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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歸墟印記

刺骨的潮濕貼著臉頰蠕動。

我猛地睜眼,額頭撞上冰冷的巖壁,眼前金星亂迸。

水珠正從頭頂?shù)目p隙滲出,緩慢、冰冷地砸進(jìn)耳廓,那股咸腥的海風(fēng)氣息嗆得我肺部一陣撕痛。

又是水……我蜷縮起身,十指深深摳進(jìn)身下濕冷的沙礫里,牙關(guān)咬得死緊。

朝歌的大火、飛廉炸開的血霧、姜子牙壓頂?shù)姆馍窠鸸狻瓱o數(shù)碎裂的噩夢在腦中尖嘯沖撞,最終被一滴沿著眼角滲入嘴角的咸濕液體打斷。

那不是海水。

是淚水?

還是滲入傷口的海水?

空蕩蕩的巖洞。

除了嶙峋的石壁、潮濕的海風(fēng)、身上裹著的破爛麻布,和她留下的死寂,別無他物。

云無月……那提著白陶燈、踏著墓碑階梯的神秘女人,竟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

仿佛昨夜的生死一線,那只冰冷徹骨的手握住我手腕的瞬間,只是一場更深的、被海水浸泡的噩夢。

胸腔里殘留著被玄冰凍結(jié)般的寒意,深入骨髓。

我下意識抬起右手手腕。

就在脈門上方,皮膚內(nèi)里,一道極其細(xì)微的冰藍(lán)色紋路蜿蜒勾勒出來,像最冷冽的冰面上綻開的裂痕,透著一種死寂的寒意。

這便是她離去前最后留下的東西——“歸墟印記”,

她說,危難時可擋一命。

指尖觸碰到那處,冰冷,甚至刺痛,帶著一種來自無底深淵的警告。

護(hù)身符?

還是另一道催命符?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攥在手里那枚妲己的玉鈴鐺,邊緣焦黑,冰冷堅硬,是昨夜唯一真實(shí)的觸感。

饑火在臟腑深處啃噬,比胸口的寒意更迫切。

我踉蹌著爬出巖洞。

腥咸刺鼻的海風(fēng)混合著魚市的喧囂,劈頭蓋臉地砸來。

依著陡峭山壁搭建的“黑石灘”漁村,破敗得像擱淺在礁石上的死魚。

無數(shù)巨大的、被海水浸透成灰黑色的漁網(wǎng)如巨大的裹尸布,懸掛在歪斜的木棚間。

那些在網(wǎng)中勞作、在灘涂上彎腰拾撿的漁民,裸露的古銅色脊背上,一道道扭曲的海蛇刺青刺目驚心——那是聞仲舊部的標(biāo)記。

曾幾何時,那是忠勇的徽章,如今,卻像活物般匍匐在緊繃的肌肉上,成了貪婪的圖騰。

我用最后半塊硬得像石頭的麥餅,從獨(dú)眼老漢油膩的攤位上換來半碗渾濁腥臭的魚雜湯。

魚鰓的白混著血絲和魚腸的黑,在渾濁的湯水里沉浮。

“嘖,外鄉(xiāng)仔?”

獨(dú)眼老漢咧嘴,一口黑黃爛牙散發(fā)著同樣的腥臭,渾濁的獨(dú)眼在我身上掃過,黏膩得像海藻纏腳。

“咱們黑石灘的規(guī)矩,新來活口,得給‘海神爺’上份孝敬。”

湯還沒灌進(jìn)喉嚨,三條黑影已經(jīng)堵死了前路。

鼓脹的肌肉虬結(jié),油膩的魚鱗沾滿了粗布褂和別在腰間的魚皮刀鞘,同樣的海蛇刺青在肩頭扭動,冷冷地盯著我。

“操你祖宗!”

反抗只換來拳腳如同打樁般砸在身上、踏進(jìn)肋骨的悶響和刺痛。

粘稠腥咸的血從鼻腔倒灌進(jìn)口腔,嗆得我眼前發(fā)黑。

耳邊是哄笑、是木然圍觀的腳步聲,還有獨(dú)眼老漢那惡毒的快意低語:“省省吧小子!聞太師早爛在絕龍嶺了!現(xiàn)在這東魯海邊,只認(rèn)兩樣?xùn)|西——誰的拳頭硬,誰的魚獲多!”

一只臟污的靴子踩在我的側(cè)臉上,狠狠碾進(jìn)砂礫里。

潮濕的破木板拼成的船殼,就成了我的窩。

斷骨的痛楚在每一次呼吸時啃嚙著我,每一次翻身都牽扯著遍布身體的青紫淤痕。

昏沉和劇痛交替著占據(jù)腦海,閉上眼就是朝歌焚天的烈焰,舔舐著鹿臺的飛檐斗拱,舔舐著那個張開雙臂躍入火海的玄鳥背影……耳邊是飛廉最后的嘶吼:“真君…且看殷商男兒骨!”

爆開的血霧灼得我眼球生疼,最后是父王攥住我手腕幾乎捏碎骨頭的觸感——孤的血脈…不能絕!

活下去的執(zhí)念像條冰冷的毒蛇,盤踞在心窩,將殘存的、屬于王子的體面與驕矜寸寸絞殺。

黑暗中,我的指甲摳進(jìn)船板的縫隙。魚……水……這身體里的記憶,和前世那片深藍(lán)的技藝,開始在絕望的煉爐里沸騰。

我剝下擱淺腐爛、鱗片還算完整的死魚,指甲摳出堅硬的鱗緣,在船殼粗糲的內(nèi)壁上,一遍,又一遍,在死寂中磨礪著它們。

尖銳,薄利。

入夜,

漁霸懸掛在碼頭深處、標(biāo)注著貢品字樣的巨網(wǎng),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下發(fā)出沉悶的嗚咽,那是他統(tǒng)治這片水域的關(guān)鍵。

磨薄的鱗片無聲地切入那粗壯的、浸透海水的纜繩,一下,又一下。

麻纖維斷裂的觸感從指尖傳來,細(xì)微但清晰。

黎明退潮時,我混在瘦弱的婦孺孩童中,像只幽靈溜下灘涂。腐臭的泥沼沒過腳踝,冰冷黏膩。

但水下流動的軌跡,石礁被水流沖刷的微妙角度,暗流裹挾著活物的細(xì)微擾動……這些屬于另一個深海世界的信息,瘋狂涌入意識。

前世深潛員的靈魂,正從每一寸浸透了海水的身軀里醒來。

在所有人挖掘淺灘上可憐的貝類時,我已憑著對水流變化的感知,潛入更深、更冷的礁石縫隙區(qū)。

冰涼的海水漫過胸口,擠壓著胸前的玄鳥胎記,那處冰涼的歸墟印記似有極輕微的波動。

一片片鮮艷如血的紅點(diǎn)蟄伏在墨綠的礁石陰影里——赤鱗蟹。

它們警覺地?fù)]動著強(qiáng)壯的大螯。我像一截沒有溫度的朽木,緩緩探出手……

當(dāng)一整簍依舊兇猛揮舞著鉗足的赤鱗蟹被我狠狠摜在魚市中心的泥濘地上時,渾濁的水花濺了獨(dú)眼老漢一身。

他那唯一的獨(dú)眼鼓凸著,像是要從眼眶里掙脫出來。

“赤鱗蟹!只…只在深海礁縫!水鬼都摸不著幾只!你怎么——”

他尖厲的嚎叫還未落地,我已經(jīng)將那袋沉甸甸的、混雜著魚腥味的銅錢和碎銀,重重砸在旁邊一個曾和我一樣挨過揍、此刻眼神驚惶的老嫗懷里。

轉(zhuǎn)身的瞬間,風(fēng)里帶著魚腥味,還有一股冰冷金屬的寒氣!

一點(diǎn)極其尖銳冰冷的硬物,抵在了我的喉結(jié)上。

“好利索的手,可惜,斷了別人的財路。這條命,得算利息。”

陰影里,刀疤像條粗大的蜈蚣盤踞在他臉上,橫跨過高聳的鼻梁,最后消失在絡(luò)腮胡里。

他身上的鯊魚皮甲打磨得锃亮,邊緣卻縫著一圈磨損脫線的灰藍(lán)色布邊——那是只有聞仲軍中精銳才能使用的染色毛線。

屠川。

曾經(jīng)校尉的皮囊,包裹著叛徒的骨頭。

他的刀,是北海鍛造的式樣,帶著一股海獸獠牙的腥膻味。

刀刃傳來的刺骨寒意穿透皮膚。死亡的氣息如此真實(shí)。

那一瞬,瀕死的窒息感,如同在冥河之眼冰冷的暗流里被無數(shù)只手攥住的絕望,卷土重來!

嗡!

胸口的玄鳥胎記驟然一緊!

不是發(fā)熱,是那道冰藍(lán)色的“歸墟印記”被死亡的氣息所引動,猛地震顫了一下!

一股微不可察的、同樣冰冷但蘊(yùn)含著詭異空間的波動,無聲無息地蕩開!

與此同時,簍中一只垂死掙扎的赤鱗蟹,巨大的螯足本能地狠狠夾出——

嗤!

并非射向我的刀尖,而是夾住了離我喉結(jié)僅差毫厘的雪亮刀身!

“操!”

屠川驚愕的低吼中夾雜著被冒犯的暴怒。

就是現(xiàn)在!

身體比思考更快!

借著那股詭異的、被歸墟印記似乎微微擋開的壓迫感留出的空隙,我像一頭困獸,不再退縮,而是猛地用肩膀撞進(jìn)他懷里!

隱藏在手心里的魚鱗薄刃,帶著積攢的、所有的恨意和不甘,狠狠地,順著那皮甲微小的接縫處,斜著捅了進(jìn)去!

“噗!”

一聲悶響,溫?zé)嵴吵淼囊后w噴濺而出,濺了我滿頭滿臉。

“呃啊——!”

屠川的慘叫撕心裂肺。他踉蹌后退,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大腿根部噴涌而出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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