是……有些親民的巧思。”

東京深夜出租車昂貴無比,就連她這種電視臺實權派課長打車都會感到肉疼。

然而。

這筆對普通人而言堪稱“奢侈”的費用,對于二代,這筆錢,甚至換不來一杯雞尾酒,他們更不會淪落到需要深夜打出租的窘境。

東京的深夜再不便。

只要他們想,整座城市都不過是他們觸手可及的游樂場,自有千百種方式送他們抵達任何角落。

村上植草的眼神不再漫不經心。

隨著慢慢閱讀,她身體從舒適的靠背中脫離,腰背挺得筆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專注。

紙頁在她手中一頁頁翻過,速度不快,卻透著鉆研。

隨著最后一頁被輕輕合上,她猛地抬起頭,聲音透著驚詫,脫口問道,“這份策劃……當真是你所寫?”

“如假包換。”

橫道宗嗣笑道,“清水君還沒有回來,看來這賭約是我贏了。”

“那可不一定。”村上植草心情頗好的回了一句。

不得不說,這篇節目策劃出乎意料的好,令她的思路打開好多。

她心中尚存一個最大的疑惑,忍不住追問,“策劃里反復強調要“發掘普通人生活的閃光點”,為何不是‘發掘普通人的不幸’?

“須知,苦難才更容易引起觀眾的共鳴,稿中所謂的“幸福”畫面,搞不好反而會刺激到觀眾,產生負面效果。”

“這份策劃稿的確不錯,但卻違背電視傳播邏輯。”村上植草心道。

她并未因此小瞧,一些專業性質的“潛規則”,橫道宗嗣這種“外行人”懂反而不正常。

“村上小姐,有個觀點,我很不認同。”

“請講。”村上植草放下策劃稿,橫道宗嗣值得她尊重。

“太多人固執地認為,快樂是有錢人的專屬,窮人,普通人,生活都那樣慘了,他們是不配快樂,也不配笑的。”

“事實上,這種想法非常荒謬,窮人也會娛樂,也會笑,也會說俏皮話,甚至……他們往往比養尊處優者更懂得在困頓中提煉幽默,那份源自生活的、帶著煙火氣的幽默感,比有錢人所謂的幽默,更為珍貴。”

橫道宗頓了頓,語氣帶著強調,“幽默,快樂,并不是有錢人專屬呀!”

“但,痛苦比快樂,更能激起人的同情心,不是嗎?”村上植草緊追不舍,這是她基于職業的判斷。

“村上小姐,痛苦或許會短暫地引人同情,但……”

橫道宗嗣笑道,“唯有快樂,才能在人心里留下最真實、最深刻的烙印,不是嗎?”

“這觀點,我倒是第一次聽聞。”村上植草眉頭微蹙。

提起窮人,輿論場里充斥的總是他們的艱難、困苦、掙扎,他們的快樂……

似乎真被人有意無意地忽視了。

好像讓窮人快樂,有錢人就會痛苦~

“日本成今日這鬼樣子,不正是太關注痛苦,卻將那些微小的、平凡的快樂視而未見嗎?”

橫道宗嗣說道,“我將其稱之羈絆,人與人有羈絆,人與國亦有羈絆,這檔節目,便是發掘生活中被我們無視,或者說漠視掉的羈絆。”

“我想,或許人生的羈絆多一些,這痛苦的一生,遺憾或許會少一些。”

包廂陷入寂靜。

村上植草思忖片刻,欠身鞠一躬道,“橫道先生,我替我的傲慢向您致歉。”

“您這篇策劃稿,的確有資格進入面審。”

清水潔催完餐,看一眼時間,這可不行啊,這才三分鐘。

他趕緊攔住服務員。

晚餐高峰期,這家居酒屋,屬于高檔次居酒屋,從不缺客人。

服務員聽著催促聲,不敢耽擱,鞠一躬道,“客人,抱歉,實在不能再等下去了。”

“請再多等會,再多等一小會就夠。”清水潔看著時間,這才五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服務員聽著愈發暴躁的催促聲,索性鞠一躬,朝著房間里面沖去。

滋啦……

推拉門被拉開,橫道宗嗣差點被服務員撞到,他險之又險避過,一臉疑惑,“清水君,站在門口作甚,我們都等你半天了。”

“等我半天了?”清水潔心道,“我等你才一小會啊。”

話雖如此。

他朝著房間偷窺一眼,沒有看到村上植草背影,小聲道,“橫道先生,結果如何,若是時間不夠,我再攔一會。”

“哈哈~”

橫道宗嗣笑道,“有勞清水君,實不相瞞,三分鐘前,我和村上小姐就談妥了。”

“三分鐘前?”清水潔吃驚道,“就談了兩分鐘。”

這時間未必太短,這能談個什么呢?

“清水君啊,等以后你就會明白,兩分鐘,也是人生不可輕視之重啊!”

橫道宗嗣心想,“有些人兩分鐘都沒有呢,擦邊就秒,我的兩分鐘可是質量滿滿。”

橫道宗嗣拍拍清水潔肩膀,趁著清水潔、村上植草閑聊。

橫道宗嗣果斷充了2張200萬円會員卡放在前臺,他也不準備告訴兩人。

這間居酒屋格調雅致,清水潔、村上植草這種白領會時常來。

屆時,服務員會直接通過會員卡結賬,清水潔、村上植草詢問,服務員便會如同預設好的那樣告訴他們,“啊,有位橫道先生,很早就充了兩張會員卡放在這里。”

送禮,也要不經意處,才能籠絡人心。

他直接塞卡,那不成賄賂求人了嗎?格局、檔次,瞬間糊到褲襠!

酒足飯飽后。

清水潔搶先結賬,橫道宗嗣也沒攔著,多欠點人情,才好多托他辦事。

“橫道君,清水君,回見。”

“村上小姐,回見。”

清水潔望著車尾燈消失在燈河,憋了一晚上的話,終于酣暢淋漓泄出來,“橫道先生,村上課長這……”

“清水君,請放心,我和村上小姐一見如故,約定秋季去看大學棒球聯賽。”

“這能是看棒球聯賽的事嗎?”清水潔心想。

他不由皺起眉,他很看好橫道宗嗣節目,為此不惜托人情請來朝日電視臺實權課長。

“清水君,冒昧講一句,老是皺眉,真的會很顯老。”

橫道宗嗣笑道,“承蒙關心,村上小姐已經答應向朝日電視臺“審核會”引薦橫制作,屆時,宗嗣還得勞煩清水君多多關照。”

“啊!”清水潔吃了一驚,就談妥了嗎?!什么時候談的!

橫道宗嗣笑而不語,轉頭聊起“經世派”和“清河派”換屆之爭。

說起來,日本言論自由??

純粹狗屁!

日本媒體,有個隱藏俱樂部,俗稱“記者俱樂部”,這個非官方機構,觸角遍布日本。

一般記者報道新聞,都得和“記者俱樂部”進退一致。

美國就是通過這種非官方結構、還有官方組織FBI日本分部“東京地檢”操控日本。

所以混日本娛樂圈,最重要就是背后有人!

橫道宗嗣背后沒人,但無所謂,他會成為“背后的人”!

先從拉攏清水潔,收編“寶島社”,成為富士、朝日電視臺座上賓做起。

離別前。

橫道宗嗣邀請清水潔出席“橫制作慶功宴”。

清水潔一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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