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三十年春三月，風和日麗，京都繁華，長街萬象。

“小小姐，小小姐，春闈辰時就放榜了，二小姐中狀元了！”

九歲的司馬昭兒抱著書，腳剛邁國子監，自己的大丫鬟濯枝便喜氣洋洋地跑上來，一邊接過自己手上的書，一邊道。

“嗯，我知道。”

憑阿姐的文采，小小文科魁首，實屬輕而易舉；

司馬昭兒面無急色，心中卻是為阿姐感到高興；她微微一笑淡然道：

“走吧，先去綾香閣，我早已為阿姐準備好祝賀之禮。”

“好嘞，小小姐今日讀書累不累，要不要我叫馬車？”

濯枝扎著兩個及腰的長辮，圓圓的臉蛋上盡顯歡喜，抱著兩本書，眉眼彎彎，討巧地詢問。

“不必，不遠。”

“嗯，好嘞，聽小小姐的。”

小小姐就是小小姐，從小就氣度不凡，遇到任何事都不驕不躁的。

濯枝嘴角彎彎點頭跟在司馬昭兒身后。

不一會兒，太學門口又竄出來一個活潑的身形，嘴里叼著一根自制棒棒糖，飄揚的發髻彰顯著主人不羈的性子，哼著小曲兒看樣子十分安逸。

“殿下，這是禮部貢院的名單，陛下讓您過目，后日在金鑾殿上一起見見。”

遲晝遞上一份文書，夏衍之隨手接過翻來，努了努嘴：

“喲，司馬晗，意料之中。”

“你說，這司馬家還真是有點東西啊；

一門三才，大兄弟年紀輕輕就隨父親長勝侯參軍，在邊關做出了不小的功績；

二妹文采斐然，曉天文地理，通儒道佛三家經典；

這小妹妹嘛，據孤看，也是個好苗子；

嘖嘖，不愧為百年世家啊，底蘊就是深厚，非尋常人能比。”

夏衍之叼著棒棒糖，一臉贊賞，想著這門閥世家確實有點東西。

一旁的遲晝一向話不多，點點頭，也沒多說什么。

“哎？”

“小三兒呢？

剛剛還在呢？

這會兒跑哪兒去了？”

夏衍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轉身一看，自己身邊那么大個皇弟不見了。

“許是又跟著司馬家的三小姐跑不見影兒了？

屬下這就去找找。”

遲晝拱手道。

“嗯嗯，去吧去吧，孤先坐轎子在宮門前等著，回去晚了，母后又要給他找事兒了。”

“是，殿下。”

街道熱鬧至極，司馬昭兒出來時正巧遇到一路穿著嫁衣的隊伍迎著一位面帶羞澀的俊俏郎君歡呼雀躍。

“謝探花兒，您看看我啊，我叫束笑笑，家世清白，父親是戶部員外郎，我母親是京都大酒樓的大掌柜，能否相約文淵閣啊~。”

“哎呀，看看我，謝探花，我長得可美？”

“濯枝，前面這是在干什么？”

司馬昭兒眉頭一蹙，前面的人群擋住去路，還十分嘈雜。

“哦，小姐，中間那個是疏安侯家的謝世子，謝了了，乃是京都第一美男子，因著今年又中了探花，所以這才從禮部出來就被京都未嫁的姑娘圍住了；

哎呦～～，小姐不知，這就是那種朝廷放榜后，當街搶佳婿的活動啦。”

濯枝好奇地朝著人群里邊看，一回頭見自家小姐朝著另一邊人少的路走去。

“人多生是非，我們還是走另一條道吧。”

“嗷，來了小小姐。”

好不容易快從巷子里走出來，迎面一個傾腳工拉過來一輛滿載糞便的恭桶走來，

司馬昭兒隔老遠便問道那股濃烈的臭味，眼看著傾腳工就要靠近，正準備站到一旁讓行；

突然，身后一個半大小子嘴里叫著‘丑八怪’，興沖沖高揮著衣袖，朝著司馬昭兒猛撲過去。

剎那間，人仰驢翻；

司馬昭兒被身后的夏珩之一個猛推，一頭扎進正傾倒下來的恭桶中；

糞便沿著頭肩侵染快要掉到背后的夏珩之身上，司馬昭兒展開雙手擋住身后發覺不妙，要拉自己的手；

她及時一個后踢將手的主人甩遠開；

隨后將腦袋從糞桶中抬出來，伸手頂住將要繼續從木板上滑下來的糞桶；

哪知由于身體太小，氣力不足，而恭桶太大太重；

眨眼間整桶糞便都澆灌在了她身上。

“啊~~，小小~姐……”

濯枝驚懼大呼，扔下手上的書便要上前救人；

“別過來，先把三皇子殿下拉開。”

司馬昭兒坐在一灘濃臭的糞便中，被糞桶蓋住，只能隱約看得見嗎，她支撐著雙手緊緊捏著拳頭忍耐；

一旁率先反應過來的傾腳工幫著把蓋住她的恭桶移開；

這才能看得見早已面目屎尿，滿身污穢的司馬昭兒黑著臉撐著板車站起身來。

“嗚啊啊啊~~怎么辦，對不起丑八怪，我不是故意的~~”

司馬昭兒被熏得眼睛都睜不開；

口腔鼻腔全是味兒，她還沒生氣罵人呢，對面被濯枝扶起來攔著的少年先手足無措地哭起來了。

“丑八怪，你好臭啊~嗚嗚嗚，都怪我，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

對面的少年兩眼淚汪汪，一邊哭得冒鼻涕泡，一邊嫌棄，還一邊道歉。

司馬昭兒捏著拳頭，她忍：……

可惡，遇到他準沒好事~

“濯枝！回府！”

“啊~是，小姐……”

聽到自家小姐的吩咐，濯枝一刻也敢不懈怠，連忙松開手上掙扎的三皇子，擰著鼻子奔向自家小姐往常勝侯府走，甚至連地上的書都忘記拿。

“等等，丑八怪，我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濯枝脫了身上的外衣，先幫司馬昭兒的臉擦了擦，隨后將外衣罩在她身上掩蓋污穢；

兩人馬不停蹄地正往回趕，司馬昭兒還沒來得及擦的手突然被拉住。

她一頓，并未回頭；手上的溫熱消失隨即又消失。

夏珩之趁機跑到她前面，從袖子中抖出一大把顏色各異的棒棒糖；

雙手捧到司馬昭兒面前；一臉真誠開口道：

“丑八怪，我給你送糖，這是皇姐發明的。

叫？叫棒棒糖。味道可好吃了，我想給你嘗嘗。”

司馬昭兒伸了伸手，又發覺自己的手不太干凈，停在半空后又收回。

“多謝三殿下好意，我不喜歡吃糖，你還是自己收著吧。”

說完，司馬昭兒就要繼續往前走，哪兒知身后的夏珩之又開始哭起來，梨花帶淚地在糞地里追著她不放；

最后司馬昭兒實在無法，只得叫濯枝收下他的糖，他才開心停下腳步不再追自己。

良久。

趕來找人的遲晝看見這一幕，連忙將夏珩之帶走。

回宮的路上，夏珩之一臉滿足地捂著肚子坐在轎輦窗前吹著微風傻笑；

夏衍之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抱著雙膝抵觸地坐在對面角落：

“不是，三兒，你去掏糞了？

手上這么臭？

太味兒啦~回去可得好好洗洗~”

“傻子弟弟秒變掏糞男孩兒，此時此刻，孤該送你一首菊花臺puls肛腸科改編版。”

“皇姐，為什么丑八怪能一腳給我踢飛呀？”

“啥？你今天又去招惹她？”

“你也不看看人家父兄是誰，你不會以為常勝侯府真的只是世襲得來的吧，人從小就學武，三歲便賽馬草原；

文理武三全，沒一腳踢廢你算手下留情嘍。”

夏衍之翻了個白眼，無語地看著夏珩之，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勸道：

“三兒啊，人那小妹妹不喜歡和你玩，聽姐的，咱沒事別去找虐，啊。”

“哎嘿嘿嘿，皇姐，丑八怪真的好厲害呀~~我也想學武功~~”

“按？人家哪里丑啊？也不知道你這是什么奇葩的愛稱？”

顯然，夏珩之根本沒在聽，傻乎乎笑著，看向夏衍之。

夏衍之抿唇朝后縮了縮：……弟好盲目，你別過來，孤好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