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蹲在田埂邊，頭頂的金冠在秋陽下熠熠生輝，尾羽的紅藍紋路已經蔓延至背部，星圖紋路越發清晰。

它察覺到周到的目光，歪頭“咯”了一聲，似乎在問：“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覺得……我們運氣真好。”周到笑著揉了揉它的金冠。

阿基得意地昂起頭，突然展翅一躍，輕盈地落在稻田中央的一根稻穗上。

稻稈微微彎曲，卻未折斷，仿佛它的重量被某種奇妙的力量化解。

它低頭啄了一粒未完全成熟的水晶靈米，米粒入口的瞬間，金冠亮了一分，尾羽上的星圖紋路也隨之閃爍。

“別偷吃！”

周到笑罵一聲，卻也沒真的阻攔。

阿基如今對靈田的掌控比他還要精準，哪株靈植該收，哪株該留，它心里一清二楚。

秋風拂過，稻浪起伏，一人一雞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這一日，周到正在茅屋前翻閱《青靈訣》的后續功法，忽然腰間的陣法令牌微微一震。

“有人闖入？”

他眉頭一皺，立刻放下書冊。

阿基也從打盹中驚醒，羽毛微微炸起，金冠的光芒轉為銳利的白金色。

“走，去看看。”

周到掐了個清風術，身形輕盈地掠向靈田邊緣。

阿基緊隨其后，翅膀微微展開，隨時準備進入戰斗狀態。

然而，當他們趕到陣法觸發的位置時，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負手立于金燦燦的稻田中。

那人一襲玄色劍袍，黑發束起，背影如松般挺拔，周身劍氣內斂，卻隱隱透出一股凌厲的殺伐之氣。

“凌風師兄？”

周到一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但心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消散。

凌風沒有回應，甚至連頭都沒回。

他靜靜地站著，目光凝視著遠方，仿佛與這片稻田融為一體。

秋風吹動他的衣袍，稻浪在他腳下起伏，他的氣息卻如古井無波，深沉而難以揣測。

“凌師兄？”

周到又喊了一聲，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阿基歪了歪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它輕輕跳到周到肩上，用喙指了指凌風，又指了指稻田，似乎在問：“他在干嘛？”

“不知道……”周到低聲回答，“但他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

凌風向來冷峻凌厲，言語簡潔，行事干脆，從未有過如此沉默的時刻。

更奇怪的是，他的氣息雖然平穩，但周身卻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戾氣，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廝殺，心神尚未平復。

周到猶豫片刻，最終決定不去打擾。

他沖阿基搖搖頭，低聲道：“我們先回去，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阿基點點頭，但目光仍停留在凌風身上，金冠微微閃爍，似乎察覺到了什么。

接下來的幾天，凌風始終站在稻田中，一動不動。

周到每日照料靈田，經過時都會看上一眼，但凌風仿佛入定一般，對外界毫無反應。

他的氣息卻在這幾日里悄然變化——最初的凌厲殺伐之氣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妙的平和，仿佛與這片稻田達成了某種共鳴。

到了第三天，周到甚至發現，凌風站立的位置，周圍的稻穗竟比別處更加飽滿，稻殼上的金絲也更加明顯。

“他在借稻田悟道？”

周到心中一動，隱約猜到了什么。

阿基這幾日也時常蹲在田埂上觀察凌風，偶爾還會跳到附近的稻穗上，歪著頭打量這位劍修。

它似乎對凌風的狀態很感興趣，有一次甚至試探性地噴出一縷真火，火焰在凌風周身三尺外便自行消散，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化解。

“別鬧。”周到趕緊把阿基抱回來，“他現在不能被打擾。”

阿基“咯咯”兩聲，算是答應，但眼中的好奇并未減少。

第七日，黃昏時分。

夕陽的余暉灑在稻田上，金燦燦的稻穗鍍上了一層橘紅色的光暈。

凌風依舊站在原地，衣袍隨風輕動，整個人仿佛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

周到坐在茅屋前的石凳上，遠遠望著這一幕，心中莫名生出一絲感悟。

“劍修之道，或許和種田有異曲同工之妙……”他低聲自語。

阿基蹲在他腳邊，聞言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贊同。

就在這時，稻田中的凌風忽然動了。

他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尖凝聚出一縷劍氣，劍氣如絲，輕盈地掠過一株稻穗。

稻穗微微一顫，旋即恢復平靜，但稻殼上的金絲卻在這一刻驟然明亮，仿佛被注入了某種靈性。

周到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幕。

凌風的動作并未停止，他的指尖輕輕劃過空氣，劍氣如漣漪般擴散，所過之處，稻浪起伏，金絲流轉，整片稻田仿佛活了過來。

阿基的金冠微微發亮，羽毛下的星圖紋路也隨之閃爍，似乎與凌風的劍氣產生了某種微妙的共鳴。

第八日，拂曉。

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晨露未干，稻田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凌風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內斂，深邃如潭。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指尖輕輕一彈，一縷劍氣無聲無息地沒入稻田，稻浪隨之分開，又緩緩合攏，整個過程如行云流水，沒有絲毫滯澀。

“我的勢，成了！”

凌風突然大笑，笑聲清朗，回蕩在鬼見愁的山坳間。

周到被笑聲驚醒，匆匆披上外袍跑出茅屋。

阿基也撲棱著翅膀跟了出來，金冠在晨光中閃閃發亮。

凌風轉身看向他們，眼中的凌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返璞歸真的平和。

他沖周到微微頷首，道：“周師弟，多謝。”

“謝我？”周到一愣，“我什么都沒做啊……”

凌風搖頭，指了指腳下的稻田：“這片靈田，助我悟出了劍勢。”

劍勢，是劍修夢寐以求的境界。

它并非具體的招式，而是一種心境，一種對劍道的極致領悟。

凌風多年來苦苦追求，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沒想到今日竟在鬼見愁的稻田中水到渠成。

“劍勢天成，強求不得。”凌風輕聲道，“我此前殺伐過重，戾氣纏身，久久不能平靜。但站在這里，看著稻浪起伏，聽著風聲過耳，心竟自然而然地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