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葉尚未泛黃，光線穿過玻璃窗格的白紗，落在李教授辦公室門上。

屋內靜極了。李教授正在調試投影儀，那是一場“美學與視覺敘事”的開放課的前期準備。

上午十點剛過，教學樓還不算嘈雜，只有遠處體育課傳來的口哨聲，模糊得像隔了一層水霧。

門外，一雙細跟高跟鞋停在門前。

“老師。”女人聲音不大，但清晰。

李教授抬起頭，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先是怔了一瞬，然后露出溫和笑容。

“林冰冰。”他說她的名字時語氣里帶著久別的驚喜，“怎么突然來了？”

林冰冰脫了墨鏡，笑著推門走進來，一身藏藍色西裝裙，妝容干凈，帶著輕微旅途疲憊。她低聲解釋：

“今天上午來學校開個會，剛好有點空，就來看看您。”

她神情自然，步伐不疾不徐，在不大的辦公室里環視了一圈。墻角幾盆綠植新換了盆土，窗下的桌子還是熟悉的淺灰色鋼木拼接風格，只是多了一臺新的顯示器。

另一側的書架上擺著幾本《電影語言》《導演的自我修養》，還有她當年在上學時寫的課程論文集，封面已經泛黃。

她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那幅書畫，眼神深處起了波瀾。

“我有個學生叫徐樺明。”

李教授放下投影遙控器，忽然語氣平緩：“他是我現在最看好的學生。”

她回過頭，看著他，點點頭。

他接著說：“只是……不太順利。項目剛啟動，人手和預算都捉襟見肘。”他看著她，語氣仍是平和，卻有一瞬的停頓，“你現在在這行，資源、人脈都比我們清楚。”

兩人都明白，她要的不是書畫，而是回應。她看懂了李教授的用意，也找到了一種方式，不讓他難堪，不讓自己逾矩。

這是一幅風格沉雄、筆力內斂的仿黃庭堅書法，裝裱規格為四尺對開，掛于茶幾背墻之上，寓意堅毅不移，亦彰顯主人的審美志趣與文化修養。

林彬冰一眼辨識。

“這書畫……”她低聲說了一句，然后停下。

這話說得極輕，但不算意外。林冰冰沒急著答，只是沉默了幾秒，隨后緩步走到那幅書畫前，輕聲道：“老師，這書畫……您愿意賣給我嗎？”

李教授輕輕挑眉，略顯意外：“你什么時候也開始收藏了？”

“不是為了收藏。”她的聲音很輕，“想幫幫忙。”

“具體多少，你讓他和我助理提吧。”

李教授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語氣淡然：“我學生書的，托我出售。”

林冰冰點點頭。她沒多說，只是沉默地盯著那幅書畫看了好一會兒，仿佛看透了什么，又仿佛只是在找回某種記憶。

她不笑，只是眼神溫柔地看著書畫：“不是為了收藏，是為了留住一點東西。那種……很久不見，但依舊讓人想停下來的感覺。”

李教授沒有立刻回答。他取下眼鏡，用眼鏡布慢慢擦拭。窗外傳來幾聲鳥鳴，輕微得像某種對話的間隙。辦公室的光線在午前最柔和的時段泛著金邊，連書桌上的茶杯也仿佛泛起了淺淺的光圈。

她忽然開口，“那時候連個像樣的場地都沒有，是您在周末把家鑰匙給了我。那天早上，我在您家里拍了第一場戲。到現在我都記得，窗簾開了一半，光打在茶幾上，那個鏡頭后來剪進了我第一部正劇。”

“你現在的身份不太適合帶著感性做事了。”他說。

林冰冰笑了，沒接話。她站起來，走到書畫前，伸出手指，隔著玻璃輕輕點了點。

“老師，您還記得我當年拍畢業短片的事嗎？”

敘舊一番。

.....

王峽灣是在午休時聽同學提起的。

那人一邊刷手機一邊說：“你知道嗎，徐樺明那邊，好像拉了幾個人，在拍個劇。聽說挺認真在搞的。”

他“哦”了一聲，語氣輕得像隨便應付一句天氣。

緊接著隨口補了句：“他不是一直挺拼的嘛。”

這話他說得極自然，像個路人打聽到舊識的新動態，點頭帶笑，毫無波瀾。

他甚至笑著添了幾句，用“工作狂”、“命好”這類包裝詞，把那點嫉妒包了起來，連自己都快信了。

說完就起身倒水去了，背影平靜，不帶一絲異樣。

可一回到工位，他就坐不住了。

網頁開著，鼠標懸在工作文檔上，他盯著屏幕，卻遲遲沒點進去。

拼？

他不拼嗎？

視頻周更，腳本自己寫，剪輯自己調，拍攝還得四處借場地。一條片子做下來通宵兩晚，熱度也不過剛剛壓線。

他不拼？

可就是沒人提他。

沒人隨口帶一句“你看王峽灣也挺厲害的”。

都在看那個拍劇的了。那個拍紀錄片沒人點、風格冷清、粉絲連十萬都破不了的人。

“挺認真在搞”。

只有不聰明的孩子才夸身高。

他盯著屏幕發了幾秒呆，胃里發空。想說點什么，卻又咽了下去。

到底憑什么？

其實早在幾天前，張姐就在群里隨口問過一句：“許樺明那邊，有沒有人了解下最近動向？”

沒人回她。她也沒追問，只是發了個表情就沉了。

但王峽灣記住了。

她問，就是一種信號。信號不重，但聽得懂的人自然會動。

她話不多，從不明說，但資源怎么分、誰被叫上樓聊聊、誰拿得到下一個項目，大家都明白。

畢竟徐樺明只是個只是個大學生，而張姐是吳一凡經紀人。

哼，誰大誰小。

于是他動了。

....

而此時，徐樺明回家了。

系統的彈窗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

【提示：檢測到用戶近一月進步曲線異常，已引起“兩冰”注意。】

【說明：本系統為外籍培養系統，默認無公開評估機制。本次提示為特殊例外。】

【獎勵：五抽券×1，已發放至背包，請注意查收。】

許樺明看了一眼，指尖頓了頓。

他沒多想，也沒表現出什么特別情緒。

在他的認知里，系統也好，通知也罷，只有落到手的才算數。

至于什么“引起注意”——

好虛啊。

他合上面板，把五抽點了出來，獎勵頁面一閃而過，一張抽券安靜躺進背包里。

這倒挺實在的。