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勸降
- 晉末高門
- 一眼云煙
- 2212字
- 2025-07-14 15:30:33
以錢秀、周僧慧為首的十二家郎主聽得王愔之這話,均是心肝一提,他們都不傻,這明顯另有所指。
但凡自己等人敢有通敵之舉,便是夷滅宗族之禍。
此子完全不象個士家子,心黑手狠,甚至還可能盼著自己昏頭出錯呢。
王愔之又指著下方,笑道:“此輩雖眾,卻皆是插標賣首之賊耳,諸公坐視這大好富貴前程寧不取耶?若大破賊眾,朝廷亦不吝于高官厚爵之賞!”
“但凡有功者,老夫自會為諸位向朝廷表功!”
禇爽適時道。
“護衛桑梓,亦是我等之責!”
周僧慧拱手施禮。
“今次必叫賊軍有來無回!”
“陽羨乃郡城,豈能教賊軍撒野?”
“我等自當取功業以振門楣!”
眾人紛紛稱是。
禇爽暗松了口氣。
這時!
“咚!”
“咚!”
“咚!”
城下突然檑響了戰鼓,喧鬧聲漸漸止歇,有數千人緩緩向前推進,多數兵甲齊全。
在距城二百步左右止住步伐。
又有十余騎排眾而出。
領頭的是一名二十來歲的儒衫青年人,與一名中年人,周圍騎兵撐起了盾。
那青年人于百步左右勒住馬匹,冷眼一掃城頭,喝道:“義興太守何在?”
褚爽本能的瞥了眼王愔之,見無反應,就強作鎮定,哼道:“老夫便是,汝乃何人?”
青年人草草拱手:“我乃東海徐道覆,司馬道子父子營營于穢處,假譎實奸,邦國殄瘁,人之云亡。
今三吳大地哀鴻遍野,三官帝君荷孫真人天下重名,辟為征東將軍,領長生人黨同伐異,輔圣主開明圣治!
而徐某素聞府君老莊之好,如萬頃之陂,澄之不清,擾之不濁,其器深廣,其名高潔,至德可師,必深明大義,何不隨征東將軍共鑲義舉?
今興義豪右燕集于此,府君何敢獨止?還不速速開門降來,將來光耀門楣,得賜帝官福址,入主中樞,必不虛言。
倘抗拒仙兵,吾旌旗一指,必叫爾闔府死絕!”
褚爽大怒!
王愔之暗含反意,他覺得理所當然,畢竟太原王氏,有這個資格。
當初司馬家不就是篡了曹家的江山嗎?
今被高門士族取而代之,合乎天理。
可徐道覆連豪強都不是,不過一東海散人耳,竟敢大放厥詞?
于是重重一甩袍袖,不屑地哈哈笑道:“孫賊假讬小術,坐在立亡,誑眩黎庶,糾合群愚,進不以延年益壽為務,退不以消災治病為業,遂以招集奸黨,稱合逆亂,不純自伏其辜,或至殘滅良人,或欺誘百姓。
將來必遭天譴。
今念汝年幼不明,昏聵智弱,若自縛請降,老夫可代奏朝庭免汝謀逆大罪,望汝切莫自誤!”
王愔之聽的暗暗點頭。
這老貨罵人也有一套啊。
徐道覆冷哼一聲,伸手向后一招。
有隨從遞上一顆頭顱。
徐道覆抓住發髻,猛的向上一提,喝道:“府君可識此人?”
褚爽俯上城垛細看,俄而面色大變。
這是吳興太守謝邈啊,果然被害了。
吳興論起富庶、丁口,遠超義興,以前褚爽對謝邈頗有微辭。
自已比不上王恭、殷仲堪、謝琰之輩也無話可說,可是連謝邈都不如,這讓他心里很不平衡。
但如今,所有的不滿已煙消去散,心里充滿著同為士人卻身首異處的悲痛,還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當年謀到吳興太守,恐怕被徐道覆提手上的,就該是他褚爽的頭顱。
果然禍兮福所倚。
再一想到,若非王愔之不請自來,他的下場,不會比謝邈更好。
就眼下這些站在墻頭的豪強郎主,怕不是當場把他全家綁了,送給徐道覆邀功。
男人一死,橫豎腦袋掉了碗口大個疤,而他的妻女怕是求死亦不可得。
想到這,禇爽又看了眼王愔之。
一俟此役大破賊眾,此子亦將一飛沖天,無人可制!
想到這,他的眼神有些灼熱!
有話怎么說來著?
效明主于微末!
論起身份,王愔之足夠。
再以作為來看,從一開始就是沖著逐鹿天下而來,否則何以割鹿為軍?
而且王愔之并非不諳庶務的士家郎君,還反而精通的很,手腕、謀略、勇武不缺。
更重要的是,對自己全家有救命之恩啊。
這層關系,天然就親近了一層。
徐道覆則是冷冷一笑:“府君休要狂言,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若識時務,可保家族平安,否則大軍破城,可與謝邈老兒泉下相伴。”
“休想!”
褚爽一口回絕!“
“好!”
徐道覆勒馬緩緩退回,猛一招手!
“咚!”
“咚!”
“咚!”
牛皮大鼓再次重重擂響。
“殺!”
“但有后退者,殺無赦!”
一群群老弱婦孺推著小堆車,啊啊叫著發足狂奔,其中還有不不少小孩。
禇爽現出不忍之色。
王愔之轉頭道:“此時斷不可有婦人之仁,現在殺一人,將來可救百十人!”
“老夫明白!”
禇爽深吸了口氣。
看著越奔越近的隊伍,王愔之單手高高舉起。
有旗手打出旗號。
弓箭手一排排上前,向下張弓射箭。
頓時,矢如雨發!
“啊啊!”
伴著聲聲慘叫,一具具尸體倒下。
有的人轉身就跑,可賊兵中弓箭手列陣于后,也是一陣猛射。
往回跑的人群中,多出了數百具尸體。
“蒼天啊!”
“蒼天啊!”
有老者胸口中箭,噴著血沫子,悲憤的仰天大叫。
“阿母!”
有小孩子抱著母親的尸體嚎啕大哭。
“哎~~”
禇爽在城頭看的直嘆氣。
其實王愔之的內心也沒有表面上那樣平靜,每一波老弱婦孺被射殺,都是一次心靈上的沖擊,各式負面情緒,以及對自我的懷疑紛至沓來。
畢竟他的內核,仍是現代人,有著最基本的道德觀與良知。
但是在他后方,有母親和身懷六甲的妻子,有跟隨他的士卒與役夫。
城里也有數萬老弱婦孺。
沒法心軟。
只能說,這該死的世道!
不過雙方弓箭手,毫無憐憫之心。
每當老弱婦孺前進,就會灑下一蓬蓬箭雨,當后退逃跑時,又有利箭將他們驅趕回去送死。
地面,尸積如山,血水流淌。
隨著時間推移,弓手體力下降,箭雨越發稀疏,一輛輛手推車被推入濠塹,漸漸地,填出了一條數十丈寬的通途。
車輛、土石與尸體混雜在一起,散發出刺鼻的血腥味。
有些尸體面孔朝上,胸前插著箭矢,灰暗的眸子中,竟隱有一絲解脫之色。
“咚!”
“咚!”
“咚!”
鼓聲陡然激烈。
“殺!”
賊寇成群結隊地架著飛梯,發足狂奔,誓有一股不攻破陽羨誓不罷休的氣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