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滅族！

還不走官府程序？

那……這事讓河南巡撫梁祖齡知道了，能把我們皮扒了……

可福王小朱認真的表情，又讓眼前五人紛紛面色驟然變化。

今天福王和平常大不相同，完全不像是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怕事大胖子。

突然的變化，還挺瘆人。

福王小朱從眼前五人臉上一一掃過。

首先就是正五品的左長史周文恒，字久遠。

“左長史”乃是王府政務主管，相當于王府的宰相，不僅管理王府所有的文官，還負責與朝廷對接，監督王爺的一舉一動。

此時的周文恒本來一臉的愁容，因為福王被一個倡優刺傷，這事太丟人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跟朝廷匯報才好。

這件事對周文恒的政治影響很大。

周文恒作為讀書人，當年也是想要報效朝廷，不說進入內閣，進入地方官體系也是好的。

可如今因為卷入黨爭后失敗，成了藩王的長史，被打上了“宗室附庸”的標簽，注定受到東林黨和清流們的偏見，再也回不到朝堂。

正五品，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結果沒想到這福王也不讓人省心，一眼不注意，就把自己弄傷了。

這事不能讓朝廷知道，否則自己肯定被革職查辦。

想想自己手里福王修建王府的200萬兩銀子還沒花完，若是福王遇刺事情鬧到宮里，自己被撤職，錢交到別人手中，他就滿腦子的汗。

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自己這還沒貪多少，小命就要搭進去了！

所以此時周文恒進屋心里就在想，如何勸導福王把事情隱忍不發。

肚子被捅一刀而已，這不是還沒死嗎？

大家就當做無事發生好不好？

反正福王欺軟怕硬，被東林黨罵了這么久，在讀書人面前可是十分幼弱可欺。

今日過來就是想嚇唬一下福王。

福王怕丟人，一定會息事寧人。

誰知福王態度一改往日，殺氣騰騰的表示：“我是故意受傷，我要借著“行刺”的名頭：殺人全家。”

當時周文恒看福王的眼神，就從看傻逼的眼神，變成了驚詫！

福王目光移動向下一個人。

同為正五品右長史的張文遠，字正忠。

他負責王府事務的具體執行，禮儀和文書工作。

張文遠是王府里負責干實事的人，一位耳順之年老者，在官場混了四十年才到正五品，早就看淡了一切。

福王遇刺這件事的真實情況，他心里比誰都清楚。

因為這缺德事就是走得他關系進的福王府。

和周文恒不同，張文遠著老狐貍在福王受傷之后就已經知道一切都晚了。

無論福王想不想隱藏這件事，這件事最后一定會傳出去。

皇帝早晚都會知道這件事。

自己不死也是四十年功名塵與土，半只腳已經在懸崖邊。

本已經準備后事的他聽到福王的話，突然眼中又看到了把整局棋盤活希望。

看著福王心中暗道：“故意遇刺……王爺您這是開竅了啊！這就對了，您的臉皮早就該這么厚了！”

張文遠剎那間就確定：王爺你終于長大啦。

都知道用殺人來給自己挽尊了。

沒錯，就是要殺！

他絕望就是因為他覺得福王膽小懦弱不敢殺人。

正所謂：人不狠，站不穩。

不殺人，福王走在了丟人丟到老家路上……

這事早晚會傳到王府之外。

然后福王就會社會性死亡。

接著福王就會如同三國時期在十萬人面前的丟了個大人的孫權一般——

威嚴掃地！

不僅整個王府的官員都以為皇室顏面受損而完蛋。

福王他自己，這輩子在洛陽所有權貴面前，也會如同孫權面對江東權貴一樣，下半輩子也再也硬不起來了。

想要阻止之一切，只有殺！

找個理由在事情真相完全傳播出去之前，把知道真相的人全宰了。

給整個洛陽城所有的權貴一個血淋淋的震懾。

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洛陽城的老大。

張文遠不可察覺的會心一笑，心中暗道：“這小胖子！沒想到你自己頓悟了！”

“這不過想徹底保住名節，需要的流血可不少。”

“不怕，梁祖齡那邊我來想辦法……”

如果真正去殺人的，肯定由他張文遠這個右長史來具體操辦——

只要福王能頂住壓力，這件事張文遠自信能給辦妥妥的。

只見到張文遠也不言語，只是看福王的眼神，從傻逼的眼神，赫然變成了看晚輩的欣慰！

福王小朱目光再次移動下一個人。

正六品審理正，負責王府司法審判的李憲。

此時此刻他眼觀鼻，鼻觀心。

因為福王被刺傷后，那個十歲的少女滿穗第一時間就押送到了李憲手上。

一炷香時間都不用就審問出了事情真相：福王施暴未遂，少女滿穗自保之下胡亂一捅，無人指使。

但是福王現在說了：“這是有預謀的刺王殺駕，必須有人被抄家滅族。”

那就福王您說得對！

事情后面處理就交給您和兩位長史大人之間的神仙斗法了，我李憲一個六品芝麻官就不摻和了。

畢竟李憲也是一位擺爛人。

當年熟讀《洗冤錄》，把包公、宋慈當做偶像，勵志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結果被官場蠅營狗茍折磨的身心俱疲。

如今主動申請來到這親王府養老的。

只見他眼睛一閉，王爺您愛咋咋地。

福王小朱再看下一個人。

正三品護衛指揮使張應登。

這是全場官職最大的人，也是福王親兵統領，福王要殺人，其實不需要他的支持。

法律上來說，王府親兵的職責只是保護親王。

抄家滅族這事得讓家丁去干。

但是如今看福王的意思，福王不僅要聽聽的他的意見，還想讓他親自去帶兵去殺人……

不然你叫他一個護衛指揮史來干嘛？

巧就巧在，如果五人福王要殺的人是洛陽大戶。

大戶人家的武裝家丁，還真不是福王府的家丁能對抗的。

這些大戶人家的武裝家丁，都是高價聘請有名的江湖黑手。

一個個膀大腰圓的亡命之徒。

這些江湖豪俠日常毆打官吏、剽劫行旅、直入民家、奸淫婦女，這樣的卷宗在洛陽府里能堆成一面墻。

不說王府家丁，就是地方捕快，甚至地方軍衛所士兵，乃至于藩王親兵……一個大逼斗打下去，都不敢吱聲。

可福王親兵和其他藩王的親兵可不一樣！

明朝嘉靖年間的親王權利再一次被壓縮，親王擁有的親兵，一般只有三百左右。

其實就是三百家奴，平常只干活，不操練，沒兵甲、沒尊嚴。

但是福王的親兵有多少？

1600人！

京營出身！

全副武裝的精銳！

配置上除了沒有火器之外，能給的全給了。

是萬歷皇帝親自下令，讓自己親信太監挑選的禁軍中的棒小伙。

在去年就任洛陽之前，萬歷皇帝親自給張應登下詔，讓他務必保護好朱常洵。

這一切當然是出于萬歷皇帝對小兒子的極度溺愛。

生怕朱常洵離家之后被人欺負了。

只不過身為金吾右衛世襲指揮使的張應登，當時就被這爺倆操作給整迷茫了！

萬歷想讓朱常洵繼承皇位，為此開啟二十年國本之爭，滿朝皆知。

一個藩王，配備近兩千全副武裝的京營正規軍？

還讓我張應登這個看皇宮大門的皇帝心腹帶隊，還給朱常洵二百萬畝的土地，還讓朱常洵建造超規格十倍的王府……

這……這他媽確定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嗎？

不會是要搞個小明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