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傳來的溫熱與力量，讓即將被憤怒吞噬的莫靈兒，猛地一顫。

她回頭，看到的，是韓陽那張一如既往平靜的臉。

“跟我走?！?

韓陽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你放開我！”莫靈兒下意識地掙扎，壓低了聲音怒斥道，“我要殺了這個混蛋！”

“殺了然后呢？”韓陽的眼神，像一盆冰水，澆滅了她心頭的火焰，“然后孫家震怒，將莫家滿門屠盡？你那個躺在床上的爺爺，還有指望你重振家業的族人，都給你陪葬？”

他的話，字字誅心。

“可是他……”莫靈兒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委屈與不甘，讓她幾乎說不出話。

“勝王敗寇，自古皆然?！表n陽的聲音冷酷而現實，“如今的莫家是敗寇，孫家是勝王。他羞辱你，是宣示勝利。你若沖動，便是自取滅亡。你到底是想逞一時之快，還是想讓莫家，有朝一日能把今天受的屈辱，百倍奉還？”

百倍奉還……

這四個字，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莫靈兒心中被憤怒占據的混沌。

是啊，殺了他，逞了一時之快，可然后呢？莫家就真的完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被她瞧不起的靈農，他明明修為不高，可那雙眼睛，卻比任何人看得都透徹。

“你……你到底幫誰？”她帶著一絲哭腔，不甘心地問道。

韓陽沒有回答，只是拉著她的手腕，轉身，擠出看熱鬧的人群，向著坊市深處走去。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

那可是莫家的大小姐??！是那個一言不合就敢當街鞭撻紈绔子弟的刁蠻鳳凰！

今天，竟然被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青年，拉著手腕就這么帶走了？連反抗都沒有？

孫小川臉上的得意笑容也僵住了，他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與嫉妒。

被韓陽拉著，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一處無人之地，莫靈兒才猛地甩開他的手。

“你憑什么拉我！又憑什么阻止我！”她那傲嬌的性子，在脫離了危險環境后，又一次占了上風，“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差一點就……你為什么要攔著我！”

“我問你，就算你剛才殺了他，有用嗎？”韓陽平靜地看著她，“孫家會因為死了一個少爺就此罷手？不，他們只會找到最完美的借口，將莫家連根拔起。你的沖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加速你家族的滅亡?！?

莫靈兒被他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

她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可她就是不甘心。

“那……那我該怎么辦？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羞辱我，吞并我們莫家的一切嗎？”她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助。

“想要反擊，就要先活下去。想要活下去，就要思考怎么讓你那個搖搖欲墜的莫家，重新站起來?！表n陽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莫靈兒怔怔地看著他，她發現，自己那顆被仇恨和絕望填滿的心，竟然奇跡般地，在他的三言兩語之下，慢慢冷靜了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擦掉眼角的淚痕，默默地轉身，向著自家丹藥鋪的方向走去。

韓陽跟在了她的身后。

莫家丹藥鋪，此刻門可羅雀，與對面孫家那人聲鼎沸的店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名年過半百的老者，正趴在柜臺上打著瞌睡，見到莫靈兒進來，才慢悠悠地起身，有氣無力地躬了躬身：“大小姐?！?

韓陽掃了一眼，便看出了問題。這老者，說是掌柜，身上卻沒有半點生意人的精明，反而是一副混吃等死的老爺做派。

想來也是，以前莫家壟斷整個清河城的丹藥生意，根本不需要經營，坐著就能收錢，養出這樣一批人，再正常不過。

“福伯，這幾日的生意如何？”莫靈兒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那福伯嘆了口氣：“大小姐，您就別問了。對面孫家把價格壓得比我們的成本價還低，咱們一開門就得賠錢，這幾天，連一筆生意都沒做成。”

“我知道了?！蹦`兒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

她對韓陽解釋道：“這里，是我莫家現在唯一能掙錢的產業了。我把經營權要到了手里，本想著能為家族回一些血，可……根本就不是孫家的對手?！?

韓陽點了點頭，沒有評價，反而問道：“三州大比剛剛結束，你覺得，現在整個清河郡，乃至周邊幾州的修士，最缺的是什么？”

“最缺的？”莫靈兒一愣，下意識地思索起來，“大比之上，爭斗激烈，死傷無數。最缺的，自然是療傷和……能快速提升修為，彌補損失的丹藥！”

說到這里，她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

她想到了！

十年丹！

然而，不等她開口，韓陽便已經有了動作。

他走到那張空曠的柜臺前，手在儲物戒指上一抹。

“嘩啦啦——”

下一刻，莫靈兒和那福伯，便看到了他們此生都難以忘懷的一幕。

一瓶、兩瓶、十瓶、五十瓶……

上百個裝滿了丹藥的玉瓶，如同小山一般，瞬間堆滿了整個柜臺！

每一個玉瓶里，都裝著數顆流光溢彩、藥香四溢的丹藥！

正是十年丹！

“這……這……這……”福伯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指著那堆丹藥，如同見了鬼。

“一百……一百瓶！這……這至少有上千顆十年丹！”莫靈兒的聲音都在顫抖，她激動得無以復加，沖上前去，看著韓陽，眼中充滿了感激與狂喜，“韓陽！你……你竟然還留了這么多！太好了！有了這批丹藥，我們莫家……”

“等等?！?

就在莫靈兒激動得快要語無倫次時，韓陽卻伸出手，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潑了下來。

他的聲音，平靜而清晰。

“莫大小姐，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

莫靈兒的喜悅，僵在了臉上。

韓陽看著她，淡淡地說道：“這些丹藥，是我憑本事，不眠不休煉制出來的，它們，是我的。我不是在做慈善，更不是在白白送給你?！?

他指著那堆積如山的丹藥，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想要這批丹藥，可以。但我們，必須重新合作?！?

“我，提供丹藥，占據所有利潤的七成。你，莫家，負責提供店鋪、人脈，以及銷售。你們，占三成?！?

“我只有一個要求，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些丹藥，變成靈石。用這些靈石，去沖擊孫家的市場，讓你莫家，重新活過來。”

韓陽的眼神，銳利如刀。

他是在幫忙，但絕不是施舍。他可以拉莫家一把，但前提是，莫家必須成為他手中，能夠創造價值的利刃。

他不會手軟，因為他深刻地明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任何不求回報的善良，都是最廉價的愚蠢。

但他，也并非冷酷無情。他給出的，是能讓莫家起死回生的，唯一的機會。

莫靈兒怔怔地看著他，看著那堆積如山的丹藥，又看了看他那雙不帶任何感情、卻又比任何人都看得更清楚的眼睛。

她心中那份大小姐的驕傲，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與韓陽之間的關系，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朋友，或者恩人。

他，成了她和整個莫家，唯一的救命稻草，和……必須仰望的合作者。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韓陽，鄭重地，低下了她那高傲的頭顱。

“好，我答應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