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泰忍不住問道:“斷去建康的左伯紙和飴糖供給不難,這玩意兒屯的再多也擺不壞,不過,各家士族必怨聲載道,鬧將起來又該如何?”
張法順捋著胡須,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微微笑道:“此事不難,咱們可暗中撒播消息,說那王愔之見白糖白紙供不應求,屯積居奇,將把價格漲到十倍以上。
如此一來,豈不犯了眾怒,各家士族必洶涌上門,任他十張嘴也分辨不清。
同時,你我再以大王的名義,趁他不勝其擾,心緒大亂的空檔,從他莊上挖些匠人回來,自己制白紙白糖,所得盡歸于東府,豈不妙哉?”
“妙,妙哉!”
司馬元顯鼓掌大笑。
三日后!
牛伯找來莊子,叫苦道:“郎君,市面上的左伯紙和白糖皆已被采買一空啦!”
“哦?”
王愔之面色微沉,問道:“誰干的?”
牛伯搖頭道:“不知,是神秘人,老仆問了幾家,皆不道明身份,不過掏錢倒是爽快的很。”
“我明白了,你且先回去,把鋪里的白紙白糖全部送來莊子!”
王愔之點頭道。
“諾!”
牛伯施禮告退。
憑著現代人的敏銳,王愔之立刻意識到,是有人針對自己了。
而且能壟斷建康市面上的左伯紙與飴糖,顯然有著巨大的財力人力,他最懷疑的,是相王父子,不過別家大士族也不能排除。
幸好石灰他是交由謝月鏡采買!
謝月鏡嫁過來,可不光是嫁妝和兩個貼身婢女,仆婦還有數十,這就和紅樓夢中,王夫人嫁入賈府帶的陪房一樣。
理論上,王愔之也能使喚,但實則他不可能呼來喚去,最起碼要尊重謝月鏡,所以石灰是借著謝氏的名頭采買。
一來,可分擔風險。
二來,什么都不讓謝月鏡參與,哪怕嘴上哄的天花亂墜,也會不滿,反之,謝月鏡參與了其中一部分,會有參與感,進而產生獲得感。
果然,謝月鏡的參與欲望非常強烈,與王愔之的感情進一步升溫。
用現代話來說,是先婚后愛,甜甜蜜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不能天天歪膩在一起。
謝月鏡這時候,對王愔之已沒了半絲怨氣。
女人就要找點事給她做,不然胡思亂想就成了怨婦。
次日,王愔之帶上王六等五人,趕著騾車,去往京口,莊中軍士暫時交由王七督促訓練。
兩日后,再臨京口,他可不會自討沒趣的進城尋王恭挨訓,而是徑直去了京口城外,何澹之家。
何澹之出身于東海何氏,與曾錄尚書事,將大權讓與桓溫的何充不是一路人,何充是廬江何氏,門楣略低于王謝庾桓,但比一般的士族要高。
東海何氏則差了許多,早年以流民帥的身份屯墾京口,有族人上百,部曲近千,是京口一股不大不小的流民勢力,也因此何澹之被王恭簡撥為參軍。
“篤篤篤!”
王六敲響了大門。
“吱呀!”
門上小窗開了,一名老仆探出腦袋,問道:“來者何人?”
王六道:“我家郎君乃前將軍之子王愔之,前來拜訪何參軍?!?
“吱呀!”
門開了,老仆不敢殆慢,請王愔之等人先在耳房稍坐,就匆匆趕回去通報。
何澹之長子何會出迎。
“不知郎君前來,家中倉促,還望勿怪!”
何會二十來歲,帶著歉意施禮。
“兄客氣了,是我不告而來,叨擾了貴家,兄不怪罪便好!”
王愔之笑著回了一禮。
“哈哈,郎君,請!”
王愔之并未擺譜,讓人如沐春風,何會心緒大松,哈哈一笑,把王愔之請入中堂。
有婢女奉上茶水。
何會想把王愔之請入主座,被婉拒了,于是分賓主落坐,一邊品茶,一邊隨意交談。
憑心而論,穿越到這個時代,飲食他漸漸習慣了,畢竟不吃會餓死,再難吃也得吃,在不停的心理建設之下,他接受了當時的飲食。
可是茶水怎么都喝不慣,茶里加胡椒、姜黃等各種調料一起煮,味道怪怪的。
其實他能理解,煮茶除了當飲料飲用,還起到藥湯的作用,胡椒、姜黃等一眾佐料,都是能殺菌消毒的。
茗茶是自唐朝開始,那時天下富足,人人能吃飽,吃飽飯,身體自然好,免疫力強,就不需要在茶里添加各種輔料。
難道唐朝以前的人不知道煮茶難喝嗎?
顯然不可能。
但他們偏偏要喝,因為煮茶能救命。
這讓他對于推于炒茶不得不慎重。
沒一會子,何澹之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何叔!”
王愔之站起來拱手。
“父親!”
何會也站了起來。
“嗯!”
何澹之略一點頭,就問道:“汝父可知郎君來京口?”
“不知!“
王愔之笑道:“小侄此來,是為還錢!”
說著,向外使了個眼色。
四名軍士各抬著兩個箱子進來。
把第一個箱子打開,滿滿的大錢!
遠遠超出了四車石灰的價格。
石灰作為最基礎的建材,并不昂貴,尋常百姓家,都能用得起石類糊墻。
“使不得,使不得!”
何澹之連連擺手。
這不是賄賂么?
話說他也不是那種清廉的人物,借著身為王恭參軍的機會,撈了不少便利,可是收錢要看是誰的錢。
老領導家公子的錢,收了豈不尷尬?
王愔之笑道:“何叔先莫推辭,再請看!”
又有軍士打開另一口箱子,裝了幾疊大白紙和四罐白糖。
“這是……”
何澹之微擰起眉心。
王愔之道:“這是小侄莊上出的白紙和白糖,實不相瞞,是以左伯紙與飴糖精制而來,價格是原物的三倍,在建康供不應求?!?
“什么?這么貴也有人買?”
何會大吃一驚。
王愔之笑道:“士族不缺錢,只要東西好,再貴都舍得掏錢,如今建康市面上的左伯紙與飴糖已被我采購一空,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有貨源。
故而想請托何叔幫我采買,另京口乃錢糧集散之地,想必白紙和白糖京可通過京口賣入三吳乃至于會稽一帶。
請恕小侄唐突,愿與何叔合作在京口售賣,所得利錢何叔取三成,如何?”
老實說,與老領導的兒子合伙做買賣,何澹之真拉不這張臉,可是財帛動人心啊。
如此之高的價格,自己僅僅是分銷,就得能三成利,一年下來,得掙多少錢?
這不比種地強?
幾次他都想婉拒,卻是如梗在喉,就是說不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