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隊(duì)有四家，人數(shù)略多于前隊(duì)，聽得各家郎主下令，紛紛向潰軍沖殺而去，潰軍也不甘示弱，打不過王賊，難道還打不過你？

大家都住在方圓五十里之內(nèi)，知根知底。

有不少人平素耕田的時(shí)候，還能說說笑笑，此時(shí)卻刀兵相向。

“陳桑，你砍我？”

“郎主有令，誰叫你跑回來？去死！”

“娘的，拼了！”

一時(shí)之間，喊殺聲不斷。

薛家子弟看呆了。

“呵呵~~”

薛銀瓶輕笑道：“自己人殺自己人，倒是挺狠的?！?

王愔之也頗覺老臉掛不住，訕訕笑道：“鄉(xiāng)人愚昧，其實(shí)我給過他們機(jī)會，可惜他們不聽。”

喊殺聲傳到了后宅，郗氏木魚敲的又緊又急，顯示出內(nèi)心的不平靜。

“哎~~”

謝月鏡與歸荑女史相視一眼，幽幽嘆了口氣。

外面，潰兵被殺傷了百來人，又被迫向王軍陣地沖去，可是不出意外，又被一陣硫酸夾雜箭矢干了回去，兩頭堵，于是分向兩邊潰逃。

司馬休之揮了揮手。

“殺！”

陰成長槍一舉，還剩下一百四十騎的騎隊(duì)，分成兩股，絞殺著逃散的潰兵。

殺不過王賊的兵，難道還殺不得你？

就見有奔跑著的潰兵，背后突有一騎躍來，揮刀疾砍。

“啊！”

頭顱被活生生砍下，脖腔噴出尺許高的鮮血，還往前疾跑了數(shù)步，無頭的尸體才撲倒在地。

又有人被一槍從后心捅入。

還有人跪地投降，卻被馬蹄踏過。

最終，被驅(qū)趕回去的潰兵，只有五十不到，七百來人，死了九成以上，其中死在王軍手里的，才一百多人。

“哎~~”

薛家子弟均是重重嘆了口氣，不知說什么是好。

這樣的仗，他們在河?xùn)|從未見過。

薛家能拉出來的正兵，不過三千之眾，加輔兵僮仆，也才萬余，每一個丁口都極其重要，哪里能抵得住這樣互相殘殺？

有力往外使不好嗎？

不理解！

真的不理解！

箭樓上，賀錦向?qū)γ婕龢菓K笑道：“我三家已經(jīng)打光，汝等滿意了罷？”

沈滔搖頭道：“賀公莫作無謂忿言，陳郡謝氏與太原王氏同為高門甲族，又互為姻親，謝琰或不會討王愔之，我等若抗命，卻必來討，接下來，就輪到我們四家了！”

“咚！”

“咚！”

“咚！”

話音剛落，鼓聲又響。

四家部曲連帶那剩下的五十人，合計(jì)八百余眾，發(fā)步向前沖去。

啊啊的吼叫聲不絕于耳，甚至有人高高舉起刀劍，喊的臉紅脖子粗，也不知是為驅(qū)散內(nèi)心的恐懼，還是試圖嚇壞對面的王賊部眾。

可是迎接他們的，是一蓬蓬箭雨，還有一罐罐的濃硫酸。

前面的人剛發(fā)出慘叫，后面的如同約好了般，突然一哄而散，往兩邊遁逃。

“殺！”

司馬休之大怒！

“上，一個不留！”

陰成再次率騎兵驅(qū)殺！

可這次不同了，居然有人互相協(xié)助，有七八人一隊(duì)，有十余人一隊(duì)，憑著本能結(jié)陣抗拒騎兵。

“啊！”

一人被騎兵一槍刺中心口。

“傖奴，橫也是死，豎也是死，要死一起死！”

“狗傖，都是你逼的！”

周圍的人也不躲，奮身把那騎兵從馬上活生生拽了下來，亂刀砍死。

“貉奴，你們是要造反啊！”

這一幕，處處上演。

本來被打崩了部曲的前三家郎主還如喪考妣，此時(shí)見著后四家部曲反殺朝廷騎兵，又不禁現(xiàn)出了興災(zāi)樂禍之色。

是的，我們只是部曲打崩了，可你們是造反啊。

那四家郎主兩眼發(fā)直，這完全是沒想到，自家的部曲居然反了。

還別說，到底是脫產(chǎn)訓(xùn)練，兵員素質(zhì)要高過西府兵，打的有模有樣。

雖然短短時(shí)間內(nèi)，有數(shù)十人被殺，可是死在他們手上的西府騎兵，也有了十余騎。

“諸公，這該如何是好？”

“咱們速將自家兵將遣回，免得為家門帶來巨禍！”

“呵，還來得及么，殺一個是殺，殺十個難道不是殺，再者，那些部曲已狀若瘋魔，我們?nèi)フ袚?，怕也討不得好?！?

“哎，不自戰(zhàn)潰，于敵陣前互相殘殺，千古未聞也！”

箭樓上一陣沉默，不過也沒人提議跑路，莊子里是王愔之的兵，外面是亂兵，萬一被亂兵所殺，下了地府都沒處喊冤。

相對而言，箭樓上還算安全，至于后面怎么弄，暫時(shí)顧不得了。

“諸位，敵方內(nèi)亂，正是我輩殺敵之時(shí)，有獻(xiàn)兵降者，可不殺！”

王愔之一直留意著外面的戰(zhàn)況，并未急于出兵，部曲私兵很符合心理學(xué)上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興許是司馬休之逼的太狠，憤怒、不堪、顛狂等諸多情緒交織在一起，最終炸了。

待感覺時(shí)機(jī)已至，便回頭呼喝。

一隊(duì)隊(duì)鴛鴦陣組好，一匹匹戰(zhàn)馬被牽過來，在箭樓上各家郎主的瞠目結(jié)舌中，向著豁口外沖殺而去。

“下來罷！”

兵馬剛離去沒多久，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

郎主們往下一看，一名相貌甜美，又帶有幾分俏皮的少女在招手，身后站著十余軍卒，還有人向上張弓搭箭。

這正是奴奴了。

“哎~~”

諸郎主相視嘆了口氣，好家伙，這是被一鍋端了。

“諸公，今日我等為階下囚矣！”

嚴(yán)莊苦笑一聲，帶著其子嚴(yán)悔之，率先下樓。

各家郎主也是一個接一個的下去。

外面卻是炸開了鍋。

本來司馬休之還能堪堪維持住局面，可是王愔之兵馬一出，還剩一幢之?dāng)?shù)的步卒立刻炸了，有的向兩邊發(fā)足狂奔，有的竄回營壘，試圖搶些財(cái)貨。

五百人亂哄哄的，一下子就散了開來。

“不許退，不許退，違者，斬！”

司馬休之面色慌亂，洪聲咆哮，一手勒著馬韁，一手揮舞著佩劍，數(shù)十名親兵也是緊張不己。

“別攔著我們！”

“攔路者，死！”

數(shù)百人直沖而去，親兵毫不猶豫的刺出長槍。

兩團(tuán)人馬戰(zhàn)在了一起。

戰(zhàn)場上的瘋狂是會感染的，西府軍對王愔之有畏懼，但對司馬休之卻是未必，仗著人多打人少，親軍一名又一名的倒地。

“將軍快走！”

還剩下的親兵勒轉(zhuǎn)司馬休之的馬頭。

卻是不知從哪兒，一枝箭矢飛來，正中馬腿。

“咴咴！”

馬兒吃痛，人立而起，將司馬休之甩了出去。

“轟！”

司馬休之跌了個七暈八素，正要勉力爬起，又有一隊(duì)亂兵沖來，一只只大腳丫子踩在他身上，每踩中一下，就如被巨錘砸中一次。

司馬體之的嘴角有血沫子溢出，眼神漸漸黯淡下來。

“將軍！”

“將軍歿了，將軍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