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先登夢
- 晉末高門
- 一眼云煙
- 2236字
- 2025-07-15 00:01:05
從城頭向下看,賊寇有如一片黑壓壓的烏云般向城池席卷而來,伴著各種嘯叫,確是聲勢驚人。
很多郎主面色大變。
關鍵是,陽羨的城墻只有一丈高下,賊軍攻城,都不用專門打造沖車、云梯,只須扛著竹梯搭上城頭,身手敏捷者,三兩步就能竄上來。
即便城頭守軍奮力把竹梯推倒,一丈的高度,也很難把人摔死。
這時就有人暗地埋怨,說話你孫權筑城,筑個兩丈也好啊。
一丈的城,筑與不筑有何區別?
不過此時,再有諸般心思,都對王愔之佩服的五體投地。
畢竟去年秋冬時節,是王愔之強壓著疏浚城濠,才重新挖回了三丈半寬,丈許深,如果沒有這道城濠,賊兵可以憑借優勢兵力,從四面八方圍攻陽羨。
而今,城濠被填了數十丈寬,賊兵只能擠在這數十丈寬的范圍里攻城,優勢兵力難以發揮。
反之,守軍則可以集中兵力拒守,化劣勢為優勢。
別看城濠被填了一部分,但夏季水大,護城河又非死水,與荊溪相連,一俟扼住攻勢,趁賊軍入夜退兵之后,可以遣丁壯出城重新疏浚。
天亮就能恢復如初,賊軍如要再攻,還得灑下幾千具尸體來填,試問反反復復,他又有多少人命可供揮霍?
王愔之回頭道:“矢石無眼,請府君暫避!”
褚爽卻是爆喝道:“王郎尚在城頭,老夫豈有退縮之理?老夫不走!誓與陽羨共存亡!”
隨著禇爽而來的府牙僚屬均是暗暗叫苦,他們早存了腳底抹油的心思,但褚爽不走,他們也不便于離開。
王愔之道:“既如此,請府君移步城樓觀戰!”
“也罷,老夫為將士們擂鼓助威!”
禇爽重重點頭,帶著禇秀之與禇炎之,及一眾僚屬離去。
純木結構的城樓被王愔之以土石加固過了,留有望孔。
除非城破,或是被投石機連續轟擊,城樓就是城墻上最安全的地方。
“咚!”
“咚!”
“咚!”
置于城樓內的牛皮大鼓重重擂響。
賊眾很快就沖殺而來,頓時矢如雨下,慘呼聲連片響起,很多奔跑的賊兵,跑著跑著就倒了。
眾人精神大振。
不過訓練一名弓箭手的難度,不下于訓練一名騎兵,全城軍卒連同各家部曲加起來,會射箭的不超過千人,還要遣出一部分守護別處。
而陽羨武庫中的大黃弩,只有五十副,拉力在三到六石之間。
目前安置在正面戰場,上弦費力緩慢,需要用腳蹬踏,并不能抱有太多的指望。
事實上,諸葛連弩已經被現代復原出來,工藝不難,是在上方置一箭匣,內裝十矢,每射出一矢,重力會將下一矢壓入箭槽。
這對制造有著非常高的要求,矢不能帶羽,竹木箭體因自重不夠,只能通體鐵鑄,長度僅只八寸,否則極易卡殼。
可見諸葛連弩的重點是矢,不是弩。
王愔之暫時顧不得改造,他的理想狀況是攻入山東,開采石墨礦,以坩堝煉鋼,直接用鋼水澆鑄箭矢,并且也可以用鋼鑄件替代易于損壞的青銅鑄件。
而此時,賊眾中的弓手也向城頭射出一支支利箭,叮叮當當連響。
有射中城垛,有射中鐵盔。
將近一年里,王愔之組織鐵匠,盡可能的打造鐵盔,確保城頭第一線的兵卒,都有一領鐵盔,后方有帽沿護著脖子。
既能防備拋射而來的箭矢,又能有效防止被敵從后斬首。
當然,還是有不少人被射中面門,肩膀或者胸口,以陳歸女為首的健保營,冒著箭矢把傷兵擔到城下衛所救治。
突有橫笛吹響。
一名名收編不足兩個月的輔兵,從籃子里取出硫酸手雷,用盡力氣擲出。
又有專人抬起火盆,將沸油淋潑下去。
其中有呆頭只腦,左右張望,或者畏懼城下箭矢的,免不了被抽個幾鞭。
“啊!”
“啊!”
地面,城頭,慘叫四起。
有兵卒探身扔硫酸手雷時,被箭矢射中,致使陶罐脫手,落地炸碎,濺了一腿硫酸,痛的嗷嗷直叫,轉身就跑。
督戰隊涌上前,抽刀斬殺數人,喝道:“有何大驚小怪,速拿土掩埋,沒教過你們么?”
城頭后部,擱有一筐筐的浮土,就是用來處置這類情況,有機伶的趕忙提起筐子,將浮土倒在硫酸上,將之掩蓋。
城頭很快恢復了秩序。
而賊兵,哪曾見識過硫酸,渾身劇痛難當,還有人被濺射入眼,捂著臉滿地打滾。
軍勢亂了。
徐道覆驀然大喝:“陽矍褚氏乃高門甲族,褚爽老兒有女,年方及芨,艷若菡萏,質若幽蘭,尚是待嫁之身!
但凡先登者,此女便賜予他,另賜黃金百斤,擢三級!”
“殺!”
仿佛打了雞血,賊寇一聽這話,渾身充滿了勁頭,嗷嗷叫著猛沖。
高門士女對尋常人的誘惑難以想象,不僅止于她們的美貌和優雅的體態,還在于那高不可攀的身份。
對于某些人來說,能與高門士女一度春風,死了也愿意,更何況還是永久性的擁有?
“無恥狗賊!”
褚爽卻是氣的渾身直打哆嗦。
“轟!”
果然是重賞之下有勇夫,有梯子架上了城頭。
立刻有軍卒挺起叉桿,抵住梯頭,合力往下推。
叉桿是用老毛竹制成,數根捆在一起,前端分杈,守城時,專門用來推梯子。
“啊啊!”
“別,別!”
一架架梯子被推翻,一串串賊兵栽倒。
卻有一名身披兩層鐵鎧的壯漢,一手持環首刀,一手持盾,踏竹梯如履平地,即便挨了一記硫酸罐,也蹬蹬幾下就竄上城頭。
突有一矛刺來。
此人揮盾向下一切,再橫刀直劈!
“啊!”
一名軍卒捂著胸口跌倒在地。
“先登者,義興崔呈!”
那壯漢哈哈笑著,接連劈殺數人,身后,又有人登上。
迎面的軍卒居然轉身就跑。
“哧哧哧!”
“臨陣后退者,死!”
一陣箭雨將他們射倒。
那叫崔呈的壯漢也中了兩枝箭,但他夷然不懼,揮刀四處砍殺,只要能堅持個數十息,涌上城頭的軍卒越來越多,陽羨就破了,他的先登之功也穩了。
卻是又有一槊刺來。
他拿盾去擋格,可那馬槊一挑再一顫,將他的盾牌挑飛,隨即照著兩層鐵甲的胸口部位,直捅進去。
“唔!”
崔呈難以置信的望向劇痛的心口,這可是兩層鐵甲啊。
在模糊的視線中,就見一名披明光鎧的小將,約十七八歲年紀,槊桿一抖,再一揮,將自己甩下了城頭。
“轟!”
身體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力氣如潮水般退卻,終致不甘地闔上了眼眸。
臨死前,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的先登夢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