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賀若瑾說的，姚睿第二天上午奏疏處理的差不多之后就叫陳啟明進了宮。

本來還是想讓他去宸光殿的，但想了想現在也算自己人了，就直接叫來了御書房。

有外人要過來，嬪妃們也不好像平時那么隨意，紛紛整理著裙裾，將那白皙的大腿蓋住，一個個正襟危坐，如同上課的學生一樣。

陳啟明被趙倫帶進來的時候，雖然說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其中的場面驚的張大了嘴巴。

他知曉皇帝有意讓后妃參與政務，也想象過陛下或會在后宮與妃嬪們商議國事，但萬沒料到，陛下竟如此“不拘小節”，堂而皇之地讓一群嬪妃就在這處理軍國大事的御書房里，如同僚屬般協助辦公。

也難怪負責后宮起居注的太監也在外面廊下乘涼，而沒有進入其中。

大云的起居郎分兩種，一種是正常官職，負責記錄皇帝在外朝的言行舉止，以及祭祀等重大活動。

因為前面唐朝有過后妃跟外人通奸的記錄，因此云朝建立之后，皇帝在后宮的起居注由太監負責記錄。

并且后宮的起居注也不是什么都寫，主要就寫一些皇帝給皇太后請安，跟太后一起吃飯之類，彰顯孝道之事。

負責后宮起居記錄的太監又是趙倫的人，如果沒有皇帝的允許，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外泄分毫。

陳啟明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迅速整理儀容，躬身行禮：“臣，參見陛下。”

“免禮。”姚睿笑容溫和，透著股親近勁兒，“趙倫，拿把折扇給陳愛卿。這天氣燥熱，扇扇風，也松快些。”

“謝陛下賞賜。”

陳啟明恭敬地接過趙倫遞來的折扇，材質做工自然與市面上流通的不同，更顯貴重。

皇帝不擺架子，是示之以親，他心中明白，便也不過分拘謹。

“來來，陳愛卿快坐。”

姚睿熱情地招呼他近前，將早已準備好的幾張圖紙攤開在案上：“瞧瞧，這是我為新邸報草擬的排版樣式。這新玩意兒，面向的可是舉國上下，再不能像舊日邸報那般刻板了。

“這政令板塊放在第一位，第一期就刊登之前下發的婚配女政吧。全文刊載，置于此處最醒目之處。同時，可附上一段對太醫署資深醫官的專訪實錄，詳述調查數據與醫理依據，二者互相印證，增強說服力，也能讓百姓明白朝廷的良苦用心。”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此事關乎社稷根本，務必詳實，權威。”

陳啟明聽著連連點頭，恭敬應道：“陛下思慮周全，臣遵旨。”

隨后姚睿的手指移到下一塊區域：“這里是財經版塊。我已遴選數家商行，與皇家達成合作，旨在充盈國庫，惠澤民生。此期便刊發皇商政策細則……”

接著，他簡明扼要地闡述了政策框架與合作要點。

聽著姚睿的解釋，陳啟明表面認真聽著，內心卻震動不已。

陳啟明表面專注聆聽，內心卻再次掀起波瀾。

皇帝何時與商人達成了這般合作？竟毫無風聲！

他目光下意識地掠過端坐的賀若瑾，心中了然：麗人坊風頭正勁，其背后的賀若家便是皇后的母族。若借這些“皇商”之手，將那些新奇緊俏的貨物行銷全國，確是一條生財大道。

陛下繞過朝堂直接拍板此事，顯然心意已決，改革之志，絕不僅限于一部婚配律法。

突然，一個更驚人的念頭閃過：莫非登基初年太后垂簾，鐵腕肅清諸王余黨，正是為陛下今日大刀闊斧的改革鋪平道路？

畢竟，那些事由“母后”來做，遠比新君背負“殘害手足”的污名要順理成章得多……

反正只有姚睿才是太后的親兒子，其他幾個皇子跟她關系也不大。

想到這里，陳啟明不敢繼續往下想了，連忙收束心神，專注眼前。

姚睿的手指繼續移動：“最后是娛樂版塊。此版塊旨在增添趣味，雅俗共賞。可刊登些文采斐然的詩詞歌賦，為天下才子揚名立萬提供一方園地。此外，”

他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市井趣聞、坊間逸事亦可收錄。比如王二寡婦家的豬莫名走失，金陵府尹家的小公子又夜宿教坊司……此類消息，只要確有其事，無傷大雅，皆可博君一笑。”

陳啟明會意，拱手道：“臣明白，雅俗共賞，方能吸引更多人。”

“正是此理。”姚睿贊許道，隨即神色一肅，語氣轉為嚴厲：“然有一點，陳愛卿務必謹記于心：新聞，貴在真實。尤其此乃朝廷喉舌，代表官方體面，所刊載事件，無論大小，必須證據確鑿，絕不可捕風捉影，更嚴禁胡編亂造。此乃底線，亦是新報立足之根本，萬萬不可觸碰！”

陳啟明心頭一凜，肅然應諾：“陛下訓示，臣銘記肺腑。定當嚴格核查，絕不敢有半分懈怠，辱沒朝廷聲譽。”

君臣二人就版塊細節、稿件來源、核查流程等又深入商討一番，不覺已近午時。

姚睿興致頗高，大手一揮：“愛卿辛苦，留下陪朕用午膳吧。”

隨后對一旁的陳靜姝笑道：“靜姝也留下，陪陪你祖父。”

他當然不會帶著陳啟明去鳳儀殿吃飯，而是讓人送到御書房偏廳。

對于皇宮里的食物陳啟明還是很喜歡的，自從上次宴會之后，就覺得皇宮里的飯菜是真好吃。為此還跟孫女陳靜姝打聽過這方面的事情。

陳靜姝表示等她的廚娘學會了，就回家去給家里的廚子做教學。

……

吃過午飯，姚睿讓陳靜姝代替自己送一送。

爺孫倆踱步出宮，幾個小太監和宮女也識趣的沒有靠近。

“姝兒，宮中過的還好？”陳啟明關心的問道。

陳靜姝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恬靜的笑意：“祖父安心，陛下待孫女極好，寬和仁厚，與您從前所說帝王威嚴，大不相同呢。”

“唉，后宮兇險。姝兒你……”

陳靜姝聲音更輕了些，“大家雖才智卓絕，家世顯赫，卻并非苛責之人，性子端莊中帶著溫潤，待我們這些嬪妃也頗為照拂。孫女在宮中，一切安好。”

陳啟明望著孫女清澈的眼眸，聽著她平靜的語調，心中有些緊繃的弦也松弛下來，長長吁了口氣：“如此……甚好，甚好。你自當謹守本分，敬奉陛下與中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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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鳳儀殿內，姚睿正在跟賀若瑾聊天。

“瑾兒，你說這報紙出來了，寫小說刊登在上面如何？才子佳人，俠客傳奇之類的故事，應當能吸引人吧？”

賀若瑾沉默了一下，隨后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小說的雛形最早也在元朝才出現，明朝才真正流行起來。這個時期寫小說，確實是降維打擊。”

她饒有興趣的問道：“怎么？姚總打算開創小說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