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心中忐忑，千歲爺總算是愿意見人了，可是不先見自己妻兒，卻要找王府的幾位大人。

明顯是王爺要對洛陽的某大戶人家動武。

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勸阻。

因為藩王動用軍事武力，在大明可是十分忌諱的行為。

一旦被文官彈劾，普通藩王不死也要脫層皮。

福王小朱當然也知道這點。

但是必須賭一手，否則未來他真的寸步難行。

因為他腦子里雖然沒留下太多明末的情報，但一些印象深刻的知識點還在。

比如：崇禎一年陜北大旱，崇禎二年陜西大旱，崇禎三四五六七年……全陜大旱。

會餓死很多人……

而福王坐擁河南、湖廣、山東共計兩百萬畝田地，乃是洛陽第一大地主，養活二十萬人完全不是問題。

也就是說，光是積攢糧食，接收陜北的流民，少說都能籌個幾十萬功德值。

當正如老太監擔心的那樣。

福王想救，但法理上他卻不能救助流民！

不是舍不得糧食，是因為明太宗明確要求：

藩王不能插手地方軍權、

藩王不能插手地方事務、

藩王不得與官員私通、

藩王不得與權貴聯姻、

藩王不得兼并土地、

藩王不得經商壟斷、

藩王不得私造武器、

藩王不得鞏固城防大興土木、

藩王不得招募徭役開倉濟民。

這一切都是朱棣造反之后，總結藩王造反成功經驗，而立下的鐵規矩。

最重要是：藩王一生不能離開王府，地方百官、錦衣衛、東廠等幾百雙眼睛盯著……大明藩王，相當于終身軟禁！

保證藩王籠絡不到一點民心。

意思就是說，雖然此時此刻的福王有2萬頃良田，但是福王卻不能親自管理這些田地！

不僅田地不能管。

田地上的人也不能管。

連王府里面的官員，藩王也不能管！

連進了王府的物資，藩王也只有使用權，沒有買賣權，更不能送給任何人……

想給陜北的流民救助施粥，要經過朝廷幾個月的層層審批。

如果藩王私自行動，就會被視為謀反。

尤其福王，批都批不下來！

畢竟東林黨跟萬歷老兒斗了這么多年，已經到了和福王不死不休的地步，不管福王做什么，他們一定會無腦選擇不同意。

明朝的宗室都是這么過來的。

藩王占據大量社會資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家天天吃喝玩樂造小孩。

唯一的正事就是蹲在家里等著數錢……

但又不是每個宗室都很富。

比如南方就是東林黨的地盤，明朝宗室被江南士紳欺壓百年，這些文人貪起來連親王土地都敢搶！

哪一位王爺有錢，他們就上折子搞誰。

對皇室宗親里的二代郡王、三代將軍更是動不動就非打即罵。

宗親里的六代、七代的數萬中尉更是直接停發俸祿，這寫朱家后人落魄都快餓死了……只能隱姓埋名，賣身為奴。

皇帝在內閣信息繭房中不僅完全收不到消息，不夸張的說，敢來南方收稅，就算是皇帝，也得死！！！

朱家和南方士族的各種愛恨情仇，也至少導致整個大明四成的稅收憑空消失。

眼看南方東林黨這么牛逼，藩王們只能夾起尾巴做人。

別說練兵了，露富都不敢。

生怕被這些文人口誅筆伐抄了家……

最終紛紛變成了一心只想斂財的“囤囤鼠”。

而這種“囤囤鼠”，目前大明檔案上有名就有八萬頭。

沒掛名的不算，就已經拖垮了明朝三成的稅收。

這些人都是大明朝的“神秘打野點”，僅靠陜北、山西、河南這些“打野點”爆出的銀子，就足以支持百萬農民起義軍一路殺到了北京城……

這也是明末時期，都火燒眉毛了，身懷巨富的王爺們也不敢把錢拿出來的原因之一。

都被讀書人坑怕了。

可是——

其他藩王不敢做的事。

福王小朱發現，他好像……可以做。

首先，福王可是當今萬歷皇帝最喜歡的小兒子。

溺愛至極的那種。

其次，是現在這個時代，正是天下文人對他威脅最弱的時候。

因為此時萬歷皇帝的“無政府主義”已然神功大成——

經過萬歷皇帝二十年擺爛，如今的大明朝廷：

內閣大學士，只剩下葉向高一個人。

朝廷六部，只剩下一個刑部有尚書。

禮部、戶部、工部只有一個侍郎。

兵部和吏部連侍郎都沒有……只剩下幾個郎中，在咬牙死頂！

中央六科，五個科沒主官。

九大衙門，七個沒有主官！

最高督檢察院的大理寺，因為長期無人，官印都丟了……

光是南北兩京地區，就缺了三個尚書、十個侍郎、九十四個科道檢察官！

兩京之外——

三個省，沒有巡撫。

二十五個府，沒有知府。

布政使級別省級高官，缺了六十六人。

天下十三道檢察官御史，只剩下了四個。

全國地方官更是已經空缺了一大半，整個大明在萬歷的冬眠下，基層執政力量全部癱瘓！！

葉向高都崩潰了，多次勸諫無效后，連上七十五封辭職信。

可萬歷就是不理你~

這些還只是福王本身的記憶。

因為福王受寵，連東林黨的官員，為了讓擺爛萬歷趕緊處理人事任命，都已經求到福王這個敵人身上了——

小朱卻覺得，這簡直天賜良機啊！

要知道，官位會空，權利可不會空。

東林黨就是在萬歷擺爛的大時代下，成功掌控了整個南方。

福王小朱心中無比確定，自己也可以趁此機會，在洛陽只手遮天，掌控整個河南。

只要不是造反，萬歷皇帝肯定連大臣們的奏折都懶得看。

大臣奏折萬歷不看。

福王奏折萬歷可是必看。

萬歷皇帝對福王寵愛深不見底，小朱甚至懷疑自己就算插手洛陽的官員的人事任命，萬歷都大手一揮，準！

這誘惑可太大了，必須試探一下。

如若成功，就可以威震整個洛陽！

自己行動起來，也就不怕祖宗法制的約束了。

所以福王小朱叫來了王府最有權勢的五個人，決定搞個大事件。

試探一下皇帝老爹。

同時也要試探一下身邊的這些王府官員。

看看他們到底是忠于皇權，還是忠于自己，還是東林黨監視自己的眼線……

不一會，福王小朱要找的五個人全部到齊，經過老太監稟報后，一起走進了屋內。

私下場合，文官躬身，武官拜禮。

福王在老太監的攙扶下起身，隨手表示各位愛卿免禮。

五人紛紛對福王傷勢表示了關切。

福王小朱看著五人開口道：“廢話就不多說了，傷你們也看見了，龔指揮使你不用跪，本王沒打算問罪你，這一切都是本王的一個大計劃。那個叫滿穗的姑娘是本王重要的人證！因為本王是故意讓她傷到的，昨日已經讓李大人妥善安置那個姑娘了。”

“話說到這一步，你們應該明白，本王這肚子，不能白讓人捅一刀！”

“此乃行刺！謀殺皇親國戚，按律當首惡斬首、九族流放！”

“但如果傳上朝廷，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被問護駕不力之罪，肯定不好受吧？”

“所以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這件事情我們私下解決，就不走官府程序了。”

“我要這次行刺的主謀，全家死絕。”

“大家一起把這個事情處理好，我可以保證你們不會被被朝廷問責，事成之后，我保證你們每個人還有好處拿。”

“誰同意，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