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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渣

日上三竿,劇組酒店,

他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野里,是賓館天花板上大塊小塊的、形狀猙獰的霉斑,黃褐色的,如同某種不祥的地圖。

意識像沉船后的浮木,一點點掙扎著浮出渾濁的水面,然后,他感覺到了——左側身體傳來陌生卻真實的溫熱與柔軟觸感。

他猛地側過頭。

董捷就躺在他身邊。近得能看清她散亂黑發下緊閉的眼瞼,以及那微微蹙起的眉頭。

她同樣赤裸著肩頭,白皙的肌膚在昏暗的光線下有種驚心動魄的脆弱感。

空氣瞬間凝固了,只剩下他自己驟然粗重的呼吸聲,擂鼓般敲打著耳膜。

視線慌亂地掃過床下。那景象讓他胃里一陣翻攪。

董捷那條寶藍色的真絲長裙像被揉爛的花瓣,皺巴巴地蜷縮在灰撲撲的地毯上,裙擺撕裂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口子。

旁邊,是他自己那條深灰色的西褲,褲腿胡亂地纏繞著一只黑色高跟鞋。

他的皮帶,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搭在董捷被撕破的絲襪上。

衣物無聲地散落著,每一件都在無聲地尖叫,控訴著昨夜那場徹底失控的狂歡。

時間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帶著宿醉的腥氣和無聲的驚雷。曹煜僵著脖子,目光死死釘在天花板那些不斷蔓延的霉斑上,仿佛要將它們數清楚,才能抓住一點現實的錨點。

“幾點了?”

他的聲音干澀沙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皮,突兀地撕破了房間里死寂的沉默。

這聲音也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旁邊的人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董捷沒有立刻回答。

她依舊仰面躺著,眼睛睜開了,空洞地望著上方那片霉斑的“地圖”,眼神是空的,沒有焦點。

她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臉頰上還殘留著不正常的紅暈。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長,她才極其緩慢地、用一種近乎夢囈般的、缺乏任何起伏的語調開口:

“該去機場了?!?

答非所問。每一個字都輕飄飄的,卻又沉重地砸在兩人之間那片狼藉之上,砸得曹煜心口一窒。

沉默再次降臨,這一次,空氣沉得像灌了鉛。

但一種奇異的、近乎詭異的默契,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迅速滋生。

沒有眼神交流,沒有只言片語的解釋或質問。

曹煜掀開身上那床帶著陌生香水味和酒氣的薄被,動作帶著宿醉的滯澀,沉默地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衣物——先是他的襯衫,皺得不成樣子,扣子崩掉了兩顆。

然后是她的絲襪,那觸目驚心的破洞讓他手指頓了一下,隨即像被燙到般迅速卷成一團。

董捷也坐了起來。

她抓過床尾揉成一團的薄毯裹住自己,動作有些慌亂,低著頭,長發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

她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毯上,無聲地走向浴室門口掛著的那件皺巴巴的米白色外套,將它緊緊裹在身上,仿佛那是最后一道屏障。

她開始收拾地上屬于自己的東西——那條撕破的寶藍色裙子,被揉得看不出原樣的內搭背心,還有那只孤零零的高跟鞋。

她撿得很慢,很仔細,像是在進行某種莊嚴又絕望的儀式。

房間里只剩下衣物摩擦的窸窣聲,拉鏈開合的細微聲響,還有窗外老舊窗式空調不知疲倦的沉悶嗡鳴。

兩人像兩個配合默契的啞劇演員,在狹小的空間里無聲地穿梭,清理著昨夜放縱留下的罪證,竭力抹去一切痕跡。

他撿起自己的手表,表盤蒙著一層水汽。

她找到了遺落在床頭柜縫隙里的耳環,冰涼地攥在手心。

破碎的衣物被塞進各自的行李箱深處,仿佛這樣就能將那段失控的時光永遠埋葬。

退房時,前臺那個扎著馬尾辮、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的小姑娘正低頭翻著一本卷了邊的言情小說。

聽到動靜,她抬起頭,看到是他們倆,臉上立刻綻開一個熟稔又帶著點八卦探究的笑容。

“曹老師,董老師,退房啊?”她手腳麻利地接過鑰匙牌,“

昨晚你們倆可真行!吐得那叫一個厲害,保潔阿姨早上還跟我念叨呢,說收拾了好久……”她的話語帶著年輕人特有的直白和未經世事的輕松,像一把遲鈍的刀子,不經意間又在那片剛剛草草縫合的傷口上劃了一下。

曹煜只覺得臉頰發燙,喉嚨里像堵了團棉花。

他飛快地“嗯”了一聲,目光越過小姑娘的頭頂,盯著墻上掛著的簡陋石英鐘,秒針正一格一格地跳動。

董捷站在他側后方半步遠的地方,始終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自己挎包的帶子,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那略顯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內心的波瀾。

曹煜幾乎是搶著付了押金,零錢都沒等小姑娘點清就一把抓過。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動作略顯僵硬地把董捷那個小巧的、貼著航空托運標簽的硬殼行李箱推到她面前,箱子輪子在地磚上發出輕微的滾動聲。

“走了?!彼nD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安全的告別詞。最終,他干巴巴地擠出四個字,聲音低沉:

殺青快樂?!?

董捷終于抬起了頭。她的目光飛快地掠過曹煜的臉,像受驚的蝴蝶,不敢停留。

隨即又迅速垂下,落在那只被推到自己腳邊的行李箱上。陽光透過賓館大廳有些污濁的玻璃門照進來,在她低垂的眼睫下投出一小片疲憊的陰影。她點了點頭,幅度很小,幾乎難以察覺。

“嗯?!币粋€單音節,從喉嚨深處逸出,輕得像嘆息。停頓了一秒,她才補上那同樣干澀的四個字,像是在完成一個必須的儀式,

“殺青快樂

倆人默契的沒有提昨晚發生的事,!

………

張毅謀讓帶眼鏡的助理給曹煜留下來話: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

曹煜心里記下這個恩情,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注定是西北圈的,

北電導演系那棟老舊的灰磚小樓,在初夏的陽光下顯得有些沉寂。

曹煜背著那個陪伴他跑完整部戲、邊角已經磨損的黑色帆布導演包,站在熟悉的樓道里,空氣里彌漫著熟悉的塵埃、舊書和顯影液混合的味道。

這味道曾經讓他興奮,充滿創作的渴望,此刻卻只讓他感到一種沉重的疲憊,以及一種近鄉情怯般的莫名忐忑。

回到宿舍空蕩蕩的,,放下東西,休息了一會,洗了個澡。

看了眼時間還早,起身向外走去

田壯壯的辦公室門虛掩著,里面傳出老式錄像機倒帶的“沙沙”聲。

曹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雜念,屈指敲了敲門。

“進?!碧飰褖训穆曇舻统炼逦?,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平靜。

曹煜推門進去。田壯壯正背對著門口,俯身在笨重的編輯機前,屏幕上定格著《霸王別姬》里張國榮的一個眼神特寫,光影流轉,凄艷絕倫。

辦公室里煙霧繚繞,張教授手指間夾著的半截香煙裊裊升起青煙,旁邊的大搪瓷缸子里泡著濃茶,茶垢深重。

“田老師。”曹煜喊了一聲,聲音帶著點沙啞,是熬夜和抽煙的后遺癥。

田壯壯聞聲轉過身。鏡片后的目光銳利依舊,像手術刀一樣掃過曹煜的臉:

“回來了?看著可夠嗆?!彼噶酥概赃叺呐f沙發,“坐吧。戲拍完了?”

“嗯,前天剛殺青?!辈莒显谏嘲l邊緣坐下。

“怎么樣?”田壯壯沒看他,又拿起遙控器,把錄像帶快進了一段,屏幕上光影快速流動,“聽說你扛了不少事吧?”

“扛事……是扛了點?!彼遄弥~句,試圖把那些在劇組摸爬滾打的經歷提煉成有價值的匯報:

“從前期籌備的場記表、分鏡頭腳本的細化,到現場調度、協調各部門,……算是把流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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