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5？”

聲音隔著很遠，以至于說話者分明激動的控制不住語調，還是有些難以分辨。

少年不動聲色，嘴角卻是不自覺勾起，提筆輕快了些許，勻稱流暢的行書不自覺帶了點潦草。

“路明非725分，這壓第二名多少了！”喊話者一臉不可置信，嘴巴張大興許能塞下一顆嚴選雞蛋。

成績公告欄下，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隨著一聲驚呼都議論開了，討論著這位冠絕仕蘭中學的天才。

“他這次作文是滿分，我們班語文老師說了，他從題干里想了個特別的立意，文筆邏輯也沒話說，閱卷組傳了好幾遍給了滿分?！?

“理科扣分了嗎，我請問了？”

“不是，我們還是一個物種嘛，絕對有生殖隔離了吧?！?

“哥們兒別看了，沒生殖隔離也生不了?！?

“我去你的?！逼渲幸粋€一下撲到另一個男孩身上，叫罵著開始替人隔靴搔癢。

周圍的人都仰著頭望著成績單的頂行，眼里帶著憧憬，沒有人不希望此刻風光無限的是自己，可少年已是習以為常，路天帝獨斷萬古也絕非一日兩日了。

少年的眉眼含笑，清秀的面龐還未完全長開，目光仍在練習冊間掃視，假裝無悲無喜。

“蘇曉檣，又是萬年老二?！?

迎面走來便是一句當頭棒喝砸在臉上，少女與幾個女孩拉著橫排，剛要從飲水機回教室，她的手原本是輕捂著剛灌滿熱水的杯壁，此刻卻緊握著瓶身。

少女的臉龐還帶著些許未褪盡的嬰兒肥，線條卻已有凌厲的雛形。眼神也是靈動而懵懂，像清晨時分迷霧中的幼鹿。但不是此刻，此刻她的目光如刀，眼睛里大概藏了獅子。

少女的腳步轉而急促，她不像同桌那么坐的住，聽說要貼榜，帶著水杯就借口灌水溜了出來。

“693尚且是人類范疇，答案放著讓我抄我也抄不到725啊?！?

她生的高挑，墊腳視線便能穿過層層疊疊的人墻仰望榜首，讓那行冰冷的印刷字體砸入眼簾。

蘇曉檣說不出話來，路明非自高中入學以來分數一路上漲，起初她還能憑借提前自學，在相對簡單的試卷上拉近和他的距離，現在只剩下無力感。

少女的心氣突然松掉了，人都憑空矮了些，臉色倒是全無破綻，還帶著體面的微笑。

“哇，曉檣你又比上次高誒，快輔導我功課吧，這是我一輩子的請求了。”

右邊的活寶抱著她的手就往懷里拱，叫嚷著活躍氣氛。

“就是就是，拋開那個變態不談，曉檣不也壓第三好些分?！?

右邊的活寶暗戳戳的拎住發話者的后頸，阻止了她繼續火上澆油的安慰。

蘇曉檣原本想再慢點走走逛逛，不愿回去，聞言霎時氣血涌上全身，氣勢洶洶的便朝班里殺來，腳下步子踩的虎虎生風。

路明非倚著窗單手支著腦袋，三月春光和煦，光打著側臉并不顯得燥熱，筆依舊未停，他在梳理著從系統文案中分析出來的信息。

自從十五歲那年系統一陣抽風后就重新沉寂下去，如果不是能看到長期的任務列表，他會以為那是午后的一場清夢。

【任務一：找尋被遺忘的記憶】

【任務二：向奧丁復仇】

【任務三：成為仕蘭中學此獠當誅榜榜首（已完成）】

以及這幾日新增的【任務四：入學卡塞爾學院】

一只拳頭突然錘在他的肩頭，沒什么力氣，也許僅僅是發泄女孩的情緒，可又舍不得下重手。

“你身上怎么全是骨頭，錘的我手疼?！?

蘇曉檣蹙著眉頭，用左手捂住拳峰輕輕揉捏，語氣也帶著些懊惱和不忿。

路明非側手擋住紙頁，其實他自覺身體狀況并不同于常人，哪怕她真的擠出吃奶的力氣，最后受傷的也只能是，不對，是他。

首先他得帶她去校醫院用冰袋消浮腫，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得低頭順眼聽她臉色行事。

更是得在飯點代打飯菜，生怕她拿著手帕輕抵眼角，舉著手腕便來一句“我怎生得如此命苦。”

沒曾想這個女人用計如此之深，不過既已被他看破，自然是他技高一籌。

她大概很不擅長聊天，不然怎么會用如此生硬的方式打開話題?？陕访鞣且呀浝斫馑囊馑迹伤膊簧瞄L聊天。

“小天女可是折煞我了，我不過一介肉體凡胎，怎比的仙子仙姿卓絕。若是冰肌玉膚遭了半分折損，在下恐怕只能以死謝罪了?！?

白爛話于他而言不過信手拈來，如果不是硬件配置實在過人，這般性縮力恐怕很難招女生喜歡。

幸好他也不在意招不招人喜歡。

蘇曉檣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六年同桌她對他的廢話文學已經有了很高的免疫力。

“我又沒考過你，你說吧，這次要怎么樣？”

少女說的大大方方，也沒有要推脫或是耍賴的意思，一下子打消了少年的玩性。

果然，動漫都是騙人的。

動漫中這種等級的美少女，應當是一下子驚慌失措，眉眼低垂不敢直視，又偷偷用余光怯生生的觀察著他。

直到眼睛蘊出水汽，才輕咬下唇，帶著瑟縮與期待，從牙縫中擠出細如蚊鳴的聲響。

“你要怎么樣都可以。”

可現實里，女孩可以稱得上是雙目圓瞪，咬牙切齒大有將他抽骨扒皮、磨牙飲血的架勢。

用他教的方法卻要勝過本尊，不過跳梁小丑而已。

“你聽說過卡塞爾學院嗎？”

路明非掏出手機，指著早就準備好的圖片，顯然是蓄謀已久。

此事落在蘇曉檣眼里自是一臉不可置信，頗有一副我褲子都脫了，結果你給我看這個的感覺。

蘇曉檣都快氣笑了，“你就叫我當個百科？”

路明非看看她的眼睛，露出懇切的表情。

“你要是覺得太簡單了過意不去，可以再幫我打一周飯。”

女孩有些呆愣的，半天可算回神。

她突然別過頭不去看他的眼睛，紛揚的秀發散落，一陣薔薇的香氣鉆入鼻腔，又慢慢生出一股奶香。

路明非也說不清楚是用的洗發水高級還是別的，女孩氣的面紅耳赤，只留下一個后腦勺和中氣不足的“哼”聲。

他只好收起手機，這所學校的官網怎么搜都是404，好不容易搜到個類似的，除了表明它是芝加哥大學的聯誼學校，帆船運動水平一流以外沒什么有用信息。

教室吊扇吱呀呀的轉，打鬧聲此起彼伏。半晌后一個細若蚊鳴的聲音鉆入耳朵，女孩還是沒有回頭。

“我也查不到，等等看我爸怎么說?！?

三月春風輕柔，灌入胸腔如棉花一般，心臟被托舉著懶洋洋的有些癢意，春已過半，不知何時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