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色壓枝重,先落清棠淚滿喉。
曾叫骨朵難為蜂,而今花香為誰留。
仙歷918年冬,鯉石村
夜色如水,距鯉石村幾里外的空中,原本還運行平穩的玄天云船突然嗵的一聲巨響,接著就直接一頭扎向地面,墜毀在了一處廢棄梯田之上。
“毀了...全毀了...”子彧還沒緩過來,呆呆的望著這一切
“算了師父,本來就是從廢墟里撿來的,毀了就毀了,到時再去萬寶行買艘新的嘛!”秋落安慰道
“我不是說這艘船...我是指我船上珍藏的花釀啊!”子彧抱著秋落欲哭無淚
“行了行了,大半夜的先趕緊找地方落腳吧!我記得前面不遠應該就到鯉石村了。”玲雪
“可這大半夜的就算去了也沒有點燈的啊!”子彧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再怎么說也總比呆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強吧?”玲雪
“那倒也是...”子彧
“那還不走?”玲雪
“哎你別那么快!”子彧
很快三人就飛到了鯉石村,幸運的是竟在村邊緣真有一戶人家是亮著燈的。
“咚,咚咚...”子彧敲響了前門,等了一會見沒動靜,于是又敲了一次,依舊無人回應,正當幾人以為這家人已經睡了準備離開時,剛一轉身卻只聽嘎吱一聲,開門者身披素衣,蒼發眼沉,正是這家戶主顧良芳。
顧良芳(元神初期)
“幾位,這么晚有何貴干?”顧良芳
“打擾了老人家,我們臨近此時飛舟墜毀,又值深夜,無奈只好找來討個落腳之處。”子彧
“哦,進來吧!”顧良芳將幾人帶到那處一直亮著燈的房間稍作安頓,隨后也都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三人都起的很晚,日近正午才都醒來,子彧本想去找顧良芳道個謝,結果找了一圈也沒見到個人影,倒是廚房中還溫著一鍋熱氣騰騰的米飯,邊上還圍有一圈煮熟的紅薯。
“嘿呀奇了怪了,偌大個院子連個人影都沒有,倒是廚房還熱著吃的。”子彧回到房間
“好吃的?哪兒有好吃的?”秋落
“興許他們也還沒起呢?”玲雪
“門都開著的,我都看過了。”子彧搖搖頭
“那就是出去忙活了吧!”玲雪
此時秋落的肚子發出咕嚕聲。
“哈哈先去廚房吃飯吧!”子彧
“可是...這不好吧?都沒人在家...”秋落
“話雖如此...”子彧
“放心吧!這留了張字條。”玲雪從門外的框角上揭下來一張字條
下午秋落幾人在院內喝茶閑談之時見顧良芳匆匆回到了自己房間,而后未等一炷香的功夫又從房間出來抱著個盒子匆匆離去,對秋落三人竟也完全無視,好似壓根就不知道幾人存在一般。
“師父,怎么感覺這老頭神秘兮兮的,有古怪。”秋落
“你管人家呢,各有各的事唄!”子彧
“小落說的不無道理,從昨晚到現在,這人都沒有跟我們正經交流過一句話。”玲雪
“是吧是吧!你看師父,連玲雪姐都這么說了。”秋落
“嘿我說你怎么還被她給策反了?”子彧
“你什么意思?”玲雪給子彧來了個死亡凝視
“咳咳...額這古話說啊!人淡寡談腳步碎,不是長生就是廢!”子彧
“你哪來這么多歪理?”玲雪
“那你別管,書讀得多。”子彧
幾人有說有笑的一天就這么過去了,可對于顧良芳而言,一天才剛剛開始。
入夜時分,不遠的丘陵有個隱秘的土洞,里頭時不時發出一陣陣微光,正是顧良芳在源源不斷的給一顆黑色石頭灌輸著靈力,石頭又將靈力轉化輸送給下方一朵透明的冰花,再下方是一小潭被冰封的清池,可見那石頭如潤玉般光亮,時不時還閃爍兩下暗紅色光芒,不知進行了幾個時辰,那朵冰花逐漸變成了淡粉色并有要綻放的跡象,顧良芳這才停下作罷。
“哈哈...終于是趕上了...”顧良芳虛弱的癱坐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氣。
“清棠,今天可是你的生辰,看我給你帶什么好東西了?”顧良芳從懷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壺桃花釀并呈一字倒在清池旁
“這可是我去年親手做的桃花釀,怎么樣?唉...要是你還在想必安兒也不會賭氣離開吧!都怪我,你也知道我嘴巴笨,安兒恐怕恨透了我吧...咳咳!清棠...安兒也到弱冠之年了,待她度過此次天劫,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顧良芳
半夜三更,一道黑影偷偷摸摸的走進了秋落幾人的房間,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拉開了其一旁的抽屜,正準備伸手拿時,一股強大的靈壓將其壓得無法動彈,緊接著子彧將劍懸其咽喉,而玲雪則不緊不慢的點燃了燈,三人配合默契迅速,一氣呵成。
“是誰?膽敢擅闖民戶!”子彧
燈光完全亮起,這才看清剛才被擒獲之人竟只是一位青年女子,且這女子雙眼異瞳,一藍一綠更是小家碧玉。
“我...這...這是我家啊!”顧舒安
顧舒安(元神巔峰)
“你家?”子彧
“胡說!哪有人黑燈瞎火偷偷摸摸回自己家的?”秋落
“愛信不信!”顧舒安傲嬌的將頭歪向一側
“停手,小落,我想她沒撒謊,畢竟沒有哪個賊會笨到偷這種不值錢的東西。”玲雪
幾人這才發現,就算顧舒安被靈壓死死壓制,手中也緊緊握著一小張不起眼的卷軸,待秋落放開后,顧舒安立刻拉開與幾人的距離并作出攻擊姿態。
“你們是誰啊!怎么會在我的房間里?”顧舒安
“別誤會!我們只是來此借宿的,這點接待我們的那老人家也可以證明。”子彧
“胡說八道!我家哪來的老人家?”顧舒安
“我們騙你干什么?接待我們的就是一白發蒼蒼的老頭。”秋落
眼看雙方對峙到又要打起來的時候,一道蒼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徹底打消了這緊張的氣氛。
“安兒,你終于...回來了...”顧良芳突然回來,懷中還夾著白天帶走的盒子
顧舒安突然呆住,轉頭望著門口那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嘴唇微微動彈念出了爹這一字,只是并無聲音,同時卷軸也從手中滑落并滾到子彧腳邊,顧舒安對此并沒感覺,子彧撿起卷軸并打開一看,是一張一家三口的畫像,畫中顧舒安也才金釵之年,子彧看后也突然呆住,三方各都沉默不語。
“到底是長大了啊!都快趕上我的個頭了,正好你回來我也省的到時候去找你了,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吧?”顧良芳正要接觸到顧舒安
“別碰我!這個家...早在我娘走時就已經沒了!”顧舒安躲開顧良芳
“其實你娘...”顧良芳
“別說了!無非還是那幾句話,你要真想我回來,就丟了你整天抱著的這破盒子,否則,想都別想!”顧舒安
“安兒!我都說了這...”顧良芳
“你丟不丟?你不丟我替你丟!”顧舒安想一把奪過顧良芳抱著的盒子,兩人爭搶之間一把掀翻在地,一塊黑色的石頭也滾了出來
顧良芳趕緊趴在地上將那石頭撿起并擦了擦放進盒里,又小心翼翼的將盒子吹了吹灰抱進懷里。
“你怎么還是這么不懂事!真是比你娘差遠了!”顧良芳帶有斥責的口氣
“好...好...那你就當沒生過我這女兒,跟你那塊破石頭去過去吧!”顧舒安紅著眼眶朝外跑去,一轉頭就沒了影
“小落。”子彧向秋落傳遞了個眼神,秋落心領神會也向外追去
顧良芳也沉默不語,徑直朝自己房間走去。
“這畫像...”玲雪看了看子彧手中的卷軸
“這戶主變化也太大了,按這畫像上來算也不過十年,按理說不應該成如此模樣。”子彧
“我猜有可能跟那塊血石有關。”玲雪
“血石?剛才那個?”子彧
“嗯,血石可以將修行之人的精氣轉化成血氣以延續生命,倒不是什么稀奇之物,只是能用到它的倒可以稱得上稀奇,俗話說若把血石當常備,不是有鬼就是有愧。”玲雪
“你這又哪來的歪理?”子彧
“那你別管,就允許你讀過書?”玲雪
“好吧!你早點睡,我去找他了解了解情況。”子彧
子彧快步走到顧良芳房間門口并扣了扣門,顧良芳依舊垂頭喪氣的樣子給開了門。
“剛才讓你看笑話了,進來坐吧!”顧良芳
“大哥哪里的話,您能留我們住這已是萬分感激了,倒是這兩天下來看得您寡言少語,又總是特立獨行,是否有什么難言之隱?我等也可盡些綿薄之力。”子彧
“唉...哪有什么難言之隱,無非都是為了自己孩子,剛才我女兒你也看到了,自打她娘走后我們父女倆的關系就越來越僵,這點我真不如清棠...”顧良芳
“長幼之節,比比皆是,大哥不必過于焦慮,等她長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你們的良苦用心。”子彧
“良苦用心什么的我倒也不在乎,我所擔心的也不在于此。”顧良芳給子彧倒了杯茶
“那是...”子彧
“是她的性命。”顧良芳
“性命?此話怎講?”子彧
“你有所不知,安兒她自出生特異,百天就能說話獨行,一歲便入了修行,三歲便練氣巔峰,五歲便已筑基而引得一場小天罰,我等以為她是天命之子,便找了一位推演的高人替她算了一卦,結果并非天命之子,而是天譴之子,說她弱冠之年必將受到一場史無前例的天罰,想要渡過此劫,必須有同等血緣關系的強大靈物來替她頂過這場浩劫,對此,當時我與清棠毫無頭緒,只好到處走訪巡游以求一方,終于我們在一個冰河之地打聽到了冰花一物,只是..只是...”顧良芳說著說著便淚流不止
“冰花...不會是...”子彧回想著什么
顧良芳擺擺手,強忍著說不出話,轉身又走到那盒子旁邊,輕輕的擦拭著。
“你這曇花倒是養的挺好。”子彧眼看形勢不對,便連忙扯開話題
“這是他們母女倆最喜歡的花了...”顧良芳
“時候不早了,您也別太傷心,多有打擾!”子彧說完便帶門離去
丑時末,丘陵山頭
“別跟著我了!否則我對你不客氣!”顧舒安
“哦?這你倒是提醒了我,我還真想看看你倒怎么個不客氣。”秋落
只見顧舒安一個箭步突進,右手直拳直逼面門,秋落屹然不動,將頭微微一側,顧舒安直拳落空,左手迅速變肘擊砸向秋落腦袋,秋落后仰躲開,肘尖在秋落鼻尖前滑落,顧舒安再次落空后右手再作兩儀頂,秋落后撤一步側身閃躲,顧舒安緊接高掃踢加回旋踢,秋落則始終撤步后仰保持一個極限距離,顧舒安探掌順勢抓住秋落衣領,一把拉回后直接一招老猿掛印,秋落由于慣性無法躲避,便借慣性雙按掌將顧舒安的手臂壓了下去,緊接一個墊步使出半步崩拳停在了顧舒安面門前半寸,拳風將顧舒安的發絲悉數拖起,而后竟塵土飛揚。
“嘿嘿!你輸...”秋落話還沒完,一個巴掌就落到了自己臉上
“哼!”顧舒安扭頭坐在草坡上
“哎...打也打了,這下總發泄完了吧?”秋落也走過來坐其一旁
顧舒安扭頭看向別處,一言不發。
“別生氣啦!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的呢?”秋落
“你懂什么?他就是個老頑固!”顧舒安
“看出來了!那又如何?你始終都要面對的,逃避可不是什么好辦法。”秋落
“我哪有逃避?”顧舒安
“你這還不是逃避?再跑二里地都出村了,其實吧我剛來你家的時候也覺得這老...額你父親很奇怪,不光是我,我們都能看出來,總感覺他在瞞著什么?不過我們本就是臨時借宿的過客,自然也就不好多問...”秋落
“其實我不討厭他...”顧舒安打斷道
“哦?那你...”秋落
“我娘走得早,我快十歲那年,突然就被雷劈了,昏迷了好幾天,醒來后就再也沒見過我娘,當時我以為是不要我了,整天哭著鬧著要找,因為自出生起我娘就待我特別好,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我娘是一個特別溫柔的人,哪怕有那種蠻橫不講理的村民罵她她也是笑臉相迎,但其實我知道她心里也特委屈,卻還要時常告誡我說適當退一步能免很多麻煩,可這適當的底線在哪兒呢?后來我爹答應我會把娘找回來,臨時就將我托付在鄰居爺爺家里,兩年后,我爹回來接我,帶著我娘的手鏈,還抱著那塊石頭,說娘...死了...我不相信...但也只能承認,后來我爹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每天都精心呵護那塊破石頭,而且每七天都要出門整整一天,對我也是不管不顧,有次我好奇,失手將那盒子連同石頭打翻在地,我爹見狀后將我狠狠罵了一頓,并把我關在房里不準出來,我氣不過,那天趁他出門時偷跑出去找我娘,結果第二天就被一位道院的老爺爺帶了回來,那老爺爺也就是我現在的師傅,跟我爹在房間閉門聊了一上午,我則又被關在另一邊房間里吵鬧著,他們出來后我爹就變得更是嚴肅,直接就把我交給師傅代管修行,那時候我便有些心生怨恨,我沒想到娘不在了,爹也不要我了,所以這些年我一直未曾歸家,直到前兩天師傅臨走前將這串手鏈給我,這是我娘生前的遺物,也是我爹交給師傅的,師傅一直沒給我的原因也是怕我修行時分心,如今師傅也走了,唯一的親信也只剩我爹了...”顧舒安
“聽得出來,你挺懂事的嘛!”秋落
“你什么意思?”顧舒安抬起手
“哎哎哎!我可沒有嘲笑你的意思。”秋落下意識起手提防
“可是他還是老樣子!一點兒也沒改!”顧舒安
“我倒覺得沒改的是你自己內心的成見,你有好好想過為什么你父親會變成這樣?”秋落
“還不是因為我娘死了嗎?”顧舒安
“那你母親為什么就平白無故的死了呢?你有真正去了解過嗎?”秋落
“我...我爹不肯跟我說...”顧舒安
“我看,是你不想聽吧!”秋落
“你胡說!我...我...”顧舒安
“說到底還是你父親的一面之詞,哎!想不想知道你母親到底是死是活?”秋落
“這...爹應該不會騙我...”顧舒安
“那你也得知道原因啊?”秋落
“可如果死了,知道原因又當如何呢?人死不能復生...終究都要歸于平淡的。”顧舒安
“那你甘心讓這個秘密一直埋藏著最終成為遺憾?”秋落
“我...”顧舒安
“我看你就是個只會逃避的膽小鬼!總會給自己找各種借口理由來掩蓋你那只想不做的懦弱。”秋落
“我哪有!”顧舒安猛的站起身來
“那走啊!”秋落也站起來
“走去哪兒?”顧舒安
“回去。”秋落
“回去干嘛?又想看我笑話?”顧舒安
“你不覺得你父親很可疑嗎?”秋落
“怎么?你還想讓我調查我爹不成?”顧舒安
“你這不挺聰明的嘛!”秋落
“可是...”顧舒安
“話已至此,你愛去不去。”秋落說完便飛身而去
“哎等等我!”顧舒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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