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鐵匠鋪，凱恩沒有在奧克海文鎮的街道上多做停留。

穿過幾條泥濘與石板混雜的小巷，他徑直走向了此行的目的地——冒險者公會。

公會大廳內一如既往的喧鬧。

傭兵們的吹噓與咒罵，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還有角落里吟游詩人跑調的歌謠，共同構成了大廳內嘈雜的背景音。

這里的氣氛，與黑木森林里迫在眉睫的威脅格格不入。

凱恩穿過一張張油膩的木桌，來到任務公告板旁的接待臺。

“瑪迪婭小姐。”

正在羊皮紙卷中埋頭書寫的女接待員聞聲抬起頭，梳理文件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當她認出是凱恩時，嘴角自然地向上彎起，平日里那份慵懶的腔調也變得熱情許多：“凱恩先生，有什么可以為您效勞的？”

凱恩將隨身的包裹放在柜臺上，解開繩結。

一顆頭顱滾了出來，那灰綠色的皮膚上遍布疤痕，粗大的獠牙齜出唇外，圓睜的雙眼中還凝固著死前的暴虐與不甘。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彌散開來，柜臺周圍的嘈雜聲驟然低了下去。

瑪迪婭下意識地向后縮了半步，抬手掩住嘴，才將一聲驚呼壓回喉嚨里。

她那雙略顯倦怠的眼睛完全睜大了，話音因震驚而有些發顫：“這……這是……哥布林戰爭酋長？”

離柜臺最近的幾名冒險者好奇地探過頭，看清那顆頭顱后，壓抑的抽氣聲此起彼伏。

“光明神在上，真是戰爭酋長的腦袋！”

“傳聞竟然是真的……幸好我這幾周沒進森林。”

“是誰干的？哪個狠人？”

“滾開，別擠！”

“……”

周圍的喧嘩聲迅速蓋過了吟游詩人的彈唱，更多的人被吸引過來，將柜臺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踮著腳伸長脖子，投來的目光混雜著震驚與敬畏，更多的則是揮之不去的難以置信。

人群的議論中，“哥布林災星”的名號被再次提起，并迅速與一個分量更重的頭銜——“戰爭酋長討伐者”聯系在了一起。

瑪迪婭畢竟有些見識，她平復了一下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專業：“凱恩先生，您是打算出售這件戰利品？”

“沒錯。”

“請您稍等，領主級別的魔物材料收購，需要分會長親自鑒定。”

瑪迪婭匆匆對旁邊的另一位接待員交代幾句，提著裙擺快步跑向公會二樓的辦公室。

片刻之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冒險者公會奧克海文分會的負責人，尼克·艾爾快步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他那雙商人般的精明眼睛掃過擁擠的人群，最后鎖定在柜臺上的頭顱，瞳孔微縮。

“都讓開，讓開！”他身邊的護衛粗聲粗氣地驅趕著人群。

圍觀的冒險者們不情愿地向后退開少許，空出一條通道，但沒有一個人離開，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柜臺前。

尼克會長走到柜臺前，俯下身仔細端詳那顆頭顱，甚至伸出手指觸碰了一下那粗糙堅韌的皮膚。

“嗯，沒錯，的確是哥布林戰爭酋長的腦袋。”

他點了點頭，將視線轉向凱恩，臉上堆起商人特有的和善笑容。

兩人在領主公館有過數面之緣，省去了自我介紹的環節。

“‘哥布林災星’凱恩……哦不，現在你又多了一個更響亮的‘戰爭酋長討伐者’名號了。”

“真沒想到，你竟然能獨自解決掉這只戰爭酋長。”

尼克會長看了眼瑪迪婭：“我聽瑪迪婭小姐說，你有意出售這顆頭顱？我可以代表公會出價50枚銀鷹，你覺得如何？”

這個價格引得周圍的人群發出一陣壓抑的騷動。

50枚銀鷹，足以讓一個普通家庭在奧克海文體面地生活大半年，甚至能買到兩套做工精良的鎖子甲。

凱恩默不作聲。

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基礎收購價。

公會收購這種級別的戰利品，遠不止是充實庫房那么簡單。

更重要的是將其懸掛在墻上，作為公會的榮耀與實力的象征，一種無聲的廣告，用以激勵和吸引更多冒險者。

尼克·艾爾是個商人，商人的第一輪報價總是用來試探的。

想到這里，凱恩沒有回應報價，而是將背后用麻布包裹的另一件長物解開，放在了柜臺上。

那根屬于戰爭酋長的薩滿法杖，靜靜地躺在頭顱旁邊。

“尼克會長，這個也一起看看？”

尼克的目光落在那根由不知名獸骨和扭曲木材制成的法杖上。

杖頭的黑色晶石已經黯淡，雕刻的簡陋符文也失去了所有光澤。

尼克會長不動聲色地問：“哦？這東西也要賣？我記得鎮上的金盞花藥劑鋪，黛莉安夫人對這類沾了點魔法邊的玩意兒很感興趣。”

這話看似提醒，實則是在暗示這東西不歸公會業務范疇，意圖壓價。

凱恩看破了這一點，坦然回應：“本來是打算找黛莉安夫人。不過既然會長您親自下來了，我想公會或許也用得上。”

他目光掃過周圍一圈伸長脖子的冒險者，不緊不慢地補充：“而且，我相信尼克會長會給出一個最公道的價格。”

“呵呵，有意思。”

尼克會長拿起法杖掂了掂，臉上的笑容真誠了幾分。

“凱恩閣下，你很聰明。要不這樣吧，這顆頭顱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功績，公會也需要這樣的‘門面’來鼓舞人心。

“至于這根法杖……”

他摩挲著杖身，繼續說道：“雖然上面的魔力在凈化過程中逸散了，直接作為施法媒介的價值不大，但制作它的獸骨和木料都很不尋常。

“上面殘留的符文痕跡，對某些法師或者煉金術士而言，有不小的研究價值。

“如果你愿意將它們打包出售，我愿意出4枚金盾。”

按照1枚金盾兌換100到150枚銀鷹的浮動匯率，這至少是四百枚銀鷹以上的巨款。

凱恩明白魔法物品的價值，哪怕是一根失效的法杖，其材料和研究價值也不可小覷。

尼克·艾爾給出的價格，算得上公道，甚至還帶著幾分示好的意味。

“成交。”凱恩干脆地應道。

“爽快！”尼克會長哈哈一笑，朝瑪迪婭揮了揮手，示意她去庫房取錢。

當他再次看向凱恩，眼神里多了幾分審視與欣賞。

“凱恩閣下，鑒于你成功討伐哥布林戰爭酋長，并且在此前的偵查任務中提供了決定性的情報，你的貢獻已經遠遠超出了青銅級冒險者的范疇。”

“我以奧克海文冒險者公會分會長的名義，即刻將你的冒險者等級提升為黃金級！”

這句話的分量，遠比四枚金盾更重。

大廳里陷入了短暫的死寂，隨后爆發出比剛才看到頭顱時更加強烈的騷動。

白銀級冒險者在奧克海文已是頂尖戰力，黃金級更是只在大型城鎮才能見得到，通常也只有那些大型冒險團的團長才有資格獲得。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看上去不過剛成年，竟然能一步登天，從青銅直接晉升為黃金？

這簡直聞所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