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成了氣候
- 晉末高門
- 一眼云煙
- 2280字
- 2025-07-08 15:33:26
王愔之的種硝法,屬于土法種硝,在崖邊和巖洞等不易被雨水沖洗到的地面挖坑,視硝土厚度成色決定硝坑大小,能大盡量大,將坑壁、坑底夯實如鏡子般光滑。
泥土必須夯的異常緊密,然后在硝坑正下方挖一個蓄水小坑,同樣夯實,再于硝坑底部鉆洞,通到蓄水池中。
洞不能太大,否則會影響到流出的硝水濃度。
在前面的步驟完成之后,于硝坑底部墊上木頭,并鋪上厚厚的稻桿麥桿,把即將倒入坑中的硝土與坑底隔開。
然后是挖硝土。
硝土味道分為酸甜苦辣四種,辣為最佳,苦次之,再次是甜和酸,把硝土倒入坑里,邊倒邊踩,用木杵將倒下去的硝土夯實。
接著是倒水,水必須是洞里的死水,因為偏于堿性,一挑一挑的水往下倒,漏完一挑倒一挑,通常需要三天時間,一個大硝坑最大可裝五萬石硝土,漏下的硝水則有八萬石之多。
當然,洞穴受環境限制,沒法挖出容納五萬石硝土的硝坑,不過整個善卷洞,可以挖掘將近十個容積在三五千石硝土的硝坑,待硝土消耗殆盡,再轉移去別的洞里挖,而善卷洞修養個數年,又會生出大量的硝土。
可謂子子孫孫無窮饋也。
這就是山區農民種硝的土法子,不包含任何現代科技元素,需要的是山洞和體力,非常契合義興地區的自然條件。
丁壯們還在熱火朝天的挖坑。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王愔之轉頭道:“娘子先回去罷,我在這里看著。”
“要多久才能挖好?”
謝月鏡問道。
王愔之沉吟道:“差不多三天左右,真正出硝大概要十天,娘子不必擔心我,回去和阿母說一聲!”
謝月鏡暗戳戳的瞥了眼薛銀瓶。
王愔之暗暗搖頭,又道:“請銀瓶姊姊護送我娘子回城罷。”
“行!”
薛銀瓶點了點頭。
謝月鏡沒再堅持,只叮囑了句諸事小心,同行的還有薛家子弟,他們打算過幾日再來看看。
不覺中,三日過去。
一個足以容納三千來石硝土的硝坑完美成形,當天就往坑里挑硝土。
……
姑孰!
司馬尚之剛從建康回來,就接到噩耗。
行軍司馬來報:“將軍,段谷合帶著親族家人跑了!”
“什么?”
司馬尚之面色劇變。
行軍司馬道:“不止是段谷合的親族,那日逃來回的潰軍幾乎都拖家帶口跑了,約有一千多人。”
“何時逃的?”
司馬尚之深吸了口氣。
行軍司馬道:“數日前的一個深夜,待仆覺察時,已經了無蹤跡,想來是往義興投奔王愔之了。”
“可曾派兵追擊?”
司馬尚之急問道。
行軍司馬道:“仆等并無調兵之權。”
“為何不及早告之?”
司馬尚之咆哮。
行軍司馬沉默以對。
司馬尚之懂了。
這么大的動靜,不可能第二天才讓人發現,無非是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根源還在于接連戰敗,先于大江敗于桓玄之手,追擊王愔之,又喜提慘敗,連帶他司馬尚之的威信都急速墜落。
或者可以理解為,西府軍有了二心,放段谷合走,平白送一個人情,日后兵戎相見時,也可說道說道。
這無疑是非常危險的情況,興許下回再與王愔之作戰,沒準兒身邊的將領就能把他賣了。
司馬尚之后背起了一層白毛汗,壓下翻騰的怒火,沉聲道:“傳令,調虎嘯營追擊,以五日為限,追不到就回來!”
“諾!”
行軍司馬施禮離去。
司馬尚之煩躁異常,全軍成建制的逃跑投敵,這是自蘇峻祖約之亂以來的數十年間,聞所未聞啊。
之所以限定五日,主要是虎嘯營是他和司馬休之的部曲,約有兩千人,也是西府中最為精銳的軍隊,唯恐離兵日久,變成不測。
他對西府軍失去了信任。
忙忙碌碌,又是四日過去,硝坑中,有濁黃色的硝水緩緩注入水池,散發出濃郁的尿騷味。
眾女躲的遠遠的,既便戴了口罩,也捂住口鼻,擰著眉心。
王愔之笑道:“你們可莫要嫌棄這味道,硝水以牛尿味上佳,次則如貓尿,再次如人尿,來,架起鍋,將硝水熬煮。”
“諾!”
役夫們可不嫌難聞,架起甑罐熬煮,那味道,簡直感人。
不過漸漸地,甑底析出了一層黃色的硝石晶體,這是半成品。
一般來說,出硝率在三分之一即為上佳。
隨著不停的熬煮,半成品硝石晶體越來越多,工匠們按王愔之吩咐,往晶體里加水,加草木灰攪拌混合均勻,濾除了雜質,再次熬煮。
又是兩天過去,白花花的硝石晶體堆積如山,這幾乎是土法工藝所能達到的極限。
雖然尿騷味一陣陣的往鼻子里鉆,但每個人的臉上,都現出了喜悅的笑容。
王愔之則讓人把硝土運回莊子。
工匠和役夫,留洞里繼續種硝,多多益善,直到種不出來為止,當然,王愔之也不是黑心老板,以十天出一批硝作為周期,每十天可以休息五天。
回到陽羨,王愔之把嚴慎叫來,遞了封信函道:“你替我去京口,把這封信交給何澹之,我請他幫我采買些貨物,你不必急于回返,多留數日,與貨物一起回來,我再安排些人手護送你。”
“諾!”
嚴慎拿了信件離去。
王愔之安排了十來騎,護送嚴慎。
建康!
司馬尚之再一次來到東府,找到相王,說了段谷合叛變之事,五日了,全無行蹤,向左近豪強詢問也無果,可見段谷合走的路線相當隱蔽。
“哼!”
司馬道子哼道:“此子倒是好本事,你看看,這是禇爽表他為義興都尉!”
說著,丟出一份奏折。
司馬尚之拾起來一看,沉吟道:“相王,禇爽雖庸碌無為,但在士人中以清凈無為聞名,如今連他都為王賊說話,倘若朝中風向逆轉,對相王大有不美,不可大意啊。”
“能否再派兵去義興將王賊剿滅?”
司馬道子問道。
“這……”
司馬尚之為難道:“西府兵多不堪用,倘若強行驅之攻打王賊,或致陣前嘩變,要不,由北府出兵?”
司馬道子頗覺頭疼,擺擺手道:“劉牢之打過了,大敗而歸,何無忌當場歿了。”
司馬尚心里,突地有難以抑制的慌亂在滋生蔓延,恨聲道:“難道王賊成了氣候?”
司馬道子道:“明日朔望大朝,陛下和皇后都將出席,伯道(司馬尚之表字)也去,當堂彈劾王愔之收降納叛,請朝廷剝奪士族名位。”
司馬尚之略一尋思,就明白了。
以皇帝名義下發的詔令,曰敇,而尚書臺簽發,曰命,王愔之或許敢于抗命,卻絕對不敢違敕。
司馬道子是想以朝廷的名義,把王愔之徹底打成逆賊,永世不得翻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