鋸齒巨刀的慘淡寒光撕裂暴雨，腥臭的罡風刮得牧辰臉皮生疼。死亡的冰冷徹底淹沒了感官，胸腔里那股沸騰的滾燙力量（破滅棒心雛形）卻在死亡的刺激下驟然失控！它不再是被壓抑的火焰，而是崩斷的巖漿洪流，蠻橫地撕扯著他每一寸經(jīng)脈！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唯有礁石頂端那截指向灰暗蒼穹的斷棍影像，如同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坐標，愈發(fā)清晰，伴隨著那穿透魂魄的悲鳴，狠狠拽著他的意識！
“呃啊啊——！”
那不是慘叫，是體內(nèi)火山?jīng)_破地殼的嘶吼！牧辰雙目赤紅如血，瀕死的絕境徹底點燃了骨子里的狂！來不及思考，身體在力量狂暴奔流的驅(qū)使下做出了近乎不可能的動作——他放棄了所有格擋或避讓的念頭，如同被激怒的兇猿，用盡最后一絲意志，將全身失控的力量連同骨頭里的狠勁，盡數(shù)灌進手中那根扭曲變形的廢鐵棍！不守反攻！破釜沉舟的一記上撩！
棍影沖天！
嗤啦——！
那廢鐵棍被破滅的力量洪流瞬間撐爆，寸寸斷裂！但一道微弱卻凝練至極的暗金色厲芒，如同從牧辰拳骨中生生刺出的矛尖，從斷裂的棍柄前端驟然爆發(fā)！迎向那門板般斬落的鋸齒刀鋒！
時間仿佛凝滯。
暗金厲芒與刀鋒接觸的剎那，沒有驚天動地的爆鳴，只有一聲令人牙酸的、仿佛撕開厚重牛皮紙般的裂帛聲！
咔嚓！
巨人手中那把堅硬遠超凡鐵的鋸齒巨刀，中間厚實部分被那道細微的暗金厲芒，如同熱刀切牛油般，硬生生從中削斷！斷裂的半截刀身呼嘯著旋轉(zhuǎn)飛出老遠，深深嵌入一塊巨巖。
嗷——！
巨人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厲慘嚎！劇痛讓它僅剩的獨眼瞬間布滿血絲，傷口處噴濺的不是猩紅的血，而是粘稠墨綠的腥液！斷刀上傳來的力道遠不止切斷武器那么簡單！一股毀滅性的、狂暴的、撕裂一切的暗勁順著斷裂的刀身狠狠貫入它粗壯的手腕！恐怖的力量波動炸開，墨綠色的斷臂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猛地向后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筋骨折斷的聲音清晰可聞！龐大的身軀被這股沛然巨力帶得離地而起，倒摔出去，重重砸在腥濕的沙灘上，濺起大片泥浪！
“嗬……嗬……”牧辰保持著揮拳的姿態(tài)，身體劇烈顫抖，如同被掏空。那一擊幾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氣，更可怕的是體內(nèi)那股失控的力量在爆發(fā)后并未平息，反而像脫韁的野馬在他脆弱的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撕裂的劇痛海嘯般涌上，眼耳口鼻都滲出了細密的血絲！視野里一片血色模糊，礁石頂端的斷棍影像在劇烈晃動。
另外兩個揮刀撲向村民的巨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同伴那遠超它們力量的強悍首領，竟然被這個氣息微弱、幾近油盡燈枯的人類一拳轟飛？斷裂的手臂還在沙灘上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那截斷棍上彌漫出的、雖微弱卻讓它們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的、近乎道傷的毀滅氣息是什么？
驚疑！恐慌！還有源自深海血脈傳承中，那早已被遺忘卻刻入骨髓的、對大恐怖本能的畏懼！這情緒如同瘟疫在兩個巨人間蔓延！
“嘶——！”其中一個巨人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嘶吼，巨大的獨眼死死盯著沙地上翻滾掙扎、痛嚎不止的首領，又猛地轉(zhuǎn)向狀若瘋魔、七竅滲血的牧辰，還有那根在礁石頂端靜立、仿佛睥睨著一切的暗沉斷棍。它竟畏懼地后退了一小步！刀尖上的血滴在顫抖中滾落沙灘。
“哇……”漁村最后聚集的幾個幸存者中，那個目睹父親慘死的小男孩石頭再也壓制不住驚懼和悲傷，大哭出聲。這哭聲在一片死寂的沙灘上格外刺耳。
“殺了他！那是……遠古的魔器！碎片也是魔器！”海巨人首領掙扎著用僅存的一只完好的手死死捂住噴濺墨綠液體的斷腕，獨眼中再無輕蔑，只剩下被螻蟻重創(chuàng)的滔天怨毒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它發(fā)出沙啞變調(diào)的嘶吼，指向礁石頂端的斷棍，也指向牧辰！它認不出那是什么，但足以對它造成“道傷”、讓它神魂都為之驚悸的器物，只能是傳說中的禁忌！凱爾特神話中那些被諸神聯(lián)手放逐鎮(zhèn)壓的魔物兵器！
“殺！”
恐懼短暫壓制后便是被羞辱刺激出的兇性！剩下的兩個巨人發(fā)出嗜血的咆哮，雖然忌憚那根斷棍散發(fā)的詭異氣息和牧辰剛才邪門的一擊，但它們更畏懼回去承受“深海王庭”懲罰的恐怖后果！它們龐大的身軀爆發(fā)出駭人的速度，踏碎沙灘，腥風再次卷起！鋸齒刀一左一右，帶著斬斷礁石的巨力，朝著失去武器、搖搖欲墜的牧辰絞殺而來！封鎖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這一次，它們的目標不光是牧辰，還有那塊插著斷棍的礁石！
“牧辰！接住！”蒼老而急促的聲音劃破腥風！是那個殘破道袍的老道士！他不知何時繞到牧辰身側(cè)，不顧自己法力幾近干涸，用盡全身力氣，將一件東西朝著牧辰的方向猛地拋擲過來！
那不是什么法器，而是一柄破舊得近乎報廢的青銅手斧！漁民用它劈柴削木都嫌太鈍。在這仙法不存、靈鐵銹蝕的殘破世界，這已是老道能在身邊抓到的唯一一件金屬器物！
噗通！
青銅手斧落在牧辰腳邊不遠處的沙子里，濺起些許泥點。
接？拿什么接？牧辰連抬起一根手指都感覺萬鈞之重！體內(nèi)破滅之力依舊在瘋狂肆虐，像無數(shù)燒紅的烙鐵在燙穿他的內(nèi)腑！視野里血霧彌漫，唯有礁石頂端的斷棍是唯一清晰的錨點，呼喚著，吸引著。
兩把巨刃撕裂空氣的尖嘯已到頭頂！龐大的陰影徹底籠罩了牧辰所在的位置！腥臭的氣息幾乎將他窒息！
“滾——開——啊——！”
死亡的冰冷再次沖刷全身，體內(nèi)那股狂暴肆虐的破滅之力仿佛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意志，猛地向著他僵硬的身體發(fā)出最后的指令！這不是他的意志，是那力量的掙扎！牧辰只覺得腳踝被一股蠻橫的力道猛地一扯，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著側(cè)面、朝著那片嶙峋的礁石堆撲了過去！
幾乎是擦著巨人揮落的刀鋒邊緣！
撕拉！
刀鋒帶起的厲風將他后背早已破爛的衣服徹底撕裂，在背脊上犁開一道深深的血槽！
砰！牧辰重重摔在冰冷的礁石基座上！尖銳的棱角刺破了他的手掌和膝蓋，鉆心的疼痛讓他意識稍微清醒了一絲。
他趴著，就在那塊最高的礁石之下。雨水混合著身上的血水，順著凹凸不平的石面流淌，流進了那根斷棍扎根的罅隙中。鮮血的溫熱如同鑰匙！
嗡——！
比之前清晰十倍！劇烈十倍！
斷棍的悲鳴不再是飄渺的響在靈魂深處，而是直接在他匍匐的礁石堆內(nèi)部響起！如同巨錘擂動地脈！一股難以形容的、浩瀚磅礴又充滿無盡悲憤與壓抑的氣息從那根布滿裂痕的斷棍深處轟然爆發(fā)！瞬間籠罩了整片礁石灘！
這一刻，時間，空間，風雨，巨人的咆哮，村民的哭喊……一切雜音都詭異地消失了！
撲向牧辰位置、刀鋒斬空的兩名巨人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氣墻！它們龐大的身軀在高速沖勢下驟然凝滯，仿佛被凍結(jié)在琥珀中的蟲豸！猙獰嗜血的表情凝固在臉上，揮刀的動作定在空中！那股從斷棍上彌漫出的恐怖氣息，如同億萬根無形的鋼針，狠狠刺入了它們的靈魂核心！那是源自生命層次上絕對的碾壓！是高位存在對螻蟻的漠然威壓！它們的身體無法遏制地劇烈顫抖，每一寸粗糙的墨綠疣皮都在恐懼中痙攣。
這股威壓只持續(xù)了不到一個呼吸。
噗通！噗通！
兩個巨人如同被抽去了骨頭，龐大的身體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撐，轟然跪倒在沙灘上，濺起渾濁的泥水！鋸齒巨刀無力地脫手掉落。它們甚至不敢再抬頭看一眼那座礁石，巨大的頭顱死死抵在冰冷的沙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恐懼的嗚咽。
另一邊，剛掙扎著坐起的海巨人首領也如遭雷擊，獨眼中那怨毒和恐懼被這突如其來的精神威壓徹底碾碎，只剩下呆滯的空洞和無法理解的絕望，它連疼痛都忘了，同樣卑微地將額頭抵住沙地，龐大的身軀因為靈魂深處的悸栗而不住顫抖。
風雨的聲音重新灌入耳中。
礁石下，牧辰艱難地抬起頭。掌心被礁石棱角割開的傷口就在那暗沉斷棍的下方，鮮血正混合著雨水，源源不斷地滲入那滿是裂痕的棍身根基周圍的石隙里。
棍身無聲。
但在牧辰破碎的、混亂的視野里，那根靜立萬古、被厚厚石垢包裹的斷棍，其上密布的蛛網(wǎng)般裂痕深處，一點黯淡得幾近熄滅、卻又頑強跳動的火苗般的光芒，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亮了一絲絲。
一股奇異的感覺，超越了語言描述的束縛，無視了肉體撕裂的劇痛，如同靈魂最深處的共鳴，或者更古老的契約被血液喚醒，從那斑駁的斷棍中傳來。
不是聲音，不是文字。
只有一個清晰無比的、帶著無盡期盼與悲愴的意念：
“主……”
“呃！”意念沖擊得牧辰渾身一震，更多的鮮血從嘴角涌出。
“主……？！”海巨人首領如聽驚雷，恐懼地抬起頭，又猛地低下，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嗚咽。那兩個跪倒的巨人抖得更厲害了，幾乎要把自己埋進沙子里去。
“牧辰……你……”老道士的聲音充滿驚駭和茫然，他看著礁石下那個渾身浴血、氣息微弱卻詭異地與那恐怖斷棍產(chǎn)生“交流”的年輕人。
就在這詭異的僵持之際——
嗚——！
低沉、悠長、穿透風雨的號角聲，陡然從北方那墨綠色翻涌的濃云深處傳來！如同從海底深淵中蘇醒的遠古海獸發(fā)出的召集令！那號角聲中蘊含著一種冰冷、恢宏、不容置疑的意志！
跪伏在地的三個巨人聽到這號角，身體猛地一震！不再是單純的恐懼，而是多了一種卑微的、必須遵從的奴性！它們相互看了一眼，眼中是解脫般的惶恐。
呼哧！呼哧！
兩個巨人慌忙爬起，不顧同伴還在沙地上翻滾掙扎，如同逃命般沖進冰冷的海水，一個托起重傷的首領，另一個撿起那巨大的斷臂殘骸，朝著濃云翻騰的深海方向亡命奔去！海浪很快吞沒了它們龐大的身影。
號角聲在雨幕中回蕩。
漁村沙灘上，只剩下死寂的廢墟，驚恐殘留的村民，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
礁石之下，血跡斑斑、與一根靜默斷棍產(chǎn)生神秘連接的牧辰。
小男孩石頭停止了哭泣，緊緊抓住老道士的衣角，呆呆地看著礁石下的牧辰，還有那根棍子。
老道士一步步走近，目光復雜地盯著牧辰，又看向那截斷棍，臉上的皺紋深深刻著驚疑。“牧辰……你……你是誰？這棍……”
牧辰艱難地喘息著，體內(nèi)那翻江倒海的劇痛因為巨人威壓的消失而暫時稍有緩解，但經(jīng)脈依舊如同被撕裂揉碎的火炭灼燒。他抬起頭，雨水沖刷著他臉上的血跡，那雙赤紅漸漸褪去、卻依舊帶著無盡茫然和一絲被那“主”字意念沖擊后的空洞的眼睛，望向老道。
他的目光最終越過老道，再次投向那根近在咫尺的斷棍。指尖動了動，沾滿了血和泥，下意識地、試探性地朝著那布滿裂痕、仿佛隨時會崩解成塵埃的棍身探去。
指尖尚未觸碰到冰冷的石垢，一股微弱卻沛然莫御的吸力猛地從棍身傳來！它拉扯的不僅是牧辰的手指，仿佛要將他整個靈魂、連同體內(nèi)那股依舊狂暴不穩(wěn)的力量（破滅棒心雛形），一齊吸攝進去！仿佛要重新鑄為一體！
“不好！”老道士臉色劇變，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拉！
嗡——！
斷棍之上，一點極其黯淡的金芒在裂痕深處猛然亮起！雖只如螢火，卻帶著睥睨一切、不容褻瀆的煌煌之意！
北方的墨綠色濃云深處，隱約有巨大如島嶼般的輪廓在緩緩移動，號角聲仿佛某種審判的序曲。
牧辰的手指，被那無形的吸力牽引著，終是觸碰到了那粗糙厚實的石垢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